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谁笑去,”边尧说,“谁跟你似的,骚话一箩筐,还凑在人家脸上说。”
“过来,”他另只手勾了勾,我眼巴巴地凑上去,却瞬间被他一把勾住脖子揽着肩膀摁倒,“睡觉了。”
我仍有些不甘心,但是枕在边尧肩膀上睡觉的诱惑还是太大了,于是干脆把摸在他腹肌上不愿撒开的手再往前伸了伸,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这样一来,我的脸刚好凑在边尧脖子处,鼻尖萦绕着温和好闻的味道,像阳光晒过的被子,像新出炉的面包,像夏日雨后的青草,浸过墨水的纸张。
边尧伸长腿一勾,被子就盖到了我俩身上,熬到这么晚,之前又耗费了不少精力,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我一下子就困了。
困意袭来之际,边尧忽然说了这样一句无边际的话:“你知道吗?其实我这个人反应很慢。”
我:“嗯?”
“就是,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当下没有反应,其实是根本没反应过来。”边尧说,“要过了很久,我回头来想,才发觉,哦,是这样啊,原来我当时是这个心情,是这个感受,就是挺后知后觉的吧。”
“哦,你也会这样啊……”我意识已经有点飘远了,含混地说:“可能是那个吧,老是习惯于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去剖析内心真实的感受,挺多人都会这样的。尤其是咱们国家,很多家里教育男孩儿,觉得敏感就是软弱,多愁善感不爷们。”
“可是你就不这样。”边尧说,“你很……”
他想了许久,说:“坦诚,自信。”
“我一根筋、粗线条嘛,嘿嘿。”我觉得这么躺着太舒服了,脸左右摆动地蹭了蹭,微笑道:“况且这都是我妈说的,她老把我当做社会观察对象,调戏我。”
边尧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我头发和耳朵尖磨蹭,一边思考,一边和我随口聊天——好像看出我已经神志不清了,他难得分享起自己内心的感受。
“可你的自信并不是来源于力量,你并非是依赖着对自己强大的认知,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是什么,我说不好,信念吗?”边尧似乎是想到哪说到哪。
“你听过那句话吗?要做一个坚强的理想主义者,否则当理想破灭之时,你很容易变为一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者,愤世嫉俗,Cynical。”我说,“但是社会如何对待我们,温柔也好、残酷也好,理论上是和我们所坚持的选择无关的。老太太讹你钱你就不去扶她过马路了吗?慈善基金会财务乱套你就不给灾区捐钱了吗?我觉得有时候很多人总说社会这、社会那的,社会是什么,社会不就是你和我。”我说着说着,人稍微精神了一点,抬头看向他:“你不也是这样吗?你失去龙属力量之后,帮助的人是你以前的好几倍吧。”
边尧静了静,忽然抱着我的脑袋嘬了一口,道:“你说的很对。有没有能力和去不去做是两码事,人容易陷入‘先拯救自己再去拯救世界,亦或是通过拯救世界来拯救自己’这样的论证之中,然后一生就这样过去。”
我:“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一段惬意的沉默之后,我问:“天是不是亮了?”
“快亮了,睡吧。”边尧轻声说。
“你知道爱情魔药吗?”在被睡眠完全包裹的边缘,我口齿不清地问,“哈利波特里面那个。”
“嗯。”
“就是那个味道……”
隐约间,我梦到边尧亲了亲我的头发,然后所有在门口徘徊窥伺的噩梦,就悉数全被驱散了。
36小时后。
圆形的石头房间里。
带着高礼帽的守秘人再次出现在探灯下,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手杖顶端摩擦,鞋跟扣敲击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回声。
“很高兴又见到各位,”他的脸上没有一丝“高兴”,“各位的各项数值都……”
他环顾了一圈,我们每人头顶上除了自己的角色名字之外,还跟着血量和San值的状况。我发现不只是我,连失去了三点san值的赵英俊也没有在休团期间通过做任务恢复。
“仍是原样。”守秘人说,他的语气毫无起伏,但我总觉得他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回顾前情,各位顺利地从下水道的神秘壁画后面得到了第一章 节的宝箱,现在,从下水道出来之后,您们来到了……这里。”
刺眼的强光袭来,待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低头一看,这味道原来竟然是我们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下水道里的污水也随着存档一起被读取了出来。
看着面前灯火辉煌的苹果店,我问:“咱们进去吗?关键,咱这样进得去吗?”
“等等,咱先分析一下。这没道理啊,学生从芯片工厂出来,好好的大马路不走,非要从下水道钻。钻出来了还不回学校,却进了苹果店?”赵英俊说。
“那个史蒂夫就是为了买新苹果手机才去打工的,而且学生间都在下载苹果的新ios系统来着。”我解释道,“肯定是有关联的线索。”
“啊,新ios系统下载是吧,我也收到提醒了。”赵英俊说,“弹出了一个更新提醒和用户使用条例什么的,我就顺手给同意了。”
小红闻言多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回过头去打量这家苹果店。
“我过个乔装吧,拾掇一下。”偶像包袱很重的花美男杰克说。
我和杰克顺利通过了乔装,整个人焕然一新,其他四人失败了,我们商量了一番,决定由我和杰克进入苹果店探查,其他人回学校里到史蒂夫的寝室中搜寻证据。
我和杰克进入到苹果店里,这里的布置简直和表世界一模一样——透明的玻璃立方体镶嵌在高楼的底层,一排又一排浅黄色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苹果公司的产品,并且每个桌子周边都围着不少顾客并搭配着一个店员——那种穿着蓝白色工作制服的“天才”。大厅中央是一个螺旋楼梯,而一侧墙面上挂着各类电子产品的外设,旁边是个巨大的银灰色标志——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这个模组,苹果公司律师函警告。”我小声吐槽。
KP:“这个店是拙州市乃至全省规模最大的苹果旗舰店,24小时营业,人流量很大。”
“我避开柜员,假装自己在看台式,顺便过个侦查,”杰克说,“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侦查检定通过,你偷偷摸摸地看了一圈,刻意想要避开这些你不喜欢的‘天才’,但是其中有一位还是引起了你的注意。他的名牌设计和制服边颜色都和其他‘天才’不太一样,你猜想他可能是个经理之类的角色。不过你注意到这个男人的主要原因是,他胸肌特别大,甚至还有点激凸,臀部也特别翘,瘦弱的你羡慕了。”
体型数值只有55的杰克:“???”
我也:“???”
我:“这是什么本?galgame吗,走错剧情了?”
KP没有回应,不知这个NPC的设定是团本原就有的,还是他恶趣味下原创的。
我小声撺掇:“杰克上啊,你外貌值那么高,就是为了今天。”
杰克露出了千百种不愿意,最终还是说:“好吧,我假装看台式,一边逛到了这个大奶……呃,这个经理的仇恨范围内。”
此时KP忽然暗投了一次骰子,引起了我的警惕——躲在后面,观察发生了什么。就在杰克路过一台他假装很感兴趣的电脑旁边时,电脑屏幕忽然亮了。
“我们…应该……逃回山洞之中…”这样一条信息忽然跳出在屏幕上。
杰克明显愣了一下,屏幕上而后又跟出另一条信息:“...放下......你的设备......砸毁你的电子产 品...现在还来得及...”
信息稍纵即逝,杰克愣了一下,从嘴角边悄声和我说:“对这个仪器过一个计算机或者电器维修。”
我迎上去,对KP说:“我对这个设备过一个电器维修,看有没有人对这台电脑动过手脚。”
KP答:“电器维修检定通过,你发现这台电脑是全新出厂的,从没离开过这家苹果店。”
我想了想,又问:“这电脑是连着网的吗?”
KP:“没错,连着店内的网络,不是顾客用的公用wifi。”
我说:“再对电脑过一个计算机学。”
KP:“黑客技能检定通过。”
我小声道:“嚯!运气不错。”
边尧:“快点,那个大奶经理走过来了。”
我着急地翻找着这个电脑里除开自动安装的内容,浏览记录,已删除的相片,记事本……终于,当我打开邮箱的时候,我忽然瞧见一封从这里发出的加密邮件。可惜邮件内容还没破译出来,那个经理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我只能快速掏出手机把收件人的邮箱拍了下来。
那位店经理走到了我们面前,比身材羸弱的我和细腰长腿的杰克都高出一截,并且宽出不少,他的二头肌几乎要把T恤撑破。并且在KP的刻意提醒下,我也难免不注意到他胸口那过于挺翘到不太雅观的两点。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来人笑起来。
我看了一眼他胸口挂着的工作牌,上面写着“孙卡宾”三个字。我用手肘捅了捅杰克的要,示意他看——有名字的NPC,肯定是重要角色。
“呃,我在选电脑,你有什么推荐的吗?”杰克心不在焉地问。
孙卡宾闻言立刻倾情介绍了一番,只是他还没讲上几句,杰克又说:“我是第七人民中学的学生,我们学校来您这买手机的人多吗?”
孙卡宾点头道:“很多的,尤其近段时间出了一个新版本系统的下载,反响特别热烈,导致每天都有很多人来问预购的事。”
“你们这儿是24小时营业对吧,”我问:“那有没有过一个叫做史蒂夫的学生来过?”
孙卡宾笑了笑:“店里每天来往这么多人,我也不是每天当值,不可能记住的。”
杰克说:“是25号,也就是五天前的凌晨,你们这里人再多,凌晨间进来中学生应该还算引人注意吧。”
孙卡宾顿了顿,说:“我没有印象。”
我说:“KP,我要过心理学。”
由于心理学是暗投的,守秘人并不会直接告诉我骰子的结果,只会根据结果来对我进行相应的描述。KP说:“你总觉得这个孙卡宾言辞闪烁,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我又说:“那我再过个侦查,看看这个苹果店有没有什么密室、库房或者藏人的地方。”
KP:“可以,你过。”
我拉动骰子机器,滴溜溜滚出一个数字“2”来。
大成功。
KP沉默了片刻,我心中觉得十分好笑,但不好表露出来,只敢默默等待他下指令。
KP将我的目光引至旋转楼梯处,我朝那方向走了两步,低头看见一名员工从一道门后走出,却忘记了随手关上。KP说:“你注意到门后有员工休息室、产品库房和值班经理办公室等房间,但还有一间标注着‘新产品组装车间’的房间。”
“组装车间?”我纳闷道,“为什么组装车间会在店里?”
KP吝啬地一句多余的信息也不肯给我。
我又问:“我过个潜行,溜进去。”
骰子滚落出来:86/45,失败了。
我回到杰克身边——这人已经没再和孙卡宾探讨眼前的电脑,而是聊起了什么奇怪的哲学话题。
孙卡宾热情地说:“我很满意、不,我很热爱热爱这个工作,我深感科技改变生活,也很期待科技未来还能为人类带来什么。我甚至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类会成为大数据库的终端,完美成为自由信息的一部分,为大数据上传信息,而大数据库也会帮助人类拥有更加完美的生活。”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总归想起自己的人设是个黑客,插嘴道:“大数据?我也感兴趣。”
孙卡宾眼中的热忱更炙热了:“那么你认为‘人类不应该过度依赖科技’,还是‘人类依靠科技才能进步’?”
“嘶……”我明白自己一定是触发了什么关键性的对话,而我对他问题的答案也会很大程度上地影响剧情。思考片刻后,我说:“人类依靠科技才能进步。”
孙卡宾笑着又问:“那你认为人应该为了隐私而放弃部分科技,还是需要科技的便捷而让渡部分隐私?”
我回忆了一下他先前的那番演讲,心里大概有了底,说:“我认为,为了科技的便捷而让渡部分隐私是不可避免的。就好像现在这么多社交平台和网购网站,在为我们提供个性化服务的时候,使得我们的隐私和个人信息安全受到了一些威胁——这是在所难免的,但这都是我们获取该种服务的同时所相伴而来的选择和取舍。”
孙卡宾眼中的光芒更胜,又问:“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自由,和安全,你认为什么更重要?”
这个问题一时间让我陷入困顿,我直觉这里面有陷阱,问:“你的意思是?”
“你愿意为了安全,而放弃部分自由吗?”孙卡宾问。
我思考了半天,终于说:“我认为自由更重要。”
孙卡宾听到我的答案后,点了点头,我立刻说:“KP,我要过心理学。”
卡宾说:“我很赞同二位。”但我能看出他的这份“赞同”比起刚才而言,似乎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投入。
“糟糕,选错了。”我凑到杰克耳边,悄声对他说了刚才的发现,“本来如果三个问题全部答对的话,大概率能混到后面库房里去的,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