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最近都不和他开玩笑了,他觉得这样的姜天赐有点让人不安。每次他跳舞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举着手机帮他录下来,结束后几个人围在一起挑出他不足的地方。
姜天赐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把姿态放得非常低,他想要得到大家的意见,会一遍遍的追问“哪些地方做的不够好吗?”“你们觉得跟上一次比有进步了吗?”
他对自己的自信心好像为零。有的时候哥哥们明明都已经说非常好了,他还是觉得不够,拿着手机反复琢磨,然后再突然抬起头来问一句:“真的没有什么要改进的了吗?”
他看起来依旧是那个百折不挠姜天赐,大家都觉得这样的他努力又上进,但是却没有人会想到,当一只气球一直被不断地施加压力时,哪怕周围的人都小心不去触碰,并不代表就真的无事发生了。
因为气球终于承受不住的时候,是会自爆的。
那是他们来练习生涯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了,金南俊录完了自己的视频日记从公司回来。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为正式出道做准备了,从一月三日开始,他是头一个,到现在,已经公布了他和金硕珍两个人了。
今天是他的第三支视频日记,如果没记错的话,下一个就该轮到田柾国了。
结果回到宿舍,还没走几步,金南俊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氛。
不对,很不对,非常不对。
他推开卧室门走进去,发现宿舍的人都在里面,一个二个都正儿八紧地坐在床上,腰板挺得笔直在玩手机。
扫了一圈,姜天赐和田柾国不在,金南俊再一看,原来两个小孩都已经躺床上睡了。
——这就更不对了。
平常哪一次不是这两个小的竞相争当熬夜冠军?他曾经还为此感叹过:年轻真好。
怎么今夜睡的这么早?
看他回来,闵允其抬头看过来,不等金南俊说话,先伸出手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指门外示意他出去说话。
金南俊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跟着闵允其走出去,背后的房门刚关上,他就迫不及待的发问:“怎么回事?”
…...
闵允其看着他,表情有些无奈,深深吐出一口气:“吵架了。”
“谁?”金南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姜儿和柾国。”闵允其说。
“哈?”金南俊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俩???”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和方时赫都有可能吵起来,但是田柾国和姜天赐绝对不会吵架——因为他们两个这么好。
知道的知道他们才认识了几个月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生下来就是亲兄弟呢——还是连体的那种。一天24小时恨不得有48小时都黏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喝水用同一个杯子,甚至睡觉都挤一张单人床。
结果现在,你告诉我,他俩吵架了?
金南俊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有点兴奋,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但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问闵允其:“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闵允其也想问为什么啊。
“其实也不算吵架吧,”他又说,“就是早上的时候拌了几句嘴,当时你也听到了吧?因为起床那个。”
起床?早上?
哦,金南俊想起来了,早上姜天赐叫田柾国起床,叫了好几遍没叫起来。
当时他在洗手间,也没怎么听清楚,但是两个人确实因为这个不太高兴,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最后田柾国烦躁地掀开被子:“行啊!那以后也不用你叫我!我也不给你录视频了!”
姜天赐站在房间门口瞪着他,没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然后他们俩今天,就真的没说一句话。”闵允其摊了摊手。
“哈?”金南俊疑惑了,“不是吧?他俩竟然能忍住???”
“忍住了啊,姜儿今天一直跟着号锡和智旻,柾国也没主动找他,晚上一回来两个人就洗洗上床睡了,我们怕他俩再吵起来,所以都待在房间说一起看着点。”
……
金南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挠挠头,表情有点迷茫:“真是两个小屁孩......”
第17章 幼崽小姜【16】
姜天赐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较真大王。
练习室里,田怔国一边拉伸一边在心里默默生气。
已经两天了,竟然还不准备和我说话吗?这人也太能冷战了!!!
他已经有点忍不住了,两天没有和姜天赐进行任何语言交流,田怔国觉得自己快憋死了。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已经六点多了,哥哥们在旁边换衣服,声音窸窸窣窣的,田怔国坐在床上眯瞪了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心里的那点不对劲是为什么了,姜天赐真的不叫他了。
他坐在床边,像被一盆凉水倾盆而下,突然想起来:哦,原来我们还在冷战中呢。
之后就是到练习室,姜天赐像郑号锡的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他后面,跟着他拉伸,复习舞蹈,练习基本功。田怔国一个人站在练习室的另一边练习,朴智旻怕他心情不好,特地拉了金泰亨过来陪他,但他还是感觉怪怪的。
姜天赐不在旁边,怪怪的,有点陌生。
中午的时候,姜天赐又和金硕珍一起去吃饭了。
还不是和他们一家店,田怔国一边了无生机地拿勺子懒懒散散地拌着饭,一边问坐在对面的闵玧其:“那他们去哪儿吃了啊?”
闵玧其说:“是对面那条街新开的一家中餐馆吧,听他们俩之前就说要去试试的。”
田怔国很难过,吃饭都没有胃口了。
他明白是自己昨天说错了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起床气就那么大了,姜天赐又掀他被子,冷的不行,他一下就突然烦躁起来了:“你干嘛啊!!!”
姜天赐有点愣住:“叫你起床啊,我都喊你好几次了。”
田怔国把被子从他手里抢回来:“不用你叫!烦人!”
姜天赐也生气了:“你才烦人!你以为我乐意叫你啊!到时候你迟到被老师再骂一顿才好!”
田怔国用被子捂住头在里面喊:“行啊!那我以后也不用你叫了!你的舞蹈也不用我帮忙录视频了!”
姜天赐气得说不出来话,拿眼睛瞪着他,最后转身离开之前甩下一句:
“我要和你绝交!!!”
田怔国在被子里无语到笑出来,心里很不屑:多大人了还绝交?幼稚!
但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
失策啊失策......姜天赐竟然真的有那么幼稚!!!
说绝交就绝交,不给任何一点缓冲回旋的余地,两天下来,别说是一句话了,就连一个眼神也没多给他,冷漠的像一个陌生人。
田怔国吃完最后一口饭,决定要向姜天赐求和了。
求和的第一步,看他。
上课的时候热身看他;休息的时候看他;他和郑号锡说话的时候依然看他……只要一找到空闲,田怔国的目光就像两道远光灯似的打在姜天赐身上,亮蹭蹭的,像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姜天赐一开始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后来就被他看的心里直冒火,想:他脑子有病吧?
求和的第二步,小零食。
姜天赐在隔壁上完声乐课回来拿包,结果就看到上面堆了一小堆糖,闪亮亮的糖纸包着的,很好看。
他问金硕珍:“这谁的啊?”
金硕珍摇摇头,心里却想:这谁的你还不清楚吗?
姜天赐当然清楚,这糖,还是他和田怔国一起买的。
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他在心中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把糖抓起来塞到书包里,背上就出了练习室。
求和的第三步——田怔国还没想好。
这不怪他不用心,他原本想着顶多到了第二步,他和姜天赐就能和好了,谁知道糖是送出去了,但是石沉大海,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不知道姜天赐这次为什么就这么生气了。第三天,姜天赐又和金硕珍去了那家中餐馆,这次还带上了闵玧其和郑号锡,田怔国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常去的那家姨母的店里,偏偏金泰亨还在旁边哪壶不开提哪壶,尽往他伤口处戳:“你和小姜儿还在冷战呢?”
田怔国听了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小姜儿小姜儿,这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只能我叫!怎么你们都叫上了???”
金泰亨绝对是故意的,对他微微一笑,脸上写着“欠扁”两个字:“哦?是吗?可是我叫小姜儿他好像也挺乐意的,而已,现在要不要试试你叫一声小姜儿,他会不会答应?”
田怔国觉得自己胸口中了一箭,他“唔”一声捂住心口,不敢置信地看着金泰亨:
“你......好......狠......毒......啊......”
第四天,田怔国要准备拍自己的视频日记了。
哥哥们都过来逗他,让他到时候不要紧张地连话都说不出来,金硕珍怕他真的有压力,拍拍他的肩膀向他传授他之前的拍摄经验:“其实真的很简单,摄像机都是开好了的,你坐在那儿,开始说话就行了,就几分钟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田怔国笑着点点头,说他自己没有特别紧张,但是眼睛却看向后面站着的姜天赐,他还是没过来和他说话。
似乎是感应到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姜天赐抬起头,刚好看到田怔国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有点苦涩,有点委屈,还有点期待。
“你还生我的气吗?”
临走的时候,经过姜天赐身边,田怔国停住了脚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这是他们这几天终于面对面说的第一句话,姜天赐抬头看他,眼神有点复杂。
“没有生气了,”他说,末了,想想又加了一句:“恭喜。”
恭喜。
田怔国心情愉悦地去了制作室,正式开始了自己视频日记的拍摄。
镜头怼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感觉到出道的脚步有多近,他有点不习惯地抓着头发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关掉摄像机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以来魂牵梦绕的东西,终于有了结果。
拍完之后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宿舍,结果刚回到房间,就被金南俊拉到阳台,然后听到他说,姜天赐要走了。
走?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走哪?
金南俊:“我还想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呢,他说要回中国去读书了。”
......
......
......
田怔国的表情在那一刻出现了一道裂缝。
在说什么?
中国?
回去读书?
第18章 和我一起逃亡吧【1】
田怔国是憋着气找到了姜天赐,金南俊本来想拦着他别那么冲动,但是没拦住,小孩儿听到消息后就完全暴走了,问他姜天赐在哪,然后甩下书包就直奔公司。
最后,他在二楼的一间无人练习室找到了姜天赐。
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他坐在地板上发呆,田怔国走上去,心里窝着火,劈头盖脸下来一句话,语气差得像是要吃了他。
“你是不是要走了。”
“啊?”
姜天赐茫然地抬头看他,却看得田怔国更加生气。
“别装了,南俊哥都听见了,你跟PD说想回中国是吧!”
果然,这话说出来,姜天赐沉默了,把头低回去,继续看着地板发呆。
“为什么啊?”田怔国前所未有的愤怒,“想读书?要是想读书的话,那你一开始干嘛去了啊?”
为什么,明明马上就要出道了,明明已经看到曙光了不是吗?
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为什么偏偏要在只剩临门一脚的时候,却这么轻易地说放弃呢?
为什么,姜天赐也想问为什么。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斗志昂扬,到现在每天像个机器人一样,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宿舍公司两点一线,无休止的训练和出道在即的压力,让他蓄满了情绪想要爆发,却也能在一瞬间突然熄火。
是在哪个瞬间呢?
姜天赐咬着嘴唇想,是宣布他们即将出道的时候吗?像一记重锤,砸的他头晕目眩,整个人翻江倒海;还是在被老师骂的时候?他低着头,觉得很丢脸,很自责;又或是一个人深夜走出公司的那一刻,天上连月亮都没有,月亮都在休息了,他还在流汗。
其实都不是,也许是那天早上的瞬间。
和田怔国吵架的那个瞬间,他说出“你不叫我起床,我也不帮你录视频了”的瞬间,那时候他在想,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我来这里的作用就是为了叫人起床吗?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姜天赐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出道所带来的重量了。
“你真的觉得,我现在是可以出道的程度吗?就算最后幸运地出道了,也真的会有人喜欢我吗?”
田怔国的回答被梗在嗓子眼里,练习室里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我想了很久,”姜天赐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一切困难都会引刃而解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其实很多事情我好像再努力也没有用,它们的决定权根本不在我手上,我控制不了,也没法逃脱回避。
我总是告诉自己,既然成为了预备役,那就应该更加好好努力,做到更好,可是时间在一天天流逝,我却没有任何进步,这个东西不是我想要更好,就真的能变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