他的这个预言看的是地下那扇“门”的消失,只要那扇“门”不在了,这个世界就会回归到原有的规则下,任务链中所有角色消失的话,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脱出这个门内世界只需要0.3秒。且这0.3秒内,求生者处于无敌状态。
锁链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简艽视线里全是黏稠的血色液体,他只能隐约察觉到,那扇被锁链捆缚的“门”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叮——”微弱的铃音突然出现在简艽的耳边。简艽呼吸一滞,他额角跳动,耳朵里尽是“嗡嗡”声,剧烈的头疼让他的听觉受到严重阻碍,但他仍然咬着牙,努力分辨着那一点清脆的铃铛声。
这是母亲的道具铃铛的声音,来自一只黑猫。名字叫做“薛定谔的铃铛”。使用说明写的很模糊,简艽依稀记得是“薛定谔,一只既死又活的猫。不过……”后面还有什么,记忆实在模糊,想不起来了。
既死又活,在那扇“门”打开之前,他们就是处于生死叠加的状态,薛定谔的铃铛到底是什么作用?
简艽追着铃铛声艰难地移动,他感觉到血腥味似乎更重了,身上也仿佛沾上了黏稠的液体。
他左脚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摔在地上。铃铛声由远及近,简艽伸手摸去,指尖碰到了一个金色的小铃铛。
是薛定谔的铃铛!
满目的血红忽然间尽数褪去,世界一片漆黑。锁链缠绕的“门”突兀地竖在黑暗里。
安静又诡异。
“喵~”一声猫叫从铃铛里传来,紧接着锁链缠绕的“门”忽然消失了。空旷的黑暗中,只剩下急促的铃铛声。
预言家天赋断开,简艽眼里还是一片茫然。他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冷陌带着在地上滚了两圈。
简艽定了定神,双眼聚焦,面前就是一脸血的冷陌。
“卧槽。”他还没来得问怎么回事,冷陌又带着他滚了一圈,两人堪堪停在一条半人宽的缝隙边上。
冷陌举着把匕首,似乎在和什么简艽看不见的东西战斗。简艽被他扯得东倒西歪,半条腿都到了缝隙外边。
正挣扎间,简艽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远处被抓住的胖子等人,一个个蹬着胳膊腿,却无济于事。天空中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抓着他们在往缝隙里送。
简艽侧头往缝隙里看了一眼,底下似乎铺了一层红色的液体,有个穿着校服的影子在锁链上一闪而过。
这么快?简艽惊疑不定,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刀刃撞击的声音。头脸染血的冷陌却是一声不吭。
随着锁链的移动,那扇巨大的门逐渐露出真容。穿着校服的影子又攀上了另一条锁链,他似乎是在笑,简艽听不清,也没兴趣去听。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结局。果然,下一刻,那影子被突然涌来的血色液体吞噬。
冷陌又退了半步,简艽握紧了拳,喉咙发紧:“别打了,跳下去。”
冷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简艽心一横,往缝隙里一滚,直直栽了下去。“铛”的一声仿佛金属相撞,匕首卷刃,冷陌扔了匕首纵身一跃,也跟下了缝隙。
黏稠的液体包裹住身躯,落水时摔得狠了点,简艽一下子有点懵逼。冷陌在阻力巨大的液体中游向他,将他捞出水面。
他抬头看了一眼,隐物没有跟下来。远处胖子等人也在这疑似鲜血的液体里挣扎,除了一扇露出冰山一角的“门”,暂时没有其他危险。
“噗。”简艽吐出一口腥气的血色液体,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车撵过一样,他抹了把脸,看了冷陌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语言能力,有气无力地道:“我们要找,找一个铃铛。”
坑底的光线非常暗,黏稠的猩红液体并不平缓,漩涡暗流冲击着液体中的求生者们。简艽会游泳,但也仅限于会这个层面。何况他现在不光骨头架子要散架一样,脑壳还突突突地疼。
同样浑身是伤,冷陌却浑然不觉,强悍地仿佛不是血肉之躯。他把简艽拖到一块裂缝里的巨石上,沉声问:“什么铃铛,你看了什么?”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缝隙底下的红色液体忽然拔高,哪怕是坐在巨石上的简艽——原本高出水面一截——此刻又被淹没到半腰。
冷陌被一个无端激起的浪头掀了一下,好险没被掀飞出去。简艽看见他手部的青筋夯起,那把漆黑刀柄的匕首死死插在巨石中。
“来不及解释。”简艽爬了起来,目光锁定在锁链虬结的地方,巨大的“门”的一角露在水面上。
“那里。”他指着“门”的方向,脸色惨白,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那扇门会不会打开了。我要找一个金色的铃铛,上面有黑色的蝴蝶结,它……”简艽顿了顿:“它很重要。”
冷陌顺着简艽所指的方向看去,沉默片刻,他收起匕首,在巨石上蹬了一下,一下窜出好远,向“门”处游去。简艽在巨石上站了片刻,咬牙也跳进了水里。
他努力攀上一条锁链,接着锁链向“门”处移动。
这些疑似鲜血的液体不止从那里来,且越来越多,水面越来越高。要在这里面找个铃铛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到哪儿去。
冷陌在水里起起伏伏数次,看起来一无所获。简艽攀到了门的近处,浑身发颤。他闭上眼,试图听见预言里的铃铛声。
可耳畔除了湍急的水流声、锁链摩挲的声音,以及远处求生者的呼喊声外,什么其他声音都没有。
“简艽。”冷陌似乎喊了他一声。
简艽正要寻找冷陌人在哪里,手下锁链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两条相邻的锁链撞击在一起,震动的力道之大,让简艽脱手飞出,另一条锁链从后方击来,简艽被重重拍落下去。
带着腥气的液体淹没耳鼻,简艽依稀间看到冷陌朝着他游来。
尚在水面上的求生者看见了一扇“门”,一扇被锁链捆缚的、巨大的“门”。它有着漆黑的底色和繁复的金色花纹,一缕一缕的血色细丝自下而上蔓延,像是细碎的暗纹,比他们曾见过的任何一扇“门”都要华丽。
这扇巨大的“门”从红色的水中缓缓升起,像是自血泊里诞生的恶魔之门。
水底,随着“门”的上升,水中的红色逐渐褪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简艽下沉的地方,一抹金色映入冷陌眼底。
冷陌一手捞起简艽,一手将那枚金色的铃铛握入手中。带着简艽和铃铛,冷陌向着水面奋力游去。
……
水面上,胖子从道具里掏出了一条船,此刻,还活着的求生者都在船上。他们不敢接近那扇巨大的“门”,一直努力划着水,让小船不被水流带到“门”边上。
微微忽然拉了拉胖子的衣角,指着后方道:“王老板,那,那里。”
胖子眯着眼一看,是冷陌和简艽。
商人搓了搓手,脑门上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水:“快靠过去。”
第15章
“噗——咳咳。”简艽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冷陌的脸。
下一刻,一只金色的铃铛就递到了简艽面前。
铃铛摇晃着,却并不响,黑色蝴蝶结湿漉漉地贴在铃铛上。简艽伸出手,把铃铛攥在掌心。
冷陌的脸上也不见了血色,身上血腥味甚至比其他人还重点,他低哑着声音问道:“是你要找的那个吗?”
简艽点了点头:“对,是——”
“快趴下。”胖子的吼声里带着惊恐,简艽抬眼,看见缠绕着“门”的锁链自水中抽出,几条巨大粗壮的锁链朝着他们所在的小船当头拍下。
“趴什么,快帮忙一起拉。”刘威带着的手驽发射出绳索,挂住了一块岩壁,他的几个队员都在一起拉动绳索。锁链拍下,堪堪擦着船尾过去,整艘小船往后仰去,船上的人东倒西歪。简艽伸出一只手扒住船檐,另一只手牢牢攥着铃铛。他臂力不够,固定不住自己,差点没栽出去。冷陌从他背后伸出双臂,把他禁锢在怀里,简艽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钢筋箍住了,胸口和船檐紧贴着,两人牢牢钉在了船上。
锁链在水中肆虐,但它们似乎并不是要攻击船上的求生者,更像是在和“门”做斗争。
简艽瞪着眼,死死盯着那扇已经完全跃出水面的“门”,它真的特别特别大,高度甚至超过了它们所在的这条缝隙,最上面已经露出在地面上。
锁链在飞快地抽离,仿佛有什么力量从“门”内溢出,抗拒着锁链的禁锢。
“咔哒。”像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所有人都听见了。
清晰地就像直接响在众人的耳中。
冷陌低头看了一眼浑身僵硬的简艽,急促地声音贴着对方的耳侧响起:“门要开了。”
是的,那声“咔哒”声后,巨大、华丽的“门”露出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有白光从缝隙中露出,那光芒明明是白色的,却丝毫不见温暖,反而让人无端感到森冷。
简艽攥着铃铛的手抬到胸前,他疯狂摇动着,试图让铃铛响起。
“门”的缝隙越开越大,白光从门内蔓延而出,几乎就要覆盖到小船的位置。
简艽惊呼神经质地摇晃着铃铛,嘴里叨念着:“响啊,你响啊!”他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冷陌摁住他:“冷静点。”
“怎么冷静?”简艽尖利地回应冷陌,没有拿着铃铛的手伸到贴身的口袋里,摸到了藏在那里的一张印有逆位月亮的塔罗牌。
尽管预言里看到的画面,他没能成功发动这张道具,可简艽还是想试试。预言本身也不是既定的结局,既然他找到的铃铛没有用,那道具说不定能成功发动呢?
简艽刚把牌拿出来,冷陌瞥到牌的正面写着的道具描述,瞳孔紧缩。
“等等。”他捉住简艽的手:“你想死吗?”
强制脱出的一次性道具,这一个的副作用是生存时数清空至12小时,一旦脱出这扇“门”,立刻进入下一扇。
以简艽现在这个状态,下一扇门能活下来的概率,小的可怜。
“哪怕死在下一扇门里,我也不要死在这里。”简艽使劲想从冷陌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你根本不知道这扇门有多可怕。”
冷陌皱眉,张口想说:“我知道。”
没等他说出来,门的白光笼罩他们。于此同时,简艽听见了一声懒洋洋的猫叫。
“喵~”
之后,就是清脆又急促的铃铛声。
刚才那只怎么摇都不响的铃铛,现在像是个小型音响,还是录了几千个铃铛一起摇动声音的音响。
铃声与“门”内的白光一起淹没了众人。
简艽的脑中突然想起了“薛定谔的铃铛”的完整介绍——
薛定谔,一只既死又活的猫。不过,他的铃铛有不一样的想法。“我是个铃铛,我怎么还会死呢?铃铛,只会报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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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两个人影从半空突然出现的“门”中跌下。浓重的血腥味散开,吓到了一对来停车场开车的情侣。
小情侣没做停留,开了车匆匆离开。
冷陌从地上坐起,炙热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门”外已经是白天。求生者在“门”内的时候,生存时速是停止的,到了“门”外才恢复流速。所以“门”外到底经历了几天,也根本没人在乎。对于求生者来说,这顶多就是从晚上变成白天的区别。
简艽还躺在地上,似乎是陷入了昏迷。手里还握着那个铃铛。不过原本金色的铃铛变得暗淡无光,边缘处仿佛生了锈,一道裂缝横贯大半个铃铛,里面掉出一张小纸条。
冷陌捡起纸条,并没有看,他拍了拍简艽,对方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冷陌眉头微皱,背起简艽朝外走去。
他就近找了一家酒店,在自助办理入住端口刷灵表,刷了一间标间,花了他二十个小时。
等电梯的时候,冷陌感到简艽动了动。他侧头看去,对方湿漉漉的头发蹭着他的颈侧,嘴唇翕张。冷陌仔细辨别了一下对方的口型,像是在叫——
妈妈?
进入房间后,冷陌把简艽扔到床上,自己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儿。水滴从他的身上滴落,洇湿了地板。冷陌摸出从铃铛里掉出来的纸条,放到了床头,又给简艽写了张便签,然后才出了门。
……
简艽又做了那个梦,梦见父亲被锁链绞成血肉模糊,他猛地惊醒。浑身的疼痛齐齐袭来,简艽差点眼前一黑又昏过去。
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慢慢悠悠地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是间酒店。没看见冷陌,桌子上又两张纸,一张是便签,另一张叠起来了,湿哒哒的还黏在一起,看起来没被打开过。
薛定谔的铃铛压在那张叠起来的纸条上。
简艽先看了便签,是冷陌留的。说自己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之后,他又把目光移向报废了的薛定谔的铃铛。
铃铛只会报废。现在,这只铃铛完成了他的使命。
简艽拿起铃铛,在手里摩挲了一下,铃铛已经彻底失去了发出声音的能力。
湿哒哒的纸条被拿了起来,简艽小心翼翼地拆开。在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后,简艽鼻头一酸,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艽艽,别害怕。妈妈一定能带你出去。】
“妈妈。”简艽捂住脸,却捂不住从眼中滚落的泪水。
他几乎可以肯定,薛定谔的铃铛是母亲特意留在那里的,和那扇“门”一起,就为了有一天……有一天他又碰到那扇门的时候,能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