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艽扫了一眼那个位置,忽然眯起了眼睛。他跑过去,随手抄了个簸箕,“砰”地一下砸在墙上,砸掉下来两块墙皮。
墙皮掉在冷陌头发上,后者抬头,看着简艽。
简艽:“……里面有东西。”
冷陌伸手拍掉了头发上的墙皮,嘴里吐出两个字:“浪费。”
简艽眨了眨眼,然后才意识到对方的“浪费”指的是什么。
序列33预言家,每天拥有一次查看预言的机会。简艽砸墙的举动让冷陌认为他动用了预言家的天赋。而现在的情况是,床已经搬出来了,就算没用第一时间找到线索,翻一下总能摸到墙上,并不需要简艽使用掉他今天的天赋。
简艽无法反驳,谁让他自己告诉冷陌他是预言家呢?
虽然,从客观来说,他确实是预言家序列。
冷陌开始抠墙皮,简艽蹲在他身边安静地当一棵蘑菇。
锋利的军刀抠起墙皮来速度飞快,冷陌没多久就挖到了砖石结构的墙坯。他把军刀插入砖头缝隙里,用力一拧,一块砖头碎掉了出来,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块破布。
简艽拾起那块破布:“好像是校服。”
他们俩挖墙的时候,楼道里出现了其他求生者的声音。脚步声都往这件宿舍集中过来。
简艽一回头,就看见那个11人的团队站在门口。一个领头的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两位来的挺早啊?”
简艽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六点二十八了,不早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该早自习了。而我们甚至还没吃早饭。”
11人团的领头大哥:“……”
这大哥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瘦弱小青年居然会这么回答,生硬的接口道:“你们有什么发现吗?我姓刘,兄弟们都叫我一声刘哥。这门有点来头,大家都得小心行事,可不能吃独食啊。”
简艽心想,你们一个11人团才更像吃独食的吧?不过聊天嘛,他最会瞎几把聊了。
“刘哥啊,你好你好。叫我小简就行了,这是我兄弟,小冷。我们是有点发现,这墙里好像有个人。”说着他把还在专心致志挖墙的冷陌拉了起来:“刘哥你兄弟多,咱们抓紧呗。弄完了我们好去吃早饭呀。”
刘哥带着他的人占据了墙面。
冷陌对着简艽嗖嗖放着冷气,简艽拉着他低声道:“让给他们,我的预感告诉我,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人多效率就是快,没多久,刘哥的团就把墙面挖开,里面起出来一具白骨,还穿着校服,从骨头来看,是个女生。
11人团几乎霸占了整个寝室,不过身体身上并没有什么能辨识身份的东西。最后除了得出结论:一具死了很久的被封在墙里的尸体外,别的什么收获也没有。
那为什么昨晚上这个寝室里发出翻箱倒柜的声音?只有死去的那几个人才知道了。或者……有头铁的哥们愿意今晚住在这里感受一下,说不定能情景重现一下。
11人团不死心地在满是马赛克的宿舍里翻东西,宿舍外,一个胖子对着简艽和冷陌笑了笑。
胖子从身上摸出一包烟:“两位怎么称呼啊?我姓王,不过大家一般叫我胖子。”
简艽看见烟,眼睛一亮,自己抽了一根,问冷陌要不要,后者冷冰冰地拒绝了。简艽拿着烟也没抽,就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嗅了两下。
“胖哥,好东西啊。”说着又把小简,小冷的称呼原封不动地搬给了王胖子听。
胖子嘿嘿笑了笑:“不值什么钱,上个门里是开放世界,就随手拿了几包。”他说着,撇过头往宿舍里看,一边看一边问简艽:“小简啊,里面是有什么发现?”
简艽耸了耸肩:“一句无名尸体,封在墙里。其他什么也没有。”
胖子点了点头:“嗐,这个门有点难搞。”他压低了声音:“那么大一个……对吧?”他说的是那么大一个“团”。
简艽露出一个苦笑:“没办法啊,进来前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每一扇“门”的任务世界都是随机的,抽到哪些推门的人一起进行任务,只有“门”自己知道。世界那么大,鬼知道哪些人会和你在同一个时间推开同一个等级的门?
不过到现在为止,倒是还没发生过不同人种,不同语言的求生者一起任务的情况。最差,也是碰到的能正常交流的外国人。
王胖子的身边跟着个年轻女孩,他介绍说是自己的侄女,叫薇薇,这次爹妈都进了门里,把侄女托给了他。另外一个高壮青年叫张高阳,他是灵表时数小于12小时,被门自动拉进来的。这一点,是简艽看见对方的灵表,推测出来的。
看灵表时数是在门里的基本技能,因为灵表不能做手脚,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名字甚至一个人的脸,唯独灵表时数一定是真的。
王胖子主动跑来和简艽、冷陌说话也是因为他瞥到了简艽灵表上那多的吓人的生存时数。联想到简艽染血的t恤,胖子几乎瞬间就得出对方是被越狱者追逐过的结论。
至于冷陌,一身作战服,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就算没看见对方的灵表,也足够胖子判断出这是个能打的序列。
作为序列17的商人,胖子一双眼睛,可谓眼光毒辣。他决定先来点投资,比如烟,比如学校地图。
简艽和胖子的对话进入尾声,刘哥也带着人从宿舍里出来。他们翻遍了整个宿舍也没发现什么重要线索,终于放弃了。
胖子的地图是在他的桌子上发现的,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印着学校教学楼分布的宣传单,背面是空白的,被学生用来打草稿。
这份地图刘哥昨晚就知道了,所以他看了眼在和简艽他们说话的胖子,就带着人往外走去。
胖子把地图折起来塞进口袋:“我们也去吃早饭吧。人是铁,饭是钢,别任务还没摸出头绪,人先给饿倒了。”
简艽摸着肚子:“我希望这里的饭好吃点。”
胖子笑了起来:“难度这么高,伙食肯定好。”
众人来到食堂,白粥鸡蛋,油条小菜,伙食果然很好。简艽有时候会想,这种难度越高,伙食越好的奇怪现象该不会是“门”故意搞出来吸引人的设定吧?
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想享受这种设定,宁愿在伙食极差的中低级“门”里拿一点短暂的生存时数也不愿意来高危以上的“门”后搏命。别伙食没享受几天,直接把命也丢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第6章
7点半,早自习开始。
罗文娟走进教室,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突然坐满了学生。
“你干什么坐我的位置?”简艽的右前方座位上突然爆发出争吵,刘哥那个11人团里的一个瘦高个被穿着校服的男学生掀翻在地上。
简艽记得,那个人昨天坐得位置不是现在这个。
罗文娟走了过来,简艽特别注意了一下对方的下半截身体,长裙走动间略微掀起,露出的双腿表面上除了格外苍白外,看不出什么异样。然而仔细看,就发现皮肤里面像是装满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受力的时候,整条腿上的皮肤都会一鼓一鼓的。
瘦高个被推下座位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好,他甚至没仔细听推他的学生说了什么,很快回了他昨天的位置。
倒是简艽听了一耳朵。那个男生在说:“瞎眼的兔子。”
“你在看什么?”
眼前突然停下了一双腿,罗文娟的声音在简艽头顶阴沉地响起。
简艽:“报告老师,我钱掉了。”他没敢抬头,视线在地上游移。
罗文娟缓缓低头,她那像是好几天没洗过的油腻长发扫过简艽耳边。过了几秒,也可能是十几秒,罗文娟离开了他的位置,声音缓缓传来:“别找了,开始自习。”
整个上午都风平浪静,求生者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出格的举动,混在一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里安分地过了一个上午后,到了午餐时间,午餐后还有45分钟的午休。学生们又消失了,简艽猜,这段时间他们应该可以自由活动。
能想到这点的人当然不止简艽一个,刘哥带着他的人去自由活动了,离开前象征性地来问其他人要不要一起,冷陌直接拒绝,简艽当然是跟着冷陌行动,奇怪的是胖子拉着他的侄女也婉拒了对方的邀请:“我们不打算找真相,能活过这个任务就行了。”胖子这么解释。
只有张高阳想了想后,跟上了刘哥。他觉得,语气和几个看不出来历的人一起行动,不如跟着又配置的大团队,至少大团队的武力值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食堂里就剩下四个人。
简艽想着罗文娟的腿,胖子叫了他两声,他没注意。叫第三声的时候,胖子提高了一点音量,简艽同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胖子被吓了一跳:“小简知道了什么?”
冷陌也望向简艽。
简艽:“我知道头去哪儿了。”
冷陌:“罗文娟的腿里面?”
简艽:“哎,兄弟,你也这么想吗?我观察过了,她的腿里面不太正常,好像是塞满了东西填充起来的。”
冷陌:“并不一定是头。”
“那能是什么?虽然我也挺奇怪她为什么不直接找两条腿给自己接上,但是谁让现场失踪的只有头呢?”简艽摊摊手,忽然转向胖子:“胖哥,你是商业类序列吧?商人,还是小贩?”
胖子瞳孔微缩,但脸色不变:“小简火眼金睛啊。”
简艽眯眼笑了笑:“没有啦,我就是刚好看见课间你给老师塞红包的举动。哦对了,老师就是罗文娟,来来来,让我告诉胖哥关于罗文娟的另一个形象。”
王胖子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他突然不是很想听。
冷陌看着简艽笑的和狐狸似的拉着胖子左一句“没有脚”又一句“头着地”,把胖子那个“侄女”吓得快哭出来,末了,还拍着胖子的肩膀道:“胖哥,我看见刘哥他们往图书馆那边去了,我怕他们这种团会为了真相故意搞点事情,我们就不一样对吧。我们不在乎什么真结局,只要活到下一个假期就结束了,您的生意也能轻松愉快的搞定。我们利益比较契合,您说是不是?”
胖子眼珠子转了转:“小简,你也别一口一个您了,我听着像是在骂我。我可以去和刘威那个团谈谈,不过嘛——”
简艽把灵表往胖子面前一放:“这是一扇特难级的门,我不知道你这个客户是怎么会进这个级别的门,不过这个学校里,可不止昨天晚上那个东西。我还可以给你讲个女水鬼的故事,想听吗?”
胖子盯着简艽灵表上清晰的生存时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乖乖,7个多月,清晰的数字比早上惊鸿一瞥更具震撼力。他猜到了这人是一个逃脱者,而逃脱者多见于预知类序列,可是那么多生存时速的,他确实第一次见到。
胖子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简艽说的话。
他拉着他的“侄女”匆匆离去。
简艽目送着他的背影,对冷陌道:“看,我们这种不能打的弱鸡就是这么搞情报的。”
冷陌“嗯”了一声。
简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哇偶,兄弟,你刚刚是不是说嗯了?是嗯吗?这就是攻击序列大佬的肯定吗?我觉得我的咸鱼人生得到了升华。”
冷陌:“闭嘴。”
刘威的11人团去了图书馆,那里的三楼是学校档案室。原本冷陌的目标也是那里,不过在简艽偶然听见刘威他们的对话后,把冷陌拦了下来。
其实按照简艽的想法,他肯定不想做个真相选手,查真相虽然容易得到道具,但是一不小心人就得凉,保命咸鱼党是从来不会去主动查真相的——除非是找死亡条件。当然,对于预知类序列来说,找死亡条件也不是必须的,大不了做个预言避开最近的致死伤害。
轻轻松松不敢想,苟延残喘还是能喘几下的。
但是冷陌好像很主动的在找真相,简艽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俩绑死了至少3个月,简艽不希望和攻击序列的大佬在绑定期间弄出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可以配合冷陌的行动,只要对方够能打,如果还顺便能时不时捞他一下,那就更完美了。
“档案室那边的线索让胖子给我们去弄,我们可以去看看别的地方。你觉得食堂后面那个池塘怎么样?”简艽问冷陌。
冷陌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简艽,看的简艽忍不住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他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简艽莫名,耸耸肩跟了上去。
食堂后面的池塘是那种小型的景观池塘,但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池塘中间堆着的假山倾斜着倒向一边,枯槁的荷叶一部分铺在水面上,一部分沉进水里。池水浑浊发绿,里面影影绰绰地不知道是枯萎的荷叶根茎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简艽之所以提议来池塘是因为他前桌的那个水鬼一样的女生,今天一个上午那女生都没转过头来,简艽还挺开心的。同时他也发现,如果对方不转身,从背影看,完全是干的。
他絮絮叨叨地和冷陌说着前桌的女水鬼:“我想过了,哪里能溺死人?要么是池塘,要么是卫生间厨房间这种带很多水的地方。那只水鬼浑身都是湿的,而且这个池塘摆在这里就像在说‘我很可疑,快来看我。’所以,我……”
简艽一边对着池塘张望,一边说话,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冷陌不见了。
简艽一下子闭上嘴,手摸到腰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