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肖展还愿意要他,就已经足够了。
邱奈好几次让肖展标记他,或者干脆不做避孕措施,要是有了孩子,肖展再怎么样都不会不管他——可是肖展从来没有同意过。
“没有……”邱奈哽咽道,“肖总,您就让我见见您吧……”
“小邱,”肖展的声音低缓而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声音,划开了一道最冷寂的裂痕,“听话,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
邱奈的声音戛然而止,最后颓然的喊声被掐断在挂断声中,像一只垂死的金丝雀。
中铭基金的基金经理每个季度都会公布仓位结构和持股比例,一般在封闭式基金到期或者季度末尾会进行少量的调仓换股,但不会大规模调仓,以保证股市和客户资金收益的稳定。
六月末,基金经理开始拟调仓,会把一些表现较好的股票作为下一个季度调仓的备选,研究员们又迎来了一个忙碌期。
陆垂青这一次研究主要覆盖了三支股票,两支是肖展给他的名单里挑的,另一支是他自己一直有关注的,三支都做了充分详实的调研。
报告交上去之后一个星期,部门发布了拟调仓公告,陆垂青有两支股票被选入池,一支是肖展推荐给他的,另一支便是他自己找的。
不仅如此,钱副经理找陆垂青谈了一次话,有意让他在接下来一个比较重要的小组调研项目中担任小组组长。
虽然只是拟调仓公告,后续可能还会有修改,但陆垂青还是偷偷地在心里开心了好一阵。
将近两个月以来,肖展没有联系过他,但陆垂青在公司里看到过他一次。那一次陆垂青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引起肖展的注意。
陆垂青自己都感觉非常奇妙,虽然他拒绝了肖展,但看到肖展却能让他感到动力十足,很多工作上的烦心事,似乎都不会再让他分心了。
公告发布那天下班后,陆垂青心情愉悦地回家,正等电梯时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说是某某花店配送鲜花的,请陆垂青下来签收一下。
“鲜花?”陆垂青诧异道,“我没有订鲜花啊,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配送员报了陆垂青的手机号码,说收件人也确实写的陆垂青的名字。陆垂青心里咯噔一声,怔了几秒,不敢置信之余,连忙让对方稍等,他马上下去。
陆垂青来到楼下单元门口,一个配送员拿着方形盒装的玫瑰花站在那里。暗红色的软包盒子,金色的缎带,红色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光是看见花盒的第一眼,陆垂青就能联想到一个人。
陆垂青看见盒子里摆放着一张淡黄色的卡片,上面用他曾经见过的字迹书写着简单的两个字:“恭喜”。
这是肖展的笔迹。
第18章
虽然没有说明是恭喜什么,但陆垂青知道,肖展是在说自己这次拟调仓被选上以及即将成为小组长的事。
陆垂青很难说清楚,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是什么。一句简单的祝贺而已,他的心里却有个豁口被打开了,心跳夹杂着说不清的酸涩和喜悦,就连以前和陈愿在一起时,也没有过这种感受。
配送员见陆垂青迟迟没有签收,疑惑道:“先生?”
陆垂青回过神,下意识地就签收了。捧着花盒走进楼里,陆垂青才慢慢地有些犹豫和后悔起来。
他其实不应该收下肖展的花朵的,毕竟他已经和肖展表明过态度了,肖展有没有放弃他是一回事,他至少不能在拒绝了人家之后还心安理得地收人家的礼物。
可是,只要陆垂青一想到,如果他不收,这些花就会被退回花店,他心里就感到一阵难受。不是因为这些花多名贵多好看,只是因为这是肖展送的。
配送员估计已经联系了肖展告诉他花已经被签收了,欲盖弥彰是不可能的事情,陆垂青也只能腆着脸和肖展道个谢了。
陆垂青和肖展发去消息:“肖总,非常感谢您送的花,很漂亮。”
发出去之后,陆垂青又补充了一条:“不过还是请您不要再为我破费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陆垂青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拿着花回了家。到家后,他把花盒摆在窗台上,将那张卡片拿了出来,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最后贴在了自己卧室电脑桌的台灯上。
七月后,大学陆陆续续地放了暑假,关小洛这个假期不打算回家,而是在这附近一家人力资源服务公司找了个实习打发时间。
自从五一节和男朋友吵架后,关小洛和对方冷战了半个月。他的男朋友确实心怀愧疚,认错道歉也算诚意十足,关小洛这才慢慢地回转了心意,转而开始骂男朋友有个压榨员工的老板。
这一整周,陆垂青的心情都非常明朗愉悦,他的那两支拟入池的股票走势都很不错,入池应该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经理也对他多有鼓励和赞赏。
就连令人昏昏欲睡的周一,坐在工位电脑前的陆垂青都是神采奕奕。
邻桌的宋文昕就没有陆垂青这样精神了,一个上午接二连三地打哈欠,只在工作间歇掏出手机看了个消息之后,整个人一下清醒了过来。
陆垂青见宋文昕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震惊地盯着手机的微信聊天界面,神情中似乎还有几分八卦的愉悦,好奇地问:“怎么了?”
宋文昕正想开口,又怕工作开小差被偶尔来巡查的助理看到,一脸神秘地和陆垂青小声地说:“一会儿午休的时候我和你说。”
等到午休,宋文昕迫不及待地把陆垂青拉到了茶水间,兴奋地八卦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和其他人说,我听我债券基金那边的朋友说,昨天有个去年刚入职的研究员被炒了!”
“啊?”陆垂青诧异道,“为什么?”
宋文昕微微附耳:“听说是她和方少睡了,想走点后门,方少就让那边的部门经理多关照一下那个研究员,还说要请那个经理吃饭什么的。结果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方总知道了,方总发了好大的火,把方少叫来公司,二话不说甩了两耳光,连茶具都摔了,办公室外面都听得到动静。”
“和方少?!”陆垂青瞪大双眼,又赶忙压低声音,“真的啊?已经被炒了?”
“是啊!中铭这么大一个公司,处理这些事能没有经验吗?人事部马上就把解雇手续办了,通知也下发了,律师也来和她沟通了,她这事要是捅出去了,算是损害公司形象了吧?还不是给她脸面付了工龄赔偿金,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啊,今天上午工位就已经空了。”
陆垂青听后,忍不住在心里唏嘘。
“不过方少这事儿确实做得不经过大脑。”宋文昕感慨道,“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老爹不喜欢搞这些东西?中铭基金是他爸的公司,他是个少爷没错,但公司的经理能不能升职是靠他还是靠他爸?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那些经理要是撇开方总去巴结方少,那才真的是……要是放在古代,这就是自己越过皇帝私自结交大臣的皇太子啊。”
唏嘘归唏嘘,陆垂青回想起了那次出差肖展在酒店里和他说过的话。他说方总很反感这些事,看来确实是真的。
庆幸的是,这些歪门邪道不是处处都能走得通,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公平的。
方嘉铭这回确实是动了很大的气,他和他妻子这几十年打拼过来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越是走正道的人越看不起这些手段,尤其是把资本圈当成名利场玩潜规则这一套。
方嘉铭觉得方少钧是他儿子,再怎么样也该耳濡目染明白这个道理,谁知道,这回他的宝贝儿子可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被方嘉铭叫去办公室,两巴掌甩下来之后,方少钧完全愣住了。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多大的事,睡了老爸公司里的一个小职员而已,让人照顾照顾对方,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没想到,不说方嘉铭,就连那经理都不给他面子,面上巴结地笑着直答应,转过头就给方嘉铭全盘托出!
“好、好、好!你成天好的不学,倒净给老子整些这些恶心吧啦的东西!”方嘉铭气得把茶具摔了,碎片洒了一地,他脸色涨红,伸出手指指着方少钧,“你给我滚!滚出去!”
方少钧心里愤懑不平,脸色由苍白变得阴沉,他转过身,迈过地上的茶具碎片,大步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把门关得震天响。
看着方少钧走了,方嘉铭的嘴唇颤抖了一阵,最终还是带着疲倦之色坐回了椅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心浮现出苦恼又忧虑的皱纹。
第二天晚上七点多钟,位于北环路交叉路口的一家古色古香的烤鸭店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慢慢地停下,肖展从车里走出。
他走进餐厅,径直走上二楼的一间雅座,推开包房的门。
方嘉铭独自坐在包间里喝茶,外套搭在沙发上,随意地穿了件polo衫上衣,脸上带着些许愁容。抬头看见肖展的那一刹那,他才露出笑颜,只是笑容中依然透着些疲倦。
方嘉铭:“阿展,坐,陪舅舅聊聊。”
肖展已经从自己舅妈那里听说了方少钧这次的事,昨天方少钧从中铭基金离开后晚上没有回家,舅妈叫人去他自己住的地方找,也没找到人,钧远财富的员工也说老板没有回来过。
舅妈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无一例外地都被方少钧直接挂断了,把两夫妻气得不轻。
没办法,舅妈只好给肖展打了电话,让他留意一下小钧,如果小钧联系了他,一定要和他们说。
话虽如此,但肖展知道,方少钧是再怎么样都不会主动联系他的。
肖展解开西装外套两颗扣子,在方嘉铭对面坐了下来,方嘉铭忍不住打趣道:“出来和舅舅吃饭还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你一天就是爱收拾。”
肖展微微笑了笑:“习惯了。”
方嘉铭笑笑,脸上的笑容渐渐放下,他喝了一口茶,叹气道:“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找谁说,舅舅只能又来烦你了。”
方嘉铭和肖展的母亲方月怀的姐弟感情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好,再加上肖展从小就懂事聪明,方嘉铭虽不止一个外甥和外甥女,却唯独异常喜爱肖展。
方月怀和肖展的父亲肖鸿光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两家住得近,肖展时常到二舅家玩,方嘉铭送给肖展的那些吃穿用度,从来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没区别。
后来,方月怀和肖展的父亲在肖展七岁时离婚分居,肖展的抚养权被判给了他的父亲。肖展的父亲没多久便二婚,和二婚妻子有了一对儿女。
没有了方月怀联络两家感情,方肖两家便渐渐地生疏。方嘉铭对肖家其他人眼不见为净,但对肖展,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密无间。
方嘉铭从小就有意让自己儿子多和肖展相处,但也许是出于幼年时尚未成型却逐渐蛰伏蔓延的嫉妒、和被夺走父亲关注的憎恨,这么多年来,方少钧一直非常讨厌肖展。
听闻方嘉铭的话,肖展的笑意稍稍淡了一些:“联系上小钧了吗?”
“没呢!谁知道那小子一天天的在哪儿鬼混!马上就是公司周年庆了,他还给我整出这么个糟心事!这事儿估计公司里都传开了,你说我还让不让他来?”方嘉铭说起来就来气,眉毛深深拧起,怅然道,“我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我和他妈教他的方式不对,怎么把他养成这么个性子,我明明让他多和你……”
“二舅,”肖展低声打断道,“您也许应该少在小钧面前提到我。”
方嘉铭神色一黯,他不是没有反省过,自己这种教育方式到底适不适合小钧。但目前看来,这种方式确实是适得其反的。
“阿展,我总拿小钧和你比,我知道小钧肯定有压力,但是谁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没有压力?谁不是无时无刻不在和别人比?”方嘉铭叹气道,“我原本以为,我方嘉铭的儿子,自认比不上别人,就应该好好审视自己,向你学习,努力拿出点样子来,做出自己的成绩!要是我当初知道他是这个性子,心里只有嫉妒,还总以为我偏袒你,我巴不得你离他远远的!免得他受刺激!”
“小钧还年轻,”肖展淡淡道,“不着急。”
“年轻?还年轻哪!转过年就二十六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摸爬滚打好多年了!”方嘉铭气愤地用指关节敲着桌子,“下周末我去D市看看你妈,正好向她讨教一下,她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肖展:“我和您一起去吧,下周末我没事。”
“行,那正好。”方嘉铭点点头,又道,“这次小钧回来就让他去相亲,两年内必须给我订婚,不能再往外跑了。”
肖展:“小钧不会喜欢这样吧,不如让他自己找。”
“我哪里没让他自己找?他前前后后找的那都是什么人啊!”方嘉铭摇摇头,“我一把年纪了,还不想掺和这事儿呢!说出去都丢人!阿展,你认不认识一些性格脾气好的,不乱搞不爱玩儿的,有上进心的,可以帮帮小钧的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介绍给小钧认识认识。”
肖展低声缓笑一声,没有说话。
第19章
陆垂青昏昏欲睡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分排显示着几支股票的K线图和季报,他撑着脑袋,眼皮有些打架,手上却还是拿着笔尽力地做着记录。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因为小组调研下周就要做汇总讲演了,手头要整理的资料非常多,陆垂青不得不腾出休息的时间来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