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祁湛淡声道。
“嗯?”
“那次在学校,我看到了。”祁湛道,见他还有些疑惑,又解释了一下,“你退学前一天。”
“哈……”喻礼苦笑一声。
原来早在那么久之前,他在小朋友面前的形象,就已经败得半点不剩了啊。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定不是你的错。”祁湛伸手,摸了摸喻礼后脑勺翘起来的一撮头发,眼神温柔。
喻礼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有些鼻酸了。
这还是第一个,这么明确表示相信他的人。
哪怕在见过他那么凶狠,那么难看的一面之后。
那个人,名叫陈浩,跟他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彼此的父母也都认识。
甚至因为陈浩的爸爸是他爸爸下面的一个供货商,所以平时陈浩对喻礼也非常亲近。
现在想想,那态度应该称得上谄媚了。
但是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只觉得你对我好,我也要回报给你同样的好。
可随着两个少年渐渐长大,思想和三观开始慢慢发生转变。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身高腿长相貌出众家里有钱,非常能吸引这个年纪正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喻礼不喜欢这些事,又嫌麻烦,所以总是拉一大堆兄弟在身边,根本没有小姑娘能离他一米远。
但陈浩却不一样,他似乎觉得被那样爱慕追逐格外有成就感,对所有来示好的女孩子,都是不拒绝不答应,但又极尽关心体贴。惹的人家一颗芳心乱动,可他不过是玩玩而已。
对此喻礼虽然看不惯,但也没说什么,只要别做得太出格就好。
可他的这份容忍,只持续到他知道,陈浩把一个小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为止。
“她才十六岁!你是人吗?”这是喻礼第一次真的发火,也是第一次对兄弟发火。
更是他第一次打人。
“那又怎么样?打掉不就行了?再说了,是她自己脱的衣服爬我床上的,你为了个女人打我?”陈浩一边躲一边吼,显然还不明白问题所在。
“这是女人不女人的事吗?她才多大?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爹妈给你这个条件,就是让你去干这些混账事的?”喻礼气疯了,没想到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自己的错误所在。
“什么犯罪不犯罪的,我会给她一大笔钱补偿她,只要她不去揭发我,你又不说,还有谁会知道?”陈浩抱着头,气狠了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又不是你喜欢的女人,你这么生气干嘛?你要是喜欢,我让你给你就是了!”
“陈浩!你他.妈王八蛋!”
那一天,喻礼差点把陈浩打出问题来,而他估计顾忌着自己爸爸的身份,没敢还手。
但这仇,已经结下了。
连着一个多月,陈浩都没来上课,据说是被他爸爸送出国去游玩散心了。
甚至很有可能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对喻礼心怀嫉妒和怨恨。
为了家里的生意,要让那么小的孩子去奴颜媚色讨好另一个差不多的孩子,甚至想尽办法跟他进同一个高中,给老师塞钱让他们成为同桌,杜绝其他一切可能会跟喻礼变得更亲密的人的靠近。
他心里应该是有怨的。
加上这一次撕破脸,喻礼家落魄之后没多久,就连一点表面和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那时候他.妈妈刚刚去世,家里一团乱,晚上还要面对各种打秋风的亲戚所谓的“催债”,喻礼根本是筋疲力尽了。
而听到消息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看他笑话的陈浩,自觉找到了报复的良机。
直接把他堵在了学校里。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高高在上的喻哥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啊,这脸色,啧啧……看着可真招人心疼……”
喻礼没理他,无视他继续往前走。
“哦,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就忘了,你这家里啊,可已经没人了呢……母亲么……没点担当,受这么点挫折就要寻死觅活。爸爸么……贪污受贿,那么大一笔钱,还是慈善款,可真是国家的蛀虫啊!抓的太好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家伙,私下里有没有干点什么别的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
“比如包个小三,再给你弄出个弟弟妹妹的什么。不过嘛……现在财产都封了,好像也没什么可继承了,但是不用灰心,好歹还有一屁.股债嘛!只要努努力,总能还清的。你要庆幸发现得早,抓进去早,不然可能贪得更多,你说说看,到时候你还怎么做人呀?”
喻礼停住了脚步,垂在一旁的拳头逐渐捏紧。
“还好还好,我们家已经撤出去了,不然想想爸爸要跟这样的人合作,我就觉得后怕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朝我们伸出魔爪,想想就瑟瑟发抖。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按理说这么大的金额,判判死刑也不过分,现代刑法到底还是太宽容了些,怎么能给这么些渣滓机会呢?不罚得重一些以儆效尤,几乎没什么用,谁知道他养出来的会不会是个小罪犯,又会做出什么别的的坏事呢……”
喻礼咬咬牙,猛地转身扑了上去,直勾勾一拳砸在他下巴上,让那张说出恶毒话的嘴再也张不开。
然后又在他想呼救逃跑的时候把人摁倒,一拳一拳砸下去,直到把人打得血肉模糊,原本英俊的脸肿成猪头为止。
“你说我可以!但你如果!再敢!说我爸一句坏话,我不介意让你提前知道一下,我究竟还能做出多丧尽天良的事!”
后面的事情就是祁湛看到的那样,他现在大致能明白,陈浩是故意激怒他的。
也是为了逞逞口舌之快,发泄这么多年无论各方面都被喻礼死死压制的嫉妒和痛苦。
只是他没想到,付出的代价竟会这般惨重。
毕竟已经完全一无所有的人,真的是毫无顾忌,更何况那段时间,喻礼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
陈浩等于是,自己送上门的靶子。
本来以他的情况,也没办法继续上学的。
喻礼猛地从梦中惊醒,满头满脸的冷汗,手上似乎还留着那种粘腻的触感。
陈浩在他的失控之下,彻底没了人样,满手的血腥。
“哈……哈……”喻礼低低喘了两口气,其实在他最初出事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人处于极度混乱中,不是没想过找那些仇人同归于尽。
但现在他却清楚,只有他好好的,才有机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给爸爸翻案。
起床喝了两口冰水冷静一下,喻礼彻底没了睡意,索性坐到桌前开始刷卷子。
而与此同时,陈浩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三中没这个人?”他翻了翻手里的学校花名册,笑得开怀,双眼极亮,“哈哈哈……我就说么,就那种货色。怎么着,这是舍不得三中,找人借了校服穿穿过过瘾?啧啧啧,怎么这么可怜的呢?但是看他活得这么卑微,我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他嘻嘻笑着,脸上透出几分病态的疯狂和报复的快意来。
“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我还真是没有形容错,一年半的时间,还混成这幅鬼样子。”
“果真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烂泥扶不上墙,没了爹妈庇佑,他就是个屁!活下去都是问题。”
手下静静站在一边,“不过听说他最近似乎有偷偷溜进三中,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目的?还能有什么目的。”陈浩嗤笑一声,“缅怀自己前几年失败的人生罢了。但这也是个好消息,所有他想做的事,我都不希望他得逞,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是。”手下人弯腰行礼,表示自己会安排好。
“我这次回来时间不多,玩两天之后要是被老爹知道就要抓我回去了,在我走之前,我要看到结果,明白吗?还有,他身边那个男的查清楚了吗?我也很讨厌他,一并解决了吧!”陈浩语气轻飘飘的。
解决一个人,似乎跟弄死一只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
当然,以他们家现在的势力来说,在不要命的情况下弄废一个人,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只要没出人命,就不难摆平。
他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直响,却听到手下有些为难道,“查是查清楚了,但是……他是海晟集团那两位的儿子,只是一直在S市没有出国,所以没有他的资料。”
陈浩瞬间沉默了。
海晟……
十个他们家也惹不起的对象,甚至就连曾经的喻家在他们面前,都是不能入眼的。
“啧!那蠢货什么时候勾搭上这样一个人物了?倒还有几分本事,说不定就是仗着他那张脸……”陈浩嘟哝着,眼底的嫉恨都要冒出来了。
“那个人别动,躲着点他,之前安排你的事照做,我要喻礼毁容,断手断脚都好!我要他……再也没有爬起来跟我叫嚣的资本!”
十七八岁的少年,眼底的恨意却令人心惊。
刷了一早上题,喻礼打着哈欠,走在去跟小朋友汇合的路上。
果然见到了脏东西,连觉都睡不好了。
太辣眼睛。
就在走过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之后,两旁的氛围就开始不对。
喻礼左右瞟了一眼,故意往小巷子里钻,直到把人带进了一条小胡同。
一二三……七八。
哦吼,八个人。
人数不少,脸却很生,绝对不是这片混的。
不然不会不知道他的那些传言。
虽然有些不要脸的嫌疑,但是这一片的混混,差不多都被他打怕了,没几个会来自找没趣。
“陈浩……”喻礼眯了眯眼,摇了摇头,“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犯贱。”
这几个人目标明确,上来一句废话都没有,有几个人甚至带了刀。
“等一下!”喻礼面对围上来的人,突然喊停。
几人只当他是怕了,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到喻礼缓缓脱下了身上的校服,然后仔仔细细地叠好,连着书包一起,小心地放置在了一旁的围墙上。
然后他身上就只有一件贴身的黑色紧身衣了。
少年身材削瘦,腰肢细到丧心病狂,谁也不知道这衣服下面掩盖的,是一具隐藏着怎样惊人爆发力的身体。
“来吧。”喻礼轻轻舔了一下后槽牙,然后转了转脖子,看着几人,突然笑了一瞬。
“要是弄脏了我的校服,宰了你们呦!”语气轻柔至极,像是对恋人的低喃。
但是那狼一般的眼神,却令人不寒而栗,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这可是……小朋友的校服呢!
五分钟后,喻礼捂着胳膊走出了小巷。
再怎么小心,还是受了伤,人数实在太多了。
他忍着疼痛,勉强套上校服,一边往学校走,一边思考着借口。
这伤,该怎么跟小朋友解释呢?
或者说,该找什么借口先不去学校呢?
喻礼的纠结还没持续几分钟,人刚走到校门口附近,就隐隐听到了保安来回跑动的呼喝声。
“都看牢了啊!别再放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尤其是那个……那个叫喻礼的知道吧?他可是附近有名的混混,一旦被他摸进学校,绝对会惹出乱子的!里面但凡任何一个学生出了问题,咱们都担待不起。所有进出的学生全都都要查校园卡!遇到脸生的直接拦住,听到没?”
喻礼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神色晦暗不明。
陈浩……
上次果然还是下手太轻了!
第32章 祁.腹黑.湛
喻礼瞬间缩回了围墙后面, 一颗心脏怦怦直跳,他直觉事情可能有些超出他们预期了,但还是得先摸清楚状况。
喻礼给祁湛发了条短信,说自己今天不过去了, 却没有解释为什么。
他现在也没法解释。
然后又让江辰方便的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
喻礼重新回到出租屋, 把书包放下,又脱了校服和毛衣, 细细打量了一番, 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
还好,没有被划破,只是为了护住头部被钝器打中, 看起来吓人, 但其实不过是轻伤。
他弯下腰去翻床头柜, 小朋友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他打架, 但还是给他拿了一大堆药过来, 内伤到外伤, 发烧感冒到消炎药, 基本都全了。
尤其是云南白药,几乎要塞满整个柜子了。
咬着嘴唇给自己上完药,穿上毛衣, 就听到手机响了。
“喂, 喻哥,怎么了,出啥事了?”江辰压低嗓子, 估计是在厕所里躲着。
“江辰,帮我个忙。”喻礼低低喘了一口气。
“啥事?你说。”
“我进不去学校了,”喻礼思索了一下措辞,“我之前的敌人,把我这段时间偷偷进学校的事捅出去了,门卫查得严,不过这不是重点。”
“你帮我去老师那里那里探探口风,”喻礼沉声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还有知道的老师多不多。”
“我靠!哪个孙子干这种缺德事,你又没碍着他!”江辰瞬间炸了。
“我大概确实碍着他了,”喻礼无奈苦笑,“而且我打过他,这仇已经结下了,没有回转余地。”
“最最重要的一点,”喻礼压低声音强调了一下,“学校知不知道……是祁湛把我带进去的,以及……他们有没有查图书馆的监控。”
“行,我知道了哥。”江辰连连保证,“你放心,我找人去帮你问,课间我再去老师办公室打听一下,你先别着急啊,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