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唐靖对叶黎光有时候装作无意的关注,以及这句如此引人误会的话,好似在李明启眼前硬生生地撕开了唐靖冷淡清高的外壳。他终于知道了唐靖的秘密,瞥见了那不一样的感情,可这一切跟他还是他妈完全没关系。
唐靖在第一节 晚自习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那本笔记本不见了,但他没有着急找,因为他并不担心。
没有人会猜测到他对叶黎光的感情,因为他从来没有明显地表露出对叶黎光的喜欢。对,他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叶黎光。
他跟这学校里诸多的少女一样,偷偷暗恋着叶黎光。叶黎光走到哪里,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有着精致的帅气面庞和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是比阳光还耀眼的存在。而在这个夏天,叶黎光和他成为了同桌,他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甚至比小时候妈妈给他做生日蛋糕时还高兴。
唐靖总是很安静,在情感上面也一直有些木讷,纵使心里早已百转千回,却不擅于用语言和行动去表达。后来家里发生变故之后,他就好像一夜之间丧失了人类该有的喜怒哀乐,说话的语气冷淡,表情冷淡,笑意也冷淡,成了一个漂亮却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叶黎光的存在就像一束光,照进了唐靖昏暗的内心,从此以后那颗空旷的心房有了种子,开始生根发芽,所有因此而起的快乐或悲伤,长成了错综复杂的藤蔓,盘踞了唐靖的整个心脏。
只是这一切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他一个人的狂欢。他没有奢求过叶黎光知道,也没有想过要从叶黎光那里得到什么回应。他希望可以一直这样默默的,做一个叶黎光耀眼人生普通的观众就好。
他倒是没有想到,李明启会这么无耻,在他下午那么郑重说过之后,还敢翻看他的笔记本。
事实上,唐靖不担心李明启会多想。李明启一直就是个没什么多余心思的直男,从他初三开始养成写随笔的习惯开始,李明启就对他各种不理解和嘲讽,拿他写的东西逗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不觉得一个中考语文刚过及格线的人,能彻底读懂他那句话深层的含义。
不过毕竟是被人差点窥探到内心深处的秘密,唐靖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表情失控。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喜……对叶黎光有意思?”
李明启第一次觉得喜欢这两个字这么的烫嘴。
而唐靖脸上那么一瞬间的心虚,李明启捕捉到了。他只觉得胸腔内的火苗乱窜,甚至把他给气笑了。他盯着唐靖一张干净的脸,紧紧抓着手中的笔记本。
“呵。”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本子还给我。”
没想到李明启竟然想到了那个方面,唐靖心中诧异。
“怎么,你心虚吗?被我说中了?!”
李明启最见不惯唐靖这副冷淡的模样,就跟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一样。他愤怒地将本子往唐靖身上摔,抬手狠狠推了一把唐靖,第一次对唐靖动了手。
“我就说你怎么一直对我那么冷淡,原来是那种人啊~”
“李明启,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
唐靖本来就比李明启矮,身形又是偏瘦的那种,自然力气比不上李明启,好在他反应快,扶住了身后的课桌,不然可能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一直怀疑李明启就是个有病的,没想到真的有病。
“我个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天天骚扰我,怎么不说你自己是那种人?”唐靖将地上的笔记本捡起,说的话字字带血,一个劲儿地往李明启身上泼。
“TM的老子有女朋友!老子是看你一个人可怜!也不看看你那冷血的样子,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唐靖一般走得都比较晚,现在教室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剩下的几个住校生都是坐在前排,学习比较勤奋的女孩子。几个女孩儿见教室后方的两人貌似有干架的趋势,又不敢上去劝架,只好跑出去搬救兵了。
“我一个人很好,不需要您的可怜。”
唐靖将身后的桌子摆回原位,他重新背上书包,完全不想再理会李明启,转身就要走。
“谁让你这个煞笔走了?!唐靖你就不怕我告诉叶黎光?!谁准你走了?!”李明启一直是个一点就着的个性,偏偏唐靖说起狠话来又一针见血,一点情面都不给,李明启被气急了,扯着唐靖的手臂,硬是不让人走。
“李明启,你给我放手!”
唐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的这么纠缠过。他从来就不理解李明启的行径,也完全不想理解。
两人正僵持着,几个女生带着住校的几个班干部回到了教室。可能是受李明启总说自己是唐靖好朋友的影响,加上唐靖品学兼优长得也好看,几个女生都抱有私心,行动一致地都没有直接找老师。
走在最前头的男生戴着简单的半包边灰色眼镜,五官俊朗,他半皱着眉,微微抿着嘴,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颇有几分领导的威严。这是一班的班长谭木森。
听到几个女生说李明启跟唐靖快要打起来了,谭木森一开始是不信的。从他初二转来棠湖这边之后,交情最好的朋友就是李明启,他知道李明启因为了解到唐靖家里的一些事情,对唐靖一直是很真心的,就算喜欢逗弄唐靖,但也并不是真的欺负对方。唐靖呢,虽然总是很冷漠,但也不是个会挑事的主儿。可是几个女生都非常担心的样子,谭木森只好带着另外几个男生课代表一起到教室看看。
“明启,你在搞什么啊?”
刚走到教室,便看到两个人都蓄势待发,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谭木森眼神示意身后的几个男生,几人上前两两分开,分别架住了唐靖和李明启。
唐靖见到来人,眼神暗下几分,面上也有些尴尬。他挣脱了身后架住自己的两个男生,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淡。
这么久了,唐靖还是……
谭木森当然注意到了唐靖轻微的表情变化。他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李明启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唐靖,可对方连一个淡漠的眼神都不给。他眼睛通红,抬起手臂狠狠抹了把眼睛。
“老木,我没事。”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一点小冲突,没什么。”
没等谭木森再说什么,李明启一把抓过自己桌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教室。
“我也回去了。”唐靖淡淡地看了眼谭木森,等李明启走出去了一会儿,淡淡道。
见两人都没事,谭木森也不好说什么,只点点头,便和一群人一起离开了教室。
深夜十一点零一分。
[向光T]:
‘#深夜心情#那个人太耀眼,可惜我是那种人'
手机的亮光映在唐靖的脸上,显出几分苍白。他盯着屏幕上简单的一行字,觉得鼻子有些塞,心里像浸入了汽水,冒着酸涩的泡泡。
深夜十一点零三分。
[看风景的人]回复:‘哪种人呢?’
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
没想到这个[看风景的人]又评论自己了。
哪种人?对于李明启来说,就是不被人看好的、甚至被人讨厌的同性恋吧。骂人都可以换好几种方式的李明启,都不愿意说出名字的那种人。
唐靖不免自嘲的摇摇头,他并不在乎李明启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性取向会怎么看。他早就想好了,他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就这样一个人在人生的漫漫长河里,一眼就看到了尽头,也将就这样走到尽头。
但他在乎叶黎光对自己的看法。所以,他不想在叶黎光所及的地方,让叶黎光知道这些。
[向光T]回复[看风景的人]:‘知道了会远离,会厌恶。’
正欲放下手机,微博提示音立即再次响起:
‘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唐靖眉眼微弯,唇角勾起一抹很小的弧度。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顶多只是在微博下聊过几次的交情,这个人怎么就能判定自己是个很好的人呢?
不过人都爱听好话,烦闷的心情因着这句简单的话,稍微好了一些。唐靖回复了一个谢谢,便起床去洗漱了。
镜子里倒影出的,是一个非常俊秀好看的男生。唐靖盯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试着勾扯出跟童年记忆里一样温暖的笑容。白净的皮肤,明眸皓齿,双颊两个很深的酒窝,和当年的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他越来越像妈妈了。
冰冷的凉水扑在脸上,将唐靖从遥远的记忆中拉回。
“小靖啊,洗漱好了没?下来吃早饭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唐靖皱眉,面上有些烦躁。
门外,站着一个清丽优雅的中年女子。大概是猜到这间公寓的主人不太欢迎自己,她小心地叩了叩唐靖的房门,语气很是温柔。
“昨晚小森告诉我,你和同学起了点冲突,”谭俪斟酌着措辞,不敢太过严厉,“所以呢,阿姨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正好顺便给你做了顿早饭。小森说,你好像不怎么吃早饭,你现在长身体,要多注意啊……”
房门开了。
唐靖淡淡地看了谭俪一眼,“嗯,谢谢阿姨。”
知道唐靖还没有接受自己,谭俪面上还是温和的笑容,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几口气。
“是你阿姨太唠叨了,赶紧吃早饭。听你爸爸说,你很喜欢蛋炒粉丝,特意给你做的。”
饭桌上,瓷白的碟子里是炒得金灿灿的细粉,黄澄澄的蛋花拌在其中,其中还点缀着绿青椒丝和红胡萝卜丝,看着卖相不错。
唐靖点点头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很香,味道很好,却没有熟悉的酱油味,也没有悄悄放进来的他不爱吃的蒜末。
“怎么样?还好吃吗?”谭俪亮着一双眼睛,有些忐忑地看着唐靖的反应。
“嗯。”唐靖没有抬头,“挺好吃。”
见唐靖好像还挺喜欢的样子,谭俪眉目里全是笑意。
“你爸爸说你比较爱吃不辣的青椒和胡萝卜,我就切丝加进去了些,这样营养也均衡。”
“谢谢阿姨。”吃了半碟,唐靖便放下了碗筷。他看着面前同样美丽却更温婉的一张脸,话语里是满满的爱意,说话的语气跟妈妈很相似,很活泼,也很温柔。
但这不是他的妈妈。
“下次不用了,我会吃早餐的。”
没有去看谭俪瞬间暗下的希冀目光,唐靖抓起沙发上的书包,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出门了。
“唐靖。”
唐靖刚进入校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他。
“早上好。”
走在前头的少年比自己稍微矮上一些,但身形挺拔颀长,金色的阳光跳跃,描绘着其转身那一刹那,俊秀美好的侧脸轮廓。明明是一对狭长的丹凤眼,却在眼尾处下垂,配着亮而大的黑瞳,平添出几分不属于男子的无辜娇媚,但因着唐靖通身冷淡的气质,倒是一点儿不显得娘气,反而很是特别。
有点儿想看唐靖戴金丝框眼镜的模样。
想到这儿,叶黎光眼中的笑意更盛。简单三个字的问候尾调上扬,仿佛跟着阳光一起跳跃,淬着炙热的温度,一下子暖颤了唐靖的一颗心。
唐靖回头看到的便是迎着阳光走来的叶黎光,带着那么耀眼的笑容向他靠近,一步一步往前,就好像是踏在了他的心上。
这不是唐靖第一次对叶黎光心动,但却是唐靖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次。以至于过去好多年,他还是对那年十月的阳光,那个比阳光还美好的少年念念不忘,在记忆里翻了一遍又一遍。
“早。”
唐靖唇角微勾,慢下了脚步,和叶黎光肩并肩。
“吃早饭了吗?”
“吃了。”
“嗯?你今天竟然吃了早饭,”叶黎光打开书包,里面放了多出来的一份热牛奶和打包好的杂粮煎饼,“很早就发现你好像吃早饭不太规律,今天运气比较好,遇上熟人好吃的买多了,就给你也拿了一份。”
“我还想着,我们一起吃过杂粮煎饼了,同桌友谊可以更近一步呢。”说到这里,叶黎光面上有些可惜,他直勾勾地盯着唐靖的脸,语气竟然有点儿小小的委屈,“这么久了,你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显然没有想到叶黎光会对自己说这么一番话。唐靖有些惊讶,他偏头,就这么直接撞进了叶黎光的眼睛里。
“我很冷淡吗”被叶黎光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唐靖不禁有点脸热,他躲开了目光,抬手指腹抚了抚鼻尖。
的确一直以来,自己对人态度都比较冷淡。但叶黎光毕竟是他很喜欢的人,就算有刻意保持和对别人同样的冷淡,但身为一个同桌该做的,他唐靖能做的都做了啊。
“我有给你写笔记,有帮你整理桌面,还给你吃过零食。”越想越觉得叶黎光说的不对,唐靖罗列出自己对叶黎光并不冷淡的地方,开始较真起来。
“我开玩笑的~”看着唐靖认真回答的模样,叶黎光失笑。他指了指包里的热牛奶和杂粮煎饼,语气温柔,“所以我的好同桌,这份早餐谢礼就收下吧。”
“嗯。”
唐靖刚刚随意看了眼杂粮煎饼包装袋上的店家商标,发现那也是自己爱吃的某一家。其实他也没想拒绝,一来他早上没吃饱,二来这是叶黎光特意给他的。
“我早上没吃饱。”
刚刚才说自己吃过了,这会儿又答应了叶黎光的早餐,下意识地,唐靖解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