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几天,简舟状态调节地太好,也太快,连心理医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追问沈郡是怎么做到的。
沈郡哭笑不得,“赵医生,我们前些天几乎快要住您这了,治好了也是您的功劳,我哪里懂这些。”
“普通人也就算了,可小舟本来就有PTSD,能这么快缓过来还真是神奇。”赵医生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感叹道,“小舟真的很棒啊。”
“我也这样觉得,他真的很棒。”沈郡笑了笑,“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过来了,我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赵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跟沈郡从诊室出来,走到大厅,见简舟正站在一个兔笼前,细心地用小刀把胡萝卜削成一条条,喂给里面的兔子吃,表情依旧是他不变的清冷淡然,目光却也依旧温暖如初。
一如初见时,那个清澈而干净的小少年。
沈郡心中一动,悄悄走到简舟身后,猛地把人逮到怀里,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笑着说,“回家了,小朋友。”
看见一旁的赵医生,简舟脸瞬间就红了,反手砸了沈郡一下,小声说,“放手。”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俩继续,我什么都看不见。”赵医生戏谑道,冲他俩摆了摆手,转身往诊室走,“你俩腻歪完直接走就行,不用跟我打招呼,我一会儿预约了病人,先准备准备。”
简舟推开沈郡,礼貌地跟赵医生道了别,回头红着脸瞪他。
沈郡变本加厉箍住简舟的腰,把人彻底圈到怀里,俯身凑在他耳边问,“现在知道害羞了,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一天到晚抱着我不松手。”
“我、我怎么知道!”简舟撇开脸,“放手,一会儿该有人进来了。”
“好吧。”沈郡笑吟吟看着他,指了指嘴唇,说,“亲我一下就放过你。”
简舟无奈地踮脚,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敷衍。”沈郡一脸不满,眼中却藏不住笑意,“不算,再亲一次。”
简舟,“……那你先闭上眼,不准偷偷睁开。”
见沈郡乖乖闭上眼睛,简舟低头浅笑,趁机轻手轻脚地溜到门口,本想偷跑出去,可手都握在了门把上,最终却还是转过身,扑回沈郡怀里,抬头吻住了他。
第一百零三章
沈郡单手把车倒进车位停好,转头发现他家小朋友还在全神贯注吃着冰激凌,不禁有些好笑,敲了敲他的脑袋,“简舟。”
一盒冰激凌见了底,简舟正认认真真用小勺把最后一口冰激凌挖出来,闻声抬了抬头,“嗯?”
沈郡本想逗逗简舟,偷偷把冰激凌吃掉,才刚低下头,就见小朋友迅速把一大口冰激凌都塞进嘴里,得意地扬了扬眉,“就知道你要抢。”
“你人都是我的,抢你口冰激凌还不行了?”沈郡俯身给简舟解开安全带,顺势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笑着问,“不是说不喜欢草莓味吗?”
“偶尔吃一次……”简舟说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把宾馆小姐姐送的某样东西当成泡泡糖,还说不喜欢草莓味的事,顿时觉得脸颊发烫,把身后的靠垫往沈郡脸上一砸,匆忙开门下了车。
沈郡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掩住笑意。
简舟站在车门旁瞪他,气势汹汹地问,“找揍?”
“不敢不敢,小的知道错了,大佬饶命。”沈郡摆摆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着未读信息,他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把钥匙扔给简舟,“小朋友,你先乖乖回家,我打个电话再上去。”
沈郡手肘撑在车窗上,目送简舟走出视线,上了楼,才拨通电话,眼中温暖笑意瞬间成冰。
他沉声问,“查到了?”
“So easy!这种没技术性的活以后不要麻烦我刑大队长。”电话那头传出嘚瑟到欠揍的声音,“你发给我的那几个人我都查过了,近期账户上确实有大额进账,对方倒也有点脑子,雇人拿着现金在ATM机汇款,还真挺难逮。”
“不过这点小困难能难倒我吗,必然不能啊,经过本队长仔细推敲,抽丝剥茧,你猜我最后查到了谁?”
沈郡眼底泛起厌恶,语气肯定地回答,“曲瑶。”
“诶?你这不是知道?”
“确认一下。”沈郡说,“省得算账算错了人。”
他挂断电话,将脸埋在掌心里,缓和了一下情绪。
半开的车窗突然被敲响,沈郡随手把玻璃全降下来,抬起头,却看到简舟站在外面,逆着光,瞧不清神色。
“超市买的冰激凌在后备箱,我担心化掉,回来拿,不是故意要偷听。”简舟弯下腰,双手搭着窗框,问沈郡,“曲瑶为什么这样做?”
“因、因为我。”沈郡心中一紧,吞吞吐吐地说,“她喜欢我。”
简舟垂眸俯视沈郡,目光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她是恨我抢走你,所以要报复?”
“是。”沈郡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简舟没甩开沈郡的手,却也没有丝毫回应,盯了他半晌,问,“你跟她有没有……”
简舟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表达。
短暂的沉默足以让沈郡心焦,他侧身靠近车门,双手捧住简舟的脸颊,郑重道,“没有,不管你想问什么,都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我只因为你的表白犹豫过。”
沈郡从小到大收到过的表白很多,他性子虽然温和,处理这种事却从不拖泥带水,拒绝地很果断,只有简舟是个意外。
当初误把林悦的小饼干当成表白,沈郡却犹犹豫豫不舍得狠心拒绝,说到底不过是早已不知不觉动了心。
“少自恋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表白过?”简舟推开他的手,拉开车门,躬身挤进车里,侧坐在沈郡腿上,“什么都没有,你紧张什么?”
“我怕你生我的气。”沈郡抱住简舟,沮丧又自责地开口,“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怕你后悔遇见我。”
“……是有点后悔。”驾驶座空间太小,简舟蜷缩着身体靠在沈郡怀里,明显感到他猛地一僵。
简舟勾住沈郡脖子,解释说,“后悔小时候没缠着你,也后悔没早点认出你。”
“小时候?”沈郡愣了愣,疑惑地问,“你以前见过我?什么时候?”
“自己想。”简舟不欲再多谈,摸出手机,打开自拍示意沈郡,“亲我一下。”
沈郡依言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看简舟满脸挑衅地拍了张照片,问,“想做什么?”
“发给曲瑶。”简舟气鼓鼓地说,“气死她。”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沈郡一时没忍住,轻笑,“主意不错,你有她联系方式?”
简舟斗志满满的表情一滞,“没有……你也没有吗?”
“没有。”沈郡立刻否认,打开手机力证清白,见小朋友顿时垂头丧气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要不我帮你问问,要个社交账号?”
简舟猛地抬头瞪他,“你敢。”
“我懒得和她计较。”简舟跳下车,说,“赶紧回家做饭,饿死了。”
沈郡锁好车,在后备箱拎出超市采购的两大袋零食,牵着简舟往家走。
沈郡腿长,上楼梯一迈就是两阶,简舟跟着他的节奏走在后面,上到最后一层,沈郡却突然顿住脚步。简舟猝不及防,一头栽到他背上,揉着发酸的鼻梁抬头,就见前几天曾帮过自己的女民警正站在他们家门口,轻轻敲门。
之前都没来得及好好道谢,简舟主动从沈郡身后探出头,跟女民警打了个招呼。
女民警见他状态这么好,既惊讶又高兴,几句话就红了眼眶。
沈郡站在一旁,脸色却不太好,他维持着修养让二人把话说完,才找机会叫了简舟一声,把两袋子零食塞到他手里,说,“你的冰激凌要化了,先拿回家放冰箱里。”
看简舟站在原地不动,沈郡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听话,我和霞姐说点事。”
简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女民警道了别,乖乖抱着两大袋零食开门回家。
沈郡一直看简舟关上门,才看向女民警,礼貌地问,“霞姐,您找我有事?”
“是关于简舟的事,我联系过他妈妈,可是他妈妈让我找你,她说你们……”女民警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恶意,你别误会。”
沈郡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虽然简舟从没说过,可他既然敢明目张胆搬过来和自己住,想必是跟家里摊了牌,而且结果肯定不尽人意。
他家小朋友,真是傻死了。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简舟,要不要起诉猥亵他的嫌疑人。”女民警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可是,要知道,如果简舟不起诉的话,我们派出所最多也就拘他们几天,明天那几个人就放出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沈郡早就料到了女民警的来意,他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霞姐,您回去吧,我不会让简舟告他们的。”
“为什么!”女民警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难道不想让伤害简舟的人付出代价?难道放任那些人逍遥法外?”
“我不想。”沈郡神情冷淡,语气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霞姐,您从警将近二十年了吧,以您的判断,简舟能不能告赢?”
女民警一时语塞,沉默半晌,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啊,我们的社会在进步,法律也在完善,过去告不赢,总不代表永远告不赢。”
“凡事都有第一次,如果受害者家属都跟你一样害怕告不赢就不告,犯罪成本岂不是越来越低,罪犯岂不是越来越猖狂,这种行为跟助纣为虐又有什么区别!”
女民警义愤填膺,勉强放缓了语气,好声劝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告不赢,能引起社会大众的关注和思考,从长远来看,也是非常有意义的,至少……以后像简舟这样无辜的受害者会少那么一点。”
沈郡不为所动,微微扯了下唇角,勾勒出不那么明朗的弧度,“您不必说了,不管怎样,我还是那句话,不会让简舟去告。”
“可简舟说过,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女民警皱着眉头,不肯退让,“那孩子比你想象的坚强,也有自己的主见,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霞姐,我比您了解简舟,他真的没有那么坚强。”沈郡有些无奈,“而且我也不觉得,坚强就要承受某些多余的厚望,说到底简舟不过是一个受害者,他没有义务替跟他有过相同遭遇的受害者或者潜在受害者发声,更没有义务用自己的经历引起社会对某一类人、某一类事的关注,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承担的东西。”
“您说的意义我明白,可大众的关注只会害了简舟。”沈郡目光低垂,温和而坚定,“他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事,可我总不能看他往墙上撞。”
他自然会让那些渣滓付出代价,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可他不能也不敢让简舟堂堂正正站出来维权,社会对于某些受害者真的没有那么宽容,甚至算得上刻薄。
“你的想法太消极了,事情没有那么糟。”女民警并没有被沈郡说服,她敲了敲门,说,“我想我有必要跟简舟谈一下,毕竟你不是他的监护人,没资格替他做决定。”
轻轻敲了两下,门瞬间被打开一条缝,奶茶从里面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四处张望,小馒头懒洋洋趴在它背上,摇着尾巴‘喵喵’叫唤。
简舟好半天才慢吞吞从门后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沈郡顿时好气又好笑,屈指在他额头砸了一下,问,“一直在门口偷听呢是吧?”
简舟捂住额头,无辜地瞪着沈郡,小声说,“一句话都听不见。”
说完,他又看向女民警,问,“阿姨,您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简舟,之前你在派出所,说过想要告那些人,还特地跟我去医院开了验伤报告,阿姨就是想问问你,还要不要告?”
简舟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出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犹豫了一会儿,问沈郡,“你不希望我告吗?”
沈郡低头对上简舟的视线,坦然承认,“嗯,不希望。”
简舟面露疑惑,不明白沈郡为什么这样说,可他想了想,觉得外人面前男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转头给女民警道了谢,礼貌地拒绝,“阿姨,我不告了。”
“呃……好吧。”女民警惊讶之余,叹了口气,她虽然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但当事人都决定不再追究,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们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联系,所有资料和证据都会在所里保存着,供你们提取。”
“好。”沈郡笑了笑,说,“我送送您。”
他送女民警下了楼,一路上,女民警忍不住又多劝了几句。
沈郡知道她是好心,之前又帮过简舟许多,因此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就算简舟能告赢,可他作为原告,势必要出庭,要当着很多人回忆自己当时的经历,您不觉得这太过残忍了吗?”
“我也于心不忍,可是……”女民警问,“看着伤害过自己的人逍遥法外,受不到任何制裁,简舟真的能释怀吗?”
或许不能,但也好过再受一次伤。
沈郡避而不谈,反问了女民警一个问题,“霞姐,您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程梓婷的案子?”
“那个轰动全国的强、奸案?”女民警说,“我看过报导,据说那姑娘当时是清北大学的新生,跟同学翘课去酒吧,结果被……后来官司没打赢,还因为精神状态不好退了学,全国顶尖的学府啊,一辈子就给这么个人渣毁了,唉,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她走出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