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宣沉默了几分钟,选择了老实交代:“是的。”
他这智商不够沈朝玩的。
“那如果她是自杀…”苏宣干涩发问,“为什么还会有凶手?”
沈朝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身份卡片,他看向沈朝:“我卡片背面写的也是凶手。”
苏宣愕然了,他迅速地反应了过来——难怪沈朝一开始不和他组队,因为沈朝知道自己凶手,他以为苏宣是好人,所以他才不和苏宣组队。
结果刚才苏宣撒谎露馅了,沈朝发现苏宣也是凶手,才选择和他组队的。
“之前我以为只有我是凶手,但后来我发现你也是,所以我选择了迅速票死邻居这个好人。”沈朝说,“但我在票死了邻居之后发现,凶手不止我和你,邻居也算是凶手。”
沈朝平静地继续说:“我在一开始查询尸体的时候就发现了尸体口中全是药片,但我没有说。”
苏宣脑子一卡:“你为什么不说?”
沈朝淡淡的:“我决定用这个来诬陷医生票死他。”
苏宣:“………”
果然医生和邻居说一开场就必须要搞死你不是没有理由的,你给人家的死路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沈朝回过头看向尸体:“但根据邻居死前的发言,和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我倾向于很有可能在场的每一个人的隐藏身份都是凶手。”
苏宣脑子是真的转不过来了,他磕磕巴巴地指着小云的道具尸体:“不是,她是自杀,为什么我们会都是凶手呢?”
沈朝的目光落在从尸体口腔里掉出来的药片上:“因为药片。”
沈朝用两指捡起一块药片,眼眸深深沉沉,仿佛一口看不到光的井:“小云死于药物过量,而从邻居死前的发言来看,我们应该都是药片的提供者。”
苏宣醍醐灌顶,他懂了!
为什么他会不知道自己怎么杀害的小云,是因为他根本不是故意去杀害小云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小云会死!
从给苏宣的剧本来看,他昨天去见小云,是因为小云失眠向他讨要了安定药物,小云之前拜托他去向医生开了一些药,都是镇定安眠类的,苏宣是为了给小云带药所以才来看她的。
结果小云当晚就服药自杀了。
但问题在于苏宣一个人带的药物根本不足以致死。
但如果这一天来的所有人,都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小云的拜托下,分别给小云带了各种药物,而这些药物加起来足够致死量的药物呢?
苏宣喃喃自语道:“所以开药的医生是凶手,我们这些带药的是凶手,目睹小云从楼上跳下来的邻居也是凶手…“
“但如果这个游戏里全是凶手的话。”苏宣越说越起鸡皮疙瘩,“这游戏根本就结束不了啊!全是凶手怎么玩啊!”
沈朝定定地看着他:“可以结束。”
“其他人都被杀了,只剩最后一个凶手,就结束了。”
苏宣呆呆的,然后又靠了一声,骂道:“这他妈完全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啊!!”
苏宣骂完又看向沈朝,有点学渣对学霸的仰望:“沈朝,你好厉害,你怎么猜到的。”
沈朝抿嘴不和苏宣灼热的目光对视,他指了指尸体:“发现尸体口中有药物,你和邻居说谎,就猜到了。”
苏宣:“……”
为什么可以通过这些猜到。
他男朋友的脑子和他的可能不是同一种动物的脑子。
难怪之前来参加这个节目人家要搞死你,不搞死你根本就没得玩了,而且苏宣现在看沈朝这架势…
苏宣小心翼翼地提问:“我们是要把他们都搞死吗?”
沈朝:“嗯。”
沈朝是行动力很强的类型,他说要弄死谁就要弄死谁,苏宣跟着沈朝一路设计“杀人”的陷阱,觉得自己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第二次搜寻里,沈朝干脆利落地在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勒死”了医生,用一根毛线。
医生疯狂吐槽:“你杀害我的办法未免也太敷衍了点!!”
沈朝淡淡看他:“你希望我认真杀你吗?”
医生:“……”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第二轮的票选里只剩下四个人,苏宣,沈朝,杜目,和关芊芊,两位主持人都出局了。
这个时候苏宣和沈朝已经稳了,他们这边就是两票,无论投谁都是平票,等到搜寻的时候再杀一个人,就赢了。
关芊芊也发现苏宣沈朝抱团了这一点,她察觉了不对,但是已经晚了。
关芊芊无奈地举手投降说:“你两抱团来欺负我这个姐姐了吗?可真是太坏了。”
沈朝的眼神却落在一直在笑的杜目身上,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沈朝看到了杜目的衬衫口袋上挂着的那支笔,他面色微微变了一下:“不对。”
杜目也直视着沈朝,他和沈朝对视了一会儿,顺着沈朝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身上,忽然鼓起掌来:“哇哦,不错不错,看来沈老师猜到了,真厉害。”
关芊芊叹气:“好了好了,我坦白,我就是凶手。”
“不,你不是。”沈朝用一种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落在杜目身上:“我们所有人背后的身份卡上凶手,都是杜目用他衬衫上的笔写的。”
“是他的恶作剧,而真的凶手,藏在里面。”
苏宣猛地看过去,杜目笑得直不起腰,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笔,微微挑眉吹了声口哨:“可以哦,沈老师,你猜到了,是的,你们所有身份卡背后的凶手都是我写的。”
杜目笑得格外灿烂:“但是这里面只有一个凶手是真的,这算是我的特权。”
苏宣无法置信地看向那支笔——操!!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
全是凶手不符合游戏规则,而且杜目一开始就在他面前来晃了这支笔,他还以为是过来炫耀,结果这支笔是他的特权!!
杜目身份卡片背后那个叉不是被他擦掉的【凶手】残留下来的!是这个人随手写上去的标记!!
杜目双手交叉取下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帽子,对苏宣行了一个非常绅士的脱帽礼:“现在游戏正式开始,藏木于林,藏真凶于一堆以为自己是凶手的人中间。”他笑得很恶趣味,摊开手眼神看向了沈朝,“——不是很有意思吗?你们还知道该投谁是凶手,还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吗?”
第56章
沈朝长久地沉默了下来, 他的手缓慢地收拢五指成拳头, 脸上是一种奇异沉闷的神情,眼神落在苏宣的背上,眸中似乎被吸掉了所有的光, 漆黑成一片看不清来路的混沌,但这神情一闪而过,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沈朝就别过了头,他拉扯开自己在苏宣身上的眼神, 不动声色地恢复了淡漠。
关芊芊也呆愣了,苏宣试图理智地去分析情况, 但是根本做不到。
正如杜目所说,本来场上应该是有一个凶手和三个无辜的人,但是问题是无辜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手, 凶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无辜的人, 按照之前的逻辑,每个人都应该为小云的死负责,而这个逻辑是可以说得通的, 的确每个人都改为小云的死负责。
一旦打破这个逻辑,找寻凶手就是毫无思路的了。
他们现在完全被杜目带进误区了,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再去第三轮线索了。
因为现在是四个人, 必须要投票票死一个人,投对凶手的可能性只有四分之一,而剩下四分之三都是票死普通人, 一旦票死一个普通人,凶手就稳操胜券了。
从游戏的角度来说,这就是无解的,只能瞎蒙,不能去解密了。
但……如果不能从游戏的角度,还可以从现实的角度,这是一个有现实对应副本的游戏。
苏宣调整了一下思路,这个游戏明显是杜目攒起来的一个局,小云也很明显就是云洁莹,那么杀害云洁莹的凶手是谁呢?
云洁莹自杀是盖棺定论了的,没有任何疑虑,就是从医院的楼顶一跃而下,周围没有任何人。
如果云洁莹的的确确是自杀,那么问题就在于杜目眼中,该为云洁莹的跳楼自杀负责的【凶手】到底是谁?
游戏中的小云的死因是药物摄入过量,是从三层楼的洋楼跳下来。
而现实世界的云洁莹却重病到不得不住院治疗,死于的就是高空坠落之后出血过多,和药物没有任何干系。
……那杜目为什么会设计【小云】死于药物摄入过多呢?
苏宣脑中突兀地响起云洁莹在唱片里绝望的哭声——
【呜呜我不想活了,小木头,妈妈不想活了,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你给妈妈一个痛快吧,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苏宣看着还在微笑的杜目,他心中浮现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测。
如果当初云洁莹在这个小洋楼里,做了和【小云】一样的事情呢?
云洁莹当初应该早就想死了,自杀的念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生成的,这念头就好像蚌壳里的砂砾,必然要折磨正主到让她相信这就是珍宝,就是唯一的出路,才能最后那么坚决地一跃而下。
这个放弃生命的念头必然由来已久,如果云洁莹住在这个小洋楼的时候就已经想死了呢?
她会不会和【小云】一样,让这些人给她带药,或者说是,求这些人给她带药,然后用这些药物筹谋一个解脱呢?
但是云洁莹最后是在医院死的。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情,她求助的所有人,都没有给她带过一粒药。
云洁莹绝望地在这个小洋楼里日复一日地,用干哑凄厉的声音唱着无人欣赏的粤剧,她有没有在这栋小楼里跳过楼,然后又被抢救回来?
最终她的病药石无医,加重到无法居家疗养的地步,不得不把她送到了医院里,云洁莹兴奋地,全力地,抓住了这个可以死亡的机会,毫不犹豫地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跳楼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内脏出血不会让人立马死亡,你会感受到自己破碎,剧烈的疼痛有,好像一滩肉泥一样在地上摆动,比药物死亡痛苦千倍万倍,云洁莹那么一个爱美的人,最后竟然用这样一种支离破碎毫无尊严的方式死去了。
苏宣不知道谁该为【小云】的自杀负责。
“我是凶手。”沈朝打断了苏宣的话,他没有看苏宣,而是很平静地宣告着,“我应该是凶手。”
沈朝没有用【柳小姐】,而是用的我,他平视着杜目:“我是你选中的凶手,是吗?”
苏宣愕然地看过去,杜目低着头撑着腮帮子浅笑:“你可以【自杀】验证一下啊。”
【自杀】也就是【自爆】,也就是自己投自己的票,沈朝毫不犹豫地说:“好,我自杀,让游戏结束吧。”
杜目似笑非笑的眼神蛇一样地从一头雾水的苏宣脸上划过:“你很怕苏老师出事吗?还是你怕他知道你更多东西,但他迟早会知道一些真相的。”
他放轻声音,看着苏宣:“迟早。”
苏宣能察觉到沈朝的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他挡在苏宣的面前,不让杜目看到他,杜目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收回了自己窥探的目光。
沈朝被人放进棺材抬了下去,他在被放进去之前握了一下苏宣的手,手心里全是汗,似乎紧绷到了极致:“如果我下去了,游戏还没结束,你就也【自杀】,他要的凶手,不是我,那就是你。”
“不要和杜目待在一起。”沈朝声音泛哑,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乞求,“好吗?”
苏宣有些发愣,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朝就已经退场离开了。
但游戏还在继续,
杜目遗憾地耸了一下肩膀,摊手微笑道:“看起来好像不是他呢。”
苏宣直视着杜目,缓缓地开口了,他抬手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我觉得…【小云的儿子】就是凶手。”
“小云的儿子,杀死了小云。”
杜目的笑微不可查地凝在了脸上,他语气淡下来:“哦,苏老师为什么会怎么想?”
云洁莹求救次数最多的,一定是她的儿子,她的小木头,虽然她的求救就是求死,并且十几岁的杜目无法理解云洁莹,一次都没有回应过云洁莹自杀式的求救,但如果说谁让云洁莹死得最痛苦,那这个人一定是最不让她死的那个人。
杜目把所有人的身份卡背后都写上了凶手,他是觉得所有人都该为云洁莹的死负责的。
但是如果里面有一个最该为云洁莹痛苦不堪的死法负责的,苏宣觉得杜目应该认为这个人是自己。
那么多唱片,苏宣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张里都刻满了云洁莹求死不得的哀嚎,但杜目一定知道,他一定听过这些唱片,才会在苏宣听的时候,对自己母亲凄厉的惨叫声反应那么平静,甚至让苏宣听完了,杜目才慢悠悠地笑着说话。
苏宣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我才是凶手。”
杜目直勾勾地看着他:“理由?”
苏宣说:“你一开始就来找我了,是不是想来确认我的身份,因为我应该是唯一一个,你在身份卡上没有动过笔的人,但我的卡片上是有【凶手】两个字的,而且这两个字应该不是你写的,而是节目组写的,所以你才一直过来看我,而且在整个过程中都一直对我保持很高度的注意力——”
“——你是不是在观察我这个真凶,到底会做什么?”苏宣说。
杜目静了几秒,忽然低着头笑起来:“你很有意思,苏老师,我一开始的确是来确认你身份的,但是后来跟着你是因为你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