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ktv离学校没多远,很快就到了。
薛来冲吧台的方向喊道:“邹姐,有没有想我啊,我这次可是练习了很久才过来的……”
他说一半儿就止住了,邹玉坐在吧台里面,大厅开着暖气,她穿着件很显身材的小香风套装,头饰耳饰一个不少,妆容是一如既往得精致漂亮,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挡不住那满脸的愁容。
薛来问:“邹姐,你怎么了?”
邹玉愁容惨淡,她重重叹出一口气,边拿着小镜子欣赏自己的脸边说:“上天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呢。”
“快过年了,很多外地务工人员都回来了,人杂,不安全,”薛来说,“邹姐您貌西施赛貂蝉,要我说您就该请我过来当保镖,就咱们这关系……”
“不要钱?”邹玉眼睛闪着小星星打断薛来。
薛来:“给你打六折。”
“嘁,小贪财,”邹玉摆摆手催他们边儿玩儿去:“还是最里头那个房间,只给你们开半个小时啊,别耽误上课了。”
刚才离得近了,魏寻发现吧台里面还放着一沓薛来的名片,可见平日里他们关系不错。
去包房时,发现隔壁屋玩儿得很嗨,人不少,特别乱。中间还听见一耳朵‘邹玉’、‘小娘们儿’之类的话,薛来不禁皱起眉头。
他们进包房后,魏寻打开周总的稻香,关掉原声让薛来跟着唱,第一句都没在调上,魏寻:“薛来你这几天学的什么?前面学后面忘,都让狗吃了吗?”
薛来:“寻寻,你怎么还学会骂人了啊!我表示我的身心都需要补偿,一会儿再唱吧?”
魏寻冷漠脸:“继续。”
刚磕磕绊绊把整首曲子过了一遍,外面就传来邹玉的大嗓门儿:“你们都特么给我滚出去!”
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薛来还以为在赶他,后一听不对劲儿。立马冲了出去。
大厅站着五六个精神小伙儿,趁着醉酒对邹玉动手动脚。邹玉拿着扫把打他们,邹玉再怎么说都没男人力气大,几下扫把就被甩在了地上。邹玉又拿出把痤疮针指着他们,边说边往后退:“喝了点儿酒就无法无天了?信不信姐姐我今儿就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薛来拿着手机录视频,气场很足:“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她!信不信我视频放网上,让你们都出出名?”
精神小伙儿皆一怔,被唬住了一瞬,后又见他们两个都穿着校服,遂笑起来,那个对邹玉动手动脚的光头是领头的,他一手揪着邹玉的头发,冲他们说:“小孩子少管闲事,边儿玩儿去!”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她。”薛来沉着脸。
他们五六个大人被一个学生这样恐吓,明显激怒了他们,光头冲眯眯眼儿努努头:“你去,把视频删掉,下手悠着点儿,别打伤了。”
薛来敛起袖子要上前应战,却被魏寻挡住了。魏寻指了指时间:“快到时间了,你去唱歌,这里交给我。”
薛来秒变脸,瞬间嘤嘤嘤起来,搂住魏寻的胳膊:“寻寻,我不放心你,你让我陪着你嘛~”
“别想浑水摸鱼,去练歌!”魏寻把薛来的手撸下去。
薛来不死心再次搂住魏寻的胳膊,甚至把头搭在魏寻肩膀上来回蹭,缠着他不走。薛来是真觉得自己再唱就要吐了。
还被拽着头发的邹玉:“你们能不能从一而终?不是说救我吗?怎么还带跑题的???”
那俩小孩儿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光头感觉不被尊重彻底恼了:“你们俩还推让开了?就你?挨打还差不多,你这小身子小板儿白斩鸡身材怎么能打过我们?哪儿来的自信?我告诉你们啊,趁早滚蛋!”
眯眯眼儿也表示不服,直接奔着他们俩就来了。
薛来要出手被魏寻拉住手腕拽在身后:“我来!”
薛来揉揉手腕,手劲儿使这么大,这是真生气了。他突然有点儿可怜眯眯眼儿了,向眯眯眼儿投出同情弱者的那种目光。
眯眯眼儿也生气啊,他哪儿看起来比这个白净的学生弱了?他冲过去,一拳打向魏寻的腹部,把对方打得跪地求饶的画面他都想好了。
怎料对方竟也不躲,原来真是个菜鸟,肯定连架都没打过,现在都被吓得动不了了。
眯眯眼儿原本眼睛就眯眯,现在心里想着好事儿眼睛更加的眯眯眼儿了,跟闭着眼睛跑过来似的。
然,他想象中的美好画面还没来得及展开,眼前就一片空白。
眯眯眼儿整个人“嘭”一声倒地,晕了。
晕前,他似看到小白脸儿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感觉自己下巴和鼻骨都要歪了。
全场石化。
光头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个个偃旗息鼓拖着人出去了,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你小子给我等着!”
邹玉整了整衣服,随手拿个橘子扔给魏寻:“不错呀薛来,你朋友挺厉害。”
“那是,也不看看这是谁朋友。”薛来毫不客气地去顺了个橘子回来,“走走走,我这就练歌。”
时间很快就到了,出来时,薛来加快脚步去吧台那边扫码付款,魏寻过去时见邹玉正在吧台里补妆,头发已经整理好了,根本看不出之前有打斗过的痕迹。
薛来:“姐,您这么美还是请个保镖吧,我是说真的,您可是咱们这个小县城的第一美人啊,多少人惦记着呢,招几个男服务生也行啊。再不济,别打扮这么漂亮了,姐,您是天生丽质,素颜也是清水芙蓉,美着呢。”
“这个年头挣钱不易啊,有那个钱我早请了。再说了,女人爱美天经地义,什么时候得掖着藏着,成了罪过了?”邹玉补完妆,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绳儿,上面挂着个心型的银色挂坠儿,虽然小,但是看起来做工很精致,“这是我的家传之宝,原本要留给我未来的孩子的,现在送你们了,感谢今天的救命之恩!”
邹玉双手抱拳,笑道:“少侠,小女子要是再年轻几岁,就以身相许了。”
魏寻看着手里的手链:“谢谢,”
邹玉:“走吧,回学校吧,别耽误上课。”
回学校的路上,薛来把那个简易手链戴在魏寻手腕上:“邹玉姐家里还有一个植物人丈夫要照顾,她原本有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的,家里也算富裕,只是当年一场车祸……,她本还年轻,又无儿无女,离婚是最好的后路了,但她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家里还有四位老人要照顾……”
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微漾,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渐渐扩散壮大。
魏寻鼻尖酸酸的,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过的神仙般的日子,自己真是过得太安逸了所以才每天不开心。他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疾苦,比如邹玉;也不知道人可以这么穷,比如薛来爸妈。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连儿子都不要了呢。
魏寻正有感而发呢,就听旁边薛来不淡定了,嘴里嚷嚷着亏了,要回去找邹玉要保护费。
魏寻赶紧拉住他:“要什么要?助人为乐人人有责。刚才你不是还在替她鸣不平吗?”
薛来直接把手机放在魏寻眼前:“她就是个大骗子!”
手机屏幕上是邹玉的朋友圈,今天中午刚发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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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还附着一张美美哒照骗。
魏寻看了眼手腕上刚刚暖热的手链,又看看薛来手腕上的。耳根突然红了:“还行吧。挺好的。”
薛来见魏寻这个反应,突然也回过味儿来,默默把手机揣回去:“我也觉得还、还行吧。”
第46章
文艺汇演前天晚上,魏寻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认为还是自己心理素质不够好的缘故,像薛来那种大大咧咧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睡不着觉,就像刚才他抓薛来过来练歌的时候,薛来还特无所畏惧地表示自己唱得已经很好了,没必要再练,还说等上台表演的时候一定能震惊全场。真不知道他那儿来的自信。
他披了件棉服打算出去透透风,刚把门开了条缝,冷风卷着刀子迫不及待扑了他一脸,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随着风进来的还有小声的哼唱声,断断续续地听不太真切。
魏寻小心翼翼探出身看了眼,薛来的房间还亮着灯,那方亮光把无穷无尽的黑暗破开一个口。当下,他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不紧张,大家都紧张,别把自己的情绪放大就行。不就是上台表演个节目嘛,又不会少块儿肉,往前冲就对了。
一夜无梦。
早自习的时候魏寻背完课文,转头盯着薛来开了会儿小差,看薛来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啊戳:“薛来,歌练得怎么样了?”
“妥妥的。”薛来摆摆手,依旧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我跟你说,这首《稻香》咱们学校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唱得好。”
魏寻盯着他看,薛来说话时眼睛超级亮,但让人看着就觉希望满满。
秦让耳朵特灵,转过身接嘴道:“薛哥,你一定要发挥平时的实力,震破他们的耳膜!”
他握拳在自己胸口锤了下,一副兄弟情深脸:“胖儿挺你,应援幅都做好了。”
薛来扒拉着他的头让他转回去:“边玩儿去,怎么哪儿都有你?”
秦让表示不服:“我觉得魏大佬带不动你,就您那嗓子,明明声音特好听,妥妥的男低音啊,怎么一到唱调就跑到外太空了?我提议,你还是念吧,念的都比唱得好!”
薛来放下手机,冲秦让比了个中指:“那是你没听过我现在唱得怎么样,经过这几天你魏大佬给我的培训,我唱得特好听。”
“我说得对吧,寻寻?”窗外的亮光把他整个人映得光彩熠熠,他嘴角挑着笑,就连突`起的喉结都染着层性感。
秦让也看过来:“魏大佬,你就摸着你的良心说,别怕他,胖儿给你撑腰。”
魏寻点点头:“最近是唱得挺好的,进步特别大。”
“我看你这是被友情蒙蔽了双眼,看他都戴着层滤镜,他做什么都是好的,你说的话不可信,”秦让皱眉,表示很担忧,“薛哥,我是说真的,您还是朗诵首诗歌吧,就凭您这嗓音,绝对迷倒一大群人。以前每次学校办节目的时候同学们对你的呼声最高了,但你每次都不去,您总这样说,”秦让咳了一声,学着薛来的表情和音调,“‘唱歌是我的短板,影响我做大哥的威严,谁参加谁是傻子’,怎么,今年突然就想开了?”
这话说的魏寻耳垂微红,不动声色挪开了视线。
薛来用余光扫了眼魏寻,转瞬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绳,不知不觉就笑了:“今年……比较特殊。”
今年有个小家伙要帮我追梦。他这样想。
他真的不知道当年自己的随口一说,这人就一一记下了。
白小馨作为文艺委员在上午第三节的时候就出去布置场地了,汇演是从晚上7点开始到9点左右结束。这天大家看起来都很兴奋,主要是这天家长们会来,学校还特批提前一节下课晚饭能和家长一起出去吃。
下午第二节下课,家长们陆续赶过来,站在走廊隔着窗户笑盈盈里面看。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学生们各个心不在焉得往外张望。王红旗拍拍手:“大家集中精神!如果表现好的话提前十分钟下课!”
同学们不禁欢呼起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王红旗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儿,别让其他班级知道了。”
王红旗说到做到,果真提前了十分钟下课。
班长跑过来叫魏寻:“一起出去吃吧?我妈带了她亲手做的红烧肉!”
魏寻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卷子没写完。”
班长表示很遗憾:“这样啊,那改天邀请你去我家,让我妈做给你吃。”
薛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会儿,待班级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他这儿也忙完了。扭头看见魏寻还在做卷子。他睫毛不长,但密,轻轻颤动着,特好看。薛来心道装也不装像点儿:“走吧,吃饭去。”
魏寻停下笔:“好啊,刚好我也写完了。”
薛来手快,掀开他的卷子,这张卷子才刚开始写,还有一多半儿没写呢:“这就是你写完了?是不是哦故意在等我?”
魏寻把卷子收起来:“这道题写完不叫写完?”
“行,真是太行了。”
他们出去时,别的班级都还没下课,外面学生家长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他们的孩子怎么怎么样。时不时有人朝他们看几眼。
“小来?”一个洪亮粗壮的女声穿过人群,紧接着薛来的胳膊就被拽了,“我刚才就看着像,果然是!”
魏寻扭头看见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拉着薛来的胳膊,她个子不高,烫着满头小卷儿,热情的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个大橘子,塞进薛来怀里,又给了魏寻一个,而后在人群中左顾右盼起来,似在找人,“你爸妈呢?怎么没见他们?昨天去跳广场舞的时候还见你妈了,你妈还说今儿他们都来呢。”
薛来掰了一瓣橘子放嘴里:“他们可能在路上吧。”
女人‘噫’了一声:“这都能迟到,当年就……”
她还想说什么,这时正好打下课铃,便去找自己孩子了。
“你根本没跟你爸妈说吧。”魏寻看了眼橘子,有拳头大小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就是有点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