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是赢了呢?
等待他的将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
程见渝在地下车库里,绕着饱经风霜的大众看了一圈,盘算如果拿到西唐尾款,可以换辆新车。
以前,他开什么车都行,一个代步工具而已,现在和西唐签约了协议,以后的应酬少不了,车是一种身份价值的体现,他不在意,不等于别人不在意。
这点道理他很懂。
他正考虑买什么车好,一辆黑色宾利慕尚慢吞吞开过来,小心翼翼倒车停在旁边车位上,车子崭新明亮,车门掀开,出来个容貌隽秀的男人,身材削瘦高挑,眉眼修长,透着一点长相自带的冷淡,穿着白衬衣,浅色牛仔裤,长相和穿衣,和程见渝全是一挂的。
男人看见程见渝,略微惊讶,随即笑笑,程见渝礼貌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两人默契的不言不语,同步走向电梯,又同步走出电梯,经典构造的住宅户型,一层只入住两户人,程见渝率先走出电梯,男人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几步跟出来。
江衍靠着入户门,双手环胸,从头发丝到脚尖写满了不耐烦,听到脚步声,扭过脖子,声音不悦,“钥匙拿来了?”
待看清一前一后两个人,他脸上不耐烦的神情顿时消失,转为似有似无的笑,走过去,直勾勾的看着来人,“挺巧的,你们一起来了。”
他不等男人说话,当着程见渝的面,亲昵勾住男人肩膀,半拉进怀里,暧昧的问道:“宝贝,想不想我?”
男人身体僵硬,神情怪异,和吃苹果吃出一半虫似的一言难尽。
程见渝目光掠过他们两亲密姿态,轻描淡写,像没有看到一样,镇定自若的掏出钥匙,开门,回家。
直到门锁上,江衍脸上深情款款变成一张生硬的面具,暗暗咬着牙,恶狠狠盯着紧闭铁门,脸颊因为过度用力隐隐作痛。
明明是想让程见渝不痛快,没想到不痛快的还是他。
第39章
男人, 或许应该叫小夏,懵逼地看着江衍, 后者松开短暂怀抱,定定收回目光, 神色晦暗不明, 小夏后知后觉一阵恶寒从脊椎窜起来,深知得罪不起江衍,咳嗽几声说:“江少,我卖艺不卖身, 你要睡我也成, 至少给我几千万精神损失费。”
江衍没理他, 从他手上拿过钥匙, 推开门,径直走进去,喉咙像被扼住一样的发闷,他向下拽拽衣领, 胸口沉甸甸的,他仰在沙发上, 长臂伸展搭在靠背,姿态放松闲适, 但心中,他觉得自己一只掉进程见渝陷阱的野兽, 费力想要摆脱情网, 越挣扎, 束缚的越紧,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摆脱。
小夏很识趣,看他心情不好,不多说话,调试起放在客卧的架子鼓,作为一个重金属乐队的鼓手,剪了头发,打扮成这种简洁休闲风,光是遮脖颈纹身和大花臂就花了两个小时,大夏天粘一身粉,真是太难为小夏了。
要知道他们搞重金属的,不羁的长发和一排耳钉是标配,他现在这样,出去人家以为他唱民谣的。
本来他是拒绝的,但是江衍给的好处实在太多了。
《请温柔的杀死我》杀青宴如期而至。
运气很好,遇上一个澄清无云天,金光灿烂的太阳像块琥珀,熠熠发光,程见渝洗个澡,吹干头发,换身正装,夏天穿西装又闷又热,他将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位置,外套索性不穿,随意挽在臂弯上。
他单手扭开房门,刚迈出一只腿,对户的门像有心灵感应,又像是等了很久,应声而开,江衍和昨天那个男人肩并肩走出来,江衍睨他一眼,目光缓慢上下打量他的正装造型。
倒是男人先笑着开口了,“你好,我是小夏,江少的朋友,是XX乐队的鼓手。”
程见渝微笑看他,不动声色,江衍心里挺不爽,拍拍小夏背,似笑非笑地说:“走了,别到处搭讪,他喜欢当影帝当医生的,搞音乐的他不喜欢。”
程见渝挑挑眉,听出一种莫名的阴阳怪气,朝着小夏点点头,转身向电梯走去。
小夏想跟着走,刚走一步,江衍抬手揪住他后衣领,硬生生将小夏拽回身边,电梯合上一瞬间,程见渝听到江衍有点沙的嗓音,带着冷笑,“会不会认主?见人你就跟着走?”
他心里好笑,江衍居然学会拐弯抹角,借题发挥了。
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抛开他两扯不清的关系,他对江衍其实没什么意见,江衍家境优越,一切富家子弟的臭毛病无一不缺,像江衫说的,从小野蛮生长,无人管制,养成无法无天的性格脾气,长大了进娱乐圈,有才华有天赋,老天爷赏饭吃,这让他更加心高气傲,为所欲为。
程见渝唯一赞同江衍身上的‘坦荡真实’,即使这个特点有时候很伤人,这也是江衍和温岳明唯一共同点,来自于日复一日富裕生活里养成的自信,他们身上没有传统文化中耻感,几乎没有让他们尴尬羞耻难堪的事情,这也体现在他们为人处世中,不论面子,只论道理。
他一边琢磨,一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驾驶座,正要发动汽车,挡风玻璃窗外,江衍大步径直走过来,施施然坐到副驾驶,手肘搁在车窗上,看着他道:“我也去杀青宴,送我一程。”
程见渝没接话茬,他开车时无趣,既不听歌也不看手机,双手把握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像驾校的模范学生。
江衍拽了下兜帽的帽绳,一瞬不瞬看着他,弯曲的食指时不时敲着车窗,以前应酬他喝了酒,也坐过程见渝这辆破烂大众几次,那时候坐在后面,透过后视镜能看到程见渝修长标志的颈部线条,白的澄净的皮肤下隐藏淡青血管,有种脆弱至极的易碎感,像只要一用力就能捏死他。
等红绿灯时刻,他踢脚驾驶座凳子,程见渝会乖乖趴在驾驶椅,回过头看着他,他稍微回忆一下,就能想起吻上去的滋味,不止是脖颈,程见渝的嘴唇,掌心下颤抖的薄薄眼皮,还有那种有气无力撒娇的气音,清晰的不可思议。
可现在再也不会有了。
程见渝愚弄他,抛弃他,背着他和别的男人睡,他无法原谅,也咽不下这口气。
江衍换个更舒服坐姿,边敲车窗,边假装漫不经心的说:“我昨晚累了,睡会,到了叫我。”
“嗯。”程见渝随口答应。
江衍抱起手臂,仰靠着副驾驶,微微眯眯眼睛,故意挑衅,“找替身的感觉不错,不过他不如你,不如你腰细,腿也没你长,倒是挺爱叫,昨晚没打扰你吧?”
程见渝看也不看他,视线看着前方,淡声道:“不要和我说这些。”
“怎么,吃醋了?”江衍心中暗喜,瞥他一眼,有模有样的半开玩笑问。
程见渝轻笑一声,认真地说:“我觉得,和前任讨论现任,这是对现任的不尊敬。”
江衍脸上神色微滞,程见渝压根不在意他和谁睡和谁好,够绝情,够无情,他搭在车窗上的手慢慢捏成拳头,压抑着情绪,“你和你现任都睡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程见渝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这个现任是指温岳明,他淡定“嗯”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江衍咄咄逼人。
程见渝毫不含糊,声音清晰简洁,“还没确定时间,怎么,你等不及赴宴?”
江衍手腕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倒退景色,嘴唇硬生生地抿着,酸溜溜地说:“你和我舅舅结婚,当然要风光大办,不过威尼斯、夏威夷、北海道不用考虑了,你和前任去过的地方,和现任再去度蜜月,不合适。”
“承蒙你的提醒,不说我差点忘记了。”程见渝风轻云淡的四两拨千斤。
江衍胸中怒火烧旺盛,微垂下头,嘴角冷笑凝结,“你最近纵欲过度,记忆力消退了吧?”
程见渝侧睨他眼,微微一笑,态度不置可否。
江衍越想越恼火,程见渝不说话是默认了吧?毕竟是程见渝心心念念五年,不惜找代替品的男人,一个拥抱就能让程见渝含羞带臊,像个怀春少女,何况是最亲近的行为呢?
呵,程见渝不知道多快活呢!
车停在饭店门口前的广场,江衍率先下车,离开令他憋屈的车内空间,气势汹汹走进大厅。
杀青宴除了剧组工作人员,也邀请了导演和两位主演的业内好友前来助阵,钟路年此时西装革履,站在宴会厅门口,正在和友人闲聊,看见江衍走过来,温和地笑笑,友好伸出手说:“江衍,你好,欢迎……”
话音未落,江衍随意从一旁服务员托盘中拿起一只笔,刷刷几笔在钟路年手背上,动作流畅签下签名,扬扬下颚,“下次拿要签名至少拿张纸。”
他说完,手腕半转,将笔撂回托盘,留下几脸懵逼的众人。
钟路年看看手背上不羁的字迹,懵逼上加懵逼,他又把怎么江衍怎么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程见渝到宴会厅时,人到的差不多,清一色的正装如山,乌压压的坐满,他依旧坐到主创一桌,简约休闲的白衬衣清爽干净,脸颊清瘦,鼻梁窄挺,剧组监制是头一回看见他,眉头一皱,指指旁边桌,“你坐错了,演员在那桌。”
旁边导演组的人笑了,“这是编剧,程见渝。”
“啊,程见渝,真不像。”监制挠挠后脑勺,在座其他人见他一次,辛酸一次,都是文艺工作者,凭啥程见渝像个水灵灵的小葱,其他人和土豆一样,一对比,真不够看的。
程见渝轻轻笑笑,拉开椅子坐在监制旁边,自在从容的缓和尴尬气氛,“我不像编剧?还是不像演员?”
“你都不像。”钟路年应酬完朋友,真巧路过,笑眯眯打句岔。
程见渝漫不经心别过头看他,钟路年双手架在椅背,仔细琢磨他的脸,好看的确是好看,但不是电视剧或者电影脸,程见渝长相端庄宁秀,配上时刻挂在脸上淡然高雅的神情,让人觉得他经历深厚,不好亲近。
钟路年想了想,真诚地说:“你像富贵人家流落在外的贵公子。”
一桌人全哈哈笑了,程见渝端起水咽了口,余光瞥到钟路年手背残存笔记,递了一个抱歉的眼神,钟路年笑着摇摇头。
恰好此时,有女孩惊喜高声的喊一句,“哇!是江衍,他要唱主题曲了!”
整个宴会厅瞬间沸腾起来,写歌和做文章一样,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首好歌组够一个歌手吃一辈子,但江衍是个例外,不管是卖给其他演员歌手的歌,还是他自己作品,一直保持一流水准,冠有江衍两个字的作品,相当于盖上优等品的章。
这几年,江衍一曲难求,他给别人写歌不看眼缘,也不看名气,只听声音和音色,他给不值一提的街边艺人写过歌,也给乐坛霸主写过歌。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差钱,任性。
除了演唱会,他在现场开嗓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显得尤为珍贵,宴会厅里的人纷纷拿出手机,亦或专注看着舞台,记录这特殊一刻。
造型独特复古的半圆形舞台,乐队早已等候多时,贝斯手拨响琴弦,琴音低沉悦耳,随即一声清脆的吉他声穿过厅堂,越过空气阻隔,准确无误传达到众人耳中。
江衍随意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长腿肆意敞开,嗓音开阔清新,仿佛夏季一阵穿堂风,吹散一身的烦闷燥热。
开口一瞬间,整场安静至落针可闻,原本聊天的人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齐刷刷看着他。
江衍目光淌过人山人海,不由自主停在程见渝身上,钟路年这只老孔雀正在和说话,隔这么远的距离,他看到钟路年嘴一张一合,口型看着像叫了句“小渝。”
钟路年算什么东西?他都没有叫过几次小渝,凭什么叫小渝,恶不恶心,肉不肉麻。
变态。
程见渝手里手机发亮,他对着钟路年比个手势,站起身来,侧身走到墙边接电话,为了不吵到对面的人,单手半捂着听筒,似乎很高兴,眼梢弯成小巧月牙,眼中写满期待。
全场的人都在看江衍,他却只想让程见渝认真看着他。
原来被疏忽无视是这种苦涩感觉。
你尝过的感觉,我现在也在尝,他想。
第40章
江衍唱完一首歌,大步走下台,掌声雷动,全场震耳欲聋,呼啦啦一群人欢天喜地围上来,有拿着手机要合影的,还有讨要签名,围的水泄不通。
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他即使心里憋着气,也不会翻脸,从善如流签名合影,表现的人模人样,直到签完最后一张,他抬起头,举目四处环视,不见程见渝人影。
江衍单手抄进口袋,心不在焉的走出宴会厅,果不其然在走廊上见到程见渝的侧影。
程见渝靠着扇玻璃门,一条长腿半曲,单手拿着手机,另只手支在手肘下,偏着头还在讲电话,不知道是因为最近瘦了,还是因为衬衣的码数大了半个码,松松垮垮,衬的腕骨清晰凸起,配上修长干净手指,有种举手投足之间泰然自若的味道。
江衍眯眯眼睛,停步脚步,远距离打量他。
宴会厅的门隔音效果绝佳,将室内吵杂一刀切割,走廊上安静悠然,只有程见渝清晰柔和的声音。
“温先生,今晚不会打扰你吗?”
“我要不要带一瓶红酒过去吗?”
“嗯……你喜欢喝什么?我猜上次在你家见过的那个牌子。”
“好的,我也很期待和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