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江瑜摸摸耳坠:“我这体质一取下来,耳洞就合上了。”
然后李保保左挑右选,给他套了一身白衬衫。江瑜照照镜子,把衬衫塞进牛仔裤,让衣物勾勒出细瘦的腰身。不看带耳坠的半边,他还真有那么一点像个文静乖巧的学生仔。
张英才对他比划:“加油,一定要成功啊。”
江瑜给他逗笑了,配合的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不成功便成仁。”
李保保加油的方式格外与众不同一些,他端详着江瑜,拍拍手“好了,多好看,要是个女经纪,保不齐被你迷的七荤八素,稀里糊涂就把你签了。”
江瑜抱拳:“小时不努力,长大借吉言,听天由命借你吉言。”
这个时候,他们都没有发现,那个邮件拖到最后,其实是有署名的,而且署的并不是长乐公司,而是短短的三个字。
——陆留空。
一切收拾完毕,这三人浩浩荡荡的……杀上了公交车。
雍州的公交车没有不挤的时候,一堆人活像下饺子,江瑜三个人窝在一起咬耳朵,活像地\/下\/党连线接头,李保保捅了捅江瑜:“江同志,紧张吗?我和张同志去陪你?”
江瑜倒是不紧张,却很不想一个人和陌生人吃饭,他给车晃的东倒西歪,“行啊,李同志,你打算怎么陪?”
李保保使眼色:“不是饭店吗,我和张英才在你隔壁开一桌,对你进行监视和保护,你们聊你们的,怎样?”
江瑜道:“好啊,我总觉着这面试流程不太对,万一想骗我饭钱,咱三还可以堵一下。”
李保保眉飞色舞:“行,那我先预定……”
沉默不语的张英才忽然给了李保保一肘击,在李保保打回来之前,他塞过来一手机:“别介,我俩吃不起。”
李保保嗤之以鼻:“啥玩意海底捞吃不起这个还吃……吃不起。”
他拿着手机,僵在了半空。
出云.月渎,这个文艺中透着中二,中二中透着傻\/逼的餐厅,拥有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均消费,2438元。
李保保“我是38,他加两块凑个二百五×10得了。”
他摆手:“主要不是贵的问题,实在是价格不吉利,不吃不吃。”
张英才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在这份奇妙的价格之前,赵英才伙同李保保这两个浓眉大眼的率先背叛革命,无情的抛弃了江同志,他们在出云.月渎对面二楼点了火锅,一边烫牛肉串,一边和江瑜隔窗相望。
江瑜:“……”
他走饭店门口,一时没想好怎么进去。
出云.月渎这家店,名字让人摸不着头脑,装修风格也非常不同寻常,一眼望过去,外头挂了中式原木灯笼,招牌却是后现代风金属色,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走的什么风格。古典不古典,现代不现代,如果一定要定义,那估计是——看着就很贵主义。
江瑜双手**裤兜,在这家店门口晃了晃,总觉着是有人在耍他,他用两个指头推开门,在前台晃了晃:“请问……”
“啊,你是不是江先生?”侍者一抬头,她殷勤的领路:“您比照片上还要帅气一些,陆先生已经到了,在雅间等您,我带您过去。”
江瑜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夸奖:“谢……谢谢。”
他忍不住腹诽:“这人均价格还雅间,什么家庭啊。”
侍者引着他穿过回廊,他记着李保保的话,勉强打算装个乖巧好摆布的印象,双手从兜里拿出来,规规矩矩的贴在裤缝,唇角还带了一点笑,见那位“陆先生”背对着门口,便礼貌的招呼:“您好……”
下一刻,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陆先生刚刚转过了半个脸,露出半个形状漂亮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窄边黑框眼镜。他今日穿了一身得体的银灰色的西装,还打了暗绿色的领带,领带夹袖扣一个不落,都是绿宝石,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脊背笔挺,就差在脑门上写“商政精英”四个大字。
——很锐利,也很斯文,一举一动都带着古典主义优雅矜贵的味道,衬的江瑜像个寒酸的傻子。
这眉眼这仪态,除了陆留空,江瑜再也没见过第二个了。
江瑜拉开椅子,坐在陆留空对面,从果盘里叼了块小西瓜,招呼他:“居然是你啊,陆学霸,好久不见啊。”
陆留空推推眼镜,语调平平:“好久不见。”
要说江瑜和陆留空,这两人宿怨由来已久。
他俩是高中同学,刚好前后桌,陆留空高二转学到的江瑜班上,一来就因为成绩奇好获得了老师的青睐,执掌打报告的大权,而江瑜那个时候则是典型的“我抽烟我喝酒我烫头,但我是个好男孩,你敢爱我吗?”这种非主流人设,故而每天放学之前,都能听见陆留空站在讲台上,字正腔圆的朗读
“江瑜,迟到,警告一次。”
“江瑜,打架斗殴,警告两次。”
“江瑜,抄作业,警告三次。”
江瑜懒得理他,该迟到迟到,该睡觉睡觉,反正纪律委员又没有权力把他警告三次红牌罚下,他只是觉着陆留空怪有播音主持的天赋的,要不这短短一句话他抑扬顿挫一咏三叹。
结果他大大估计错误了敌方实力,警告每累计三次,陆留空就要行使纪律委员神圣的职权,过来找他谈话,老气横秋的教育他一顿,偶尔甚至拖过食堂饭点,搞到后来他一听陆留空说话,就生理性的难受。
但这并不是两人最大的过节,最大的过节在某次江瑜抢了陆留空作业去抄,结果给老师逮到了,不知咋的班主任就认定是陆留空主动给江瑜抄的,给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那次陆留空被骂完,眼睛都红了,还和江瑜一起去走廊吹了两节课的风,后来这事成了陆学霸高中时代唯一的污点,一提就生气。
再后来高三毕业,江瑜凭借着偏才和爆棚的狗屎运,高考居然考的和陆留空差不了多少,本以为会上一个学校,但是听说陆留空留学去了,在海外某top5名校商学院学经济,两人再没见过。
陆留空敲敲桌子,给江瑜推过来菜谱:“你点菜。”
这菜谱上的菜动辄破四位数,江瑜虚的不行,反往陆留空那里一推:“你点。”
陆留空嗯一声,接过菜谱勾了两个,问他:“喝酒吗?”
江瑜摆手:“喝不了,胃有毛病,我早戒了。”
于是陆留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恰好被眼镜片反光挡住了,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又把菜谱推过来:“那看看你喝什么。”
江瑜翻到无酒精饮品那一面,这餐厅不愧又中二又傻\/逼,饮品的名字五花八门,什么保加利亚战舰,火海妖歌,高天原之殇,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什么里面扒拉下来的名字,江瑜不敢细看,匆匆点了一杯250元高价的烈焰红唇。
服务员殷勤的端上来一杯西瓜汁。
江瑜:“……”
陆留空也点了一杯果汁,但他端杯子的方式极其装逼,宛如在品尝一杯八二年的拉菲,等菜的间隙,江瑜一半果汁下肚,陆留空推了份文件过来,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长乐的签约条例,你看看。”
江瑜随手一翻,条例优惠的有些离谱,他抬起脸,勾着嘴角笑了一下:“真签我啊?”
陆留空双手交握,八风不动:“条例在你面前,公章盖了,我也签了字,你落笔立马生效,还能有假?”
江瑜把笔帽合上,把文件往两人中间一推,“卖身契这种东西我得谨慎,天上没掉馅饼的事儿,我什么水平我心里清楚,我不是什么往娱乐圈发展的材料,陆学霸总得给我解释解释,长乐这么找上我这个一百八十线小明星的吧?”
陆留空喉结微动,服务员适时上来给给陆大经济补果汁,陆大经济手指细微勾了勾杯壁,啪的一声,水晶杯掉地上,溅了他一裤脚。
服务员立马鞠躬抱歉。
陆留空弯腰查看裤腿,顺带扶住她,对江瑜抱歉:“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先去处理一下裤子,我们回来再说。”
像他这种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总是有很多洁癖,江瑜示意他自便。
于是陆留空迈出来,仪态端庄的走向厕所,草草的擦了擦裤子,确定江瑜看不见以后,他一个闪身躲进角落。
——低头打开了手机备忘录。
如果此时旁边有人窥探到陆大经纪的屏幕,就会发现上面和小学生打小抄画重点一样,密密麻麻标注了好几千字。
陆留空一目十行,深吸一口气。
江瑜鲸吞牛饮完天价西瓜汁,QQ闪现了好几十条消息。
消息都来自于群聊“雍州打黄扫非办事处”,是江瑜张英才和李保保的大学时代的宿舍群,这几个鬼才在群中自称江主任,张副主任和李副主任,并且熟练运用QQ文件,分享了众多命名为英语四六级,党课重点的爱情学习资料,身体力行的往和打黄扫非背道而驰的方向上策马狂奔。
张英才:“江主任人呢,党\/和人\/民需要你的八卦,长乐怎么就看上你了?”
李保保:“江主任可能正在用超新兴美色武器对付敌方\/反\/动\/派,让经纪人拜倒于他的牛仔裤下,无暇顾及我等。”
江瑜打字:“别瞎猜了,是陆留空。”
张英才:“???”
李保保:“???”
虽然打黄扫非办事处没有陆留空的一席之位,但一直流传有他的传说。
这都是因为老大江主任常常逼叨,在无数个吹空调撸串的夜晚,江瑜都要回忆一下陆学霸给他留下了的深刻阴影。
李保保:“久仰久仰。”
张英才:“失敬失敬。”
李保保:“如雷贯耳。”
张英才:“震耳欲聋。”
江瑜同样摸不着头脑:“鬼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个top5毕业的商业精英,不是应该投身几大行奋战华尔街,在东京飞巴黎的头等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吗?他跨界干起经纪人了?”
张英才插嘴:“头等舱也没法仰望天空,窗子是平的。”
“他可以蹲地上仰望。”李保保:“说起来陆留空算是我们办事处重点批判的反\/动派吧?这样深入敌方内部,舍身饲虎,江主任会不会有危险?”
张英才:“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江主任加油!”
江瑜“……”
他打字“不说了,陆留空回来了。”
陆留空西装裤上留了一小片水渍,他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前胸,平静的和江瑜对视,严肃的像个作开堂陈述的律师:“其实,并不是我想签你的。”
江瑜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哦?”
陆留空:“是这样的……”
据陆大经纪所说,他本是国外知名经纪人,受邀回到长乐,但是在公司资源分配上和长乐另一个老牌经纪人Alice产生了冲突。
“于是,你们打了一个赌,各选一个糊咖,看谁先把糊咖带火?最先带火的享有更大的权力?”
陆留空微微点头。
江瑜还是莫名:“糊咖那么多,比我有潜力的多了去了。”
“我说了,不是我选的。”陆留空晃着红酒杯里的苹果汁:“我们公司系统随机出来的,我选不了。”
江瑜“……”
他欲言又止:“这么巧就摇到了我?”
在江瑜怀疑的视线下,陆留空瞬间脊背紧绷。
他悄悄半张脸藏在灯光的阴影处,坐姿不动如山,如同任何一个谈判桌上纵横捭阖的英伦绅士,镇定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江瑜:“系统开发者是不是和你有杀父之仇?”
陆留空:“……”
他揉了揉额角:“我刚刚回国,没谁和我有仇,我也没想到会随机到你,但是你的条件恰好符合要求——我是说,你年纪正好,外貌条件优秀,有一定从业经历,服从公司安排,这几点就能筛下去很多人,更重要的是,你合约刚好到期。再加上我要求人品合格,学历不错没有污点,本身剩下的人就不多了。然后最关键的一点……”
他呷了一口果汁:“你是个糊咖。”
江瑜:“……糊咖也是有尊严的。”
那份合约确实很让人心动,没有工作时的保底工资都不低,待遇远高于原公司,甚至可能是江瑜短期内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工作了。
但是他手指捏着笔帽转了一圈,理了理合约,还是把它还给陆留空:“对不起,我不能签。”
陆留空皱眉,压住文件“为什么?待遇我们可以再谈。”
江瑜摇头“不是待遇的问题。”
他把烈焰红唇一饮而尽,毫不拖泥带水的站起来,拿过扣在桌面上的手机:“耽误您的时间了,这饭钱我们AA。”
饶是陆留空见过大风大浪,也不曾想象如此急转直下的行事,他隔着桌子摁住他的手,皱眉道:“起码告诉我为什么。”
江瑜甩开他,啧了一声:“陆大经济,有些话没必要说出来。你要找个没有污点的艺人,我高中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现在是糊没人查,红起来一查一个准,你们神仙打架,我这等小民就不耽误您同Alice同台竞技了。”
陆留空隐秘的舒了一口气。
他按着江瑜的肩膀,不顾他的反抗,硬生生把他按回椅子上
“你签,要是我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还当什么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