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人听到动静,也“蹬蹬蹬”跑了出来,“你可算回来了!”
林琳的满脸焦急似是印证了陆聿扬之前的猜想,陆聿扬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不少,快步走进阿沅的房间,床上的阿沅双眼紧闭,小脸红彤彤的,像是发了高烧,他心头一沉,低声问道:“预兆?”
“可不是?突然烧起来,浑身滚烫,幼稚园老师差点被吓死,抱着他急吼吼跑来,我立马就要带他回去,可他不肯,说你受到危险了,要去救你。我联系不上你,他又不肯走,强行把他带走又怕他回去就把祠堂烧了,只能在这等你回来。”林琳嘴皮子贼溜地一口气把事情说清楚,深吸口气,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阿沅的脸,“阿沅,他回来了,没事,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阿沅身边的温度太高,陆聿扬硬着头皮凑近,像是寸丝不挂地走到了火山口,浑身的皮肤都感受到了难耐的灼热,他轻声道:“阿沅,我没事,你快和林琳回去吧。”
似乎听到了陆聿扬的声音,阿沅眉头紧拧的小疙瘩慢慢松开了,林琳附身把他抱起来,向陆聿扬点点头,转身踩上了窗沿。
“聿扬。”
即将跃入夜空之际,阿沅忽然睁开了眼睛,林琳脚下一顿,抱着他转回身,因为高烧,他眼睛湿漉漉的,眼皮似乎很沉重,艰难地撑着,陆聿扬看着难免有点儿心疼:“怎么了?”
阿沅眼神飘忽,虚弱地说道:“要等阿沅……回来。”
陆聿扬笑着应道:“好,等阿沅回来。”
得到保证,阿沅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打下扇形的阴影,他像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沉沉睡去。
林琳道了声“告辞”,抱着阿沅跳出窗外,下一瞬化作一道红光向天际划去……
两人一离开,室内温度在空调制冷下很快下降,窗外一小阵凉风吹进,竟吹出了三分冷清。
陆聿扬把小白放在按照徐青初所说搭设的小供台上,又拿了几颗橘子摆上,才找了睡衣走进浴室。
洗澡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左手臂上的蛇影还没祛除,怕徐青初睡得早,头发都没吹,顶着毛巾就敲开了隔壁的门。
徐青初显然也刚从浴室出来,头发刚吹过,额前的刘海看起来意外的乖巧,他歪了歪头,问道:“有事?”
陆聿扬把毛巾从头顶拉下来,挂在了脖子上,把左手臂抬到他眼前:“这玩意儿还没弄出来。”
徐青初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只是退开一步,示意他进门。
陆聿扬睡觉图舒适,习惯短袖短裤,秋天的夜晚不免有些凉,他又一头湿漉漉的,手臂上起了点鸡皮疙瘩。徐青初进屋拿了朱砂液和毛笔出来时,就看到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关阳台门,见他走回来,出声问道:“怎么不吹头发?”
“怕吹完过来你睡了,打扰到你。”陆聿扬盘腿在沙发坐下。
“我一般十点睡。”徐青初在他身旁坐下,毛笔在朱砂液里轻轻蘸了蘸,“把手给我。”
陆聿扬一愣,把手伸过去:“嗯?是要在我手上画符吗?”
“其实这不是最便捷的方法。”徐青初握住陆聿扬的手腕,他八字属阴,体质偏寒,手有点儿凉,陆聿扬似乎被凉到了,小指轻轻一颤。
“那什么是最便捷的方法?”陆聿扬觉得今天表过白,徐青初越看越养眼了。
“你肩上的麒麟。”
徐青初没有抬眼,浓密的长睫毛像是鸦羽虚虚地垂着,神情格外专注,似是酝酿好了,他举起毛笔,笔尖落在陆聿扬皮肤上,随即轻轻滑过留下红色的墨迹。
这种感觉……有点儿难以言语的刺激,陆聿扬的脚趾不受控制地收紧了,脑袋也跟着轰的一热,整张脸都烫了,他向后一仰,脑袋倒在沙发背上,拿毛巾盖住了大半张脸,试图用湿毛巾给自己降降温。
“阿沅临时有事,回去了。”
陆聿扬说完,久久没得到徐青初的回应,偷偷掀开毛巾一角觑了他一眼,发现他一边画符,嘴里还默念着什么。陆聿扬想起道符的特点是点灵,即画符全过程要有通灵仪式贯穿,就没再出声打扰,闭上眼小憩。
朱砂画在蛇影上,随着颜色渗入,蛇影仿佛被困在一团烈火中,在陆聿扬手臂里疯狂扭作一团,终于受不了了从他皮肤里探出蛇尾急着往外钻,蛇尾刚露出来,徐青初眼疾手快,两指捏住利落地把它拽了出来狠狠甩在地上。
那蛇影却是不知死活,还敢攀上沙发冲陆聿扬的脚爬去,徐青初狠狠踩住它的尾巴,一把掐住了蛇颈,蛇影长大了嘴露出锋利的尖牙,蛇尾迅速缠上他的手臂,冲他吐出长信子。
徐青初对它的威胁不以为然,神色淡淡地说:“麒麟火烧比较干净,但眼下没有选择,只能泡净水里了。”
一句话说完,听的人没有反应,徐青初这才注意到陆聿扬似乎睡着了,毛巾只盖到他鼻尖的位置,客厅很安静,能够听到他细微而绵长的呼吸声。
徐青初顿了顿,凑近想要叫醒他,目光不自觉落在他微启的唇瓣上,他的唇形很好看,尤其是唇峰的弧度恰到好处,让唇瓣看起来棱角分明而立体,淡红的唇色沾着一点儿湿润,从徐青初的角度,能看到一小块洁白的牙齿。
上一次接吻的感觉很奇妙,经不住想要回味。
徐青初的眼眸沉了沉,抓着蛇影的左手不自觉收紧,凤目轻抬,透过毛巾猜测陆聿扬的眼睛应该是闭着的,他犹豫了一瞬,视线回到陆聿扬唇上,慢慢低头靠近……
两唇相触,陆聿扬的唇瓣带着温热的触感,他只是轻轻一碰,就像是沾了胶水,难以剥离。
下一秒,一只手忽然抬起把毛巾扯下,徐青初的鼻尖碰到了陆聿扬的鼻尖,他一怔,随即撞进了对方晦暗莫测的黑眸。
徐青初的眉头轻轻一蹙,从陆聿扬唇上撤离,没想到陆聿扬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倾身靠近,低低地笑了一声,说:“这算不算是抓现行?”
“你说喜欢我,不是这个意思?”徐青初的反应格外镇定,完全没有偷亲被抓的窘迫,话里话外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陆聿扬被他的从容不迫逗笑了:“我是那个意思,可你没接受啊,这会儿偷偷摸摸算什么?”
“我没有拒绝你。”
徐青初说这话时的眼神格外认真,比当初他说外面的饭菜口味重、太油腻时还要认真,认真到陆聿扬心脏一顿乱跳,忍不住在徐青初唇上占了点儿便宜才稍稍压下,陆聿扬嗓音略显低哑:“那你的意思是?”
徐青初垂目不语。
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还被徐道长抓在手里的蛇影:喂,你们是看不到我吗?妈的,手手手手手!别他妈越收越紧!
第30章
徐青初抓住蛇影说要泡净水里的时候,陆聿扬确实没醒,还在潜意识里跟楚淮原一起蹲着嗑瓜子唠嗑,瓜子哪儿来的他是不知道,但嗑在牙齿间居然还真有味道,外头时间只过了两分钟,但在他们这里这两分钟漫长了不少。
楚淮原的水墨脸今天有点儿深沉,难得没有喋喋不休。
“老楚,你说徐道长对我有那个意思吗?”陆聿扬嗑着瓜子用手肘碰了碰楚淮原。
楚淮原瞥了他一眼,眼神难得没有写满鄙夷:“多少有点儿吧,他那笑总不可能是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陆聿扬赞同地点点头。
楚淮原沉默一阵,突然说:“小陆,找个时间回趟陆家。”
“嗯?干什么?”陆聿扬心下疑惑,他搬出来这么久亲奶奶都没喊过让他回家吃饭,楚淮原这不知人情世故的,总不可能特地叫他回家和亲戚交流感情。
楚淮原拍拍掌心的瓜子屑,望着前方虚无的黑暗:“我想摸摸我的骨头。”
陆聿扬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哈?太变态了吧?”
楚淮原收回视线,面色微沉:“骨头上附着着我的记忆,从陆怀阳开始,这三百一十二年,你的爷爷们一共收集到了十块骨头,只不过太碎太小了,根本拼不起来,都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我嫌烦心,就再没碰过。”
“那怎么突然就想碰了?”陆聿扬站起身伸了个腰,三百一十二年,正好是阿沅降世的时间。
“啧,你管真宽,老子的骨头想碰碰还需要理由?”
话说得好好的,楚淮原突然一个吹胡子瞪眼惹得陆聿扬满头黑线:“成成成,过两天我放假就带你回去。”
楚淮原勉为其难地哼哼了一声。
见他再没话要说,陆聿扬估摸着自己也该醒了,哪成想,意识刚回归,眼皮还没来得及掀,就感觉一阵微凉的柔软压在了唇上,他的脑子瞬间就空白了,就连呼吸都跟着停滞。
拉开毛巾的那刻,徐青初眼神的躲闪尽收眼底,陆聿扬的心脏疯狂跳动,总觉着要是放徐青初逃避了,就得绕弯路,他没那闲情逸致在弯路上赏花赏月,只想和徐青初谈情说爱。
再说了,既然徐青初有心,他来主导也未尝不可。
抱着这样的想法,陆聿扬轻轻含住了徐青初的唇……
***
PIO里少了阿沅和林琳,显得尤为冷清,陆聿扬和简霄又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整天下来都没出过多少声音。
临下班时间,李益推门而入,打破了一室安宁的沉寂:“安达上热搜了,你们看了吗?”
陆聿扬从书上抬起眼,捏了捏眉心:“案件不是做保密处理了?关于什么的?”
“集体转学。”李益把手机递到陆聿扬眼前,“都是各年段排名靠前但家境不是很好的学生,说是多多少少在校内遭受过来自校方的不公正待遇,还有部分学生表示也曾被欺凌或受到冷暴力。”
陆聿扬接过手机,只见热搜标题拟得相当义愤填膺——一方净土都称不上,怎么给得了我们未来?
微博正文没有文字,九张照片足以说明问题,虽然照片上的人面部做了模糊处理,但都穿着安达的校服,地点从安达教室、厕所扩散到校外一些隐蔽场所,主角明显不是一批人,但做的都是一类事。
照片拍得很清晰,陆聿扬看着只会觉得拍照的人冷静得可怕,对方仿若置身事外,却又偏偏在他们看不到的不远处站着,在这最敏感的时候,轻而易举地把安达推到了风口浪尖。
简霄忙拿起手机看热搜,忍不住猜测:“这会是谁发的?”
陆聿扬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一水儿的评论都在批判安达和心疼这些孩子。
微博绝不是赵旭发的,至于杨梦玉两姐妹应该也无暇与此,陆聿扬想到会这么做的人只会是白亦,他这么做目的何在,陆聿扬无从得知,但对于在安达遭受不幸的孩子来说,这条微博给他们打通了一条路,各所学校都发声表示愿意接受他们的临时转学,而他们也鼓起勇气站出来、走出去,不再是被割了舌头的哑巴。
陆聿扬暗自长叹出一口气,把手机还给李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班,回家。”
见他收拾东西要走,李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你就不发表点看法?”
陆聿扬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别人家的事,轮不到我来碎嘴。”
李益:“……哦。”
从PIO出来,陆聿扬去了趟手机营业厅,昨晚徐青初给了他一架新手机,徐影帝代言并使用的同型号白色果机,陆聿扬没推辞,只不过手机卡似乎也摔坏了,插/进去没有反应,他不得不去补了张原号码的卡,这个号码他从高中用到现在,绑定了太多东西,要换实在麻烦。
信号格刚满,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由于新手机只存了徐青初和简霄、李益的电话,来电人只显示了一串数字,陆聿扬想了想,接起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兄弟,老子打了七八通电话,可算打通了! 差点以为你换号码了。”
“钟子翔?”
对方顿了两秒,嗓音蓦地拔高了一个度:“我艹,这才一年没联系,你他妈就把我删了?”
陆聿扬抬腿跨上二八杠:“没,手机摔坏了,有事说事。”
“能有啥事,想你了呗!” 钟子翔说着,还特别响亮地“啵”了一声。
陆聿扬被他这一声“啵”逗笑了:“行了,到底什么事?”
钟子翔也跟着笑了笑,说:“今晚有空没?赏脸一起吃个饭?”
“刚下班,就和你吃?看着你不怎么下饭啊。”陆聿扬一抬头,街道对面的LED屏正好切到了徐青初的广告,还是那款金边眼镜,这一回,镜片映出的清冽眼眸像是和陆聿扬隔空来了个对视,把他的小心脏灌得有点儿醉,他不禁喃喃:“要吃也要和徐影帝一起吃。”
“徐影帝?徐青初?做梦吧你!”钟子翔笑骂,“不过嘛,没有徐影帝,倒有新鲜出炉的小鲜肉,苏然回来了,其实是他想找你吃饭,托我来问。”
苏然和钟子翔一样,都是陆聿扬的高中同学,苏然还和他当了两年同桌。
而苏然就属于那种陆聿扬喜欢的类型,两人交往过一段时间,只是毕业后苏然选择出国,就和平分手了。
这个名字在陆聿扬人生中消失了将近六年,这会儿忽然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广告切换,陆聿扬从LED屏上收回视线:“你说他是新鲜出炉的小鲜肉是什么意思?”
“哦,他转行当演员了,最近接了部古装戏,虽然是个小配角,但还挺火的。”钟子翔说,“来呗,这么久没见,吃个饭而已,你俩当初不是和平分手吗?怎么着同窗一场,又不会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