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麻利地逃走还来得及吗?!
颜洲的目光几乎无防备地直接跟谢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刚醒,眼神还有一丝空茫,不过须臾便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生人勿进的冰冷和一丝不耐烦。
这是谢遥第一次清楚地看颜洲的正脸。
压着的帽檐在颜洲眉骨间留下阴影,一双眼清冷而幽深,眼尾处稍稍斜收束起,跟有一段天然眼线似的。
饶是对颜值评分苛刻的谢遥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很好看。
只是这双眼放在男生身上未免好看得浪费。
颜洲避开谢遥注视他的目光,声音微冷,“干吗?”
谢遥:“打架的事情,教导主任让写个检讨,周一升旗的时候念。我跟顾嘉阳商量了一下,咱们大致写八百字就够了,跟你说一声。”
颜洲不耐烦地皱起眉,“知道了。”
然后颜洲拉拉帽子,打算趴下去继续睡。
顾嘉阳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到谢遥又双叒叕伸出手来。
直接按在了颜洲肩上,阻止颜洲继续趴下去。
顾嘉阳:啊啊啊啊啊!!!orz
颜洲抬头,语气里果然带着浓浓的暴躁,“到底要干吗?”
谢遥冷静地劝道,“别睡了,把摸底考卷子拿出来,下一节数学课估计要评讲,上课好好听。”
颜洲明显怔了一下,大概是还没有同学这样胆大地劝过他学习。
然后轻嗤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谢遥:……多新鲜呐,他好久没被人骂过了。
这可真是大型劝学翻车现场。
紧张的气氛仿佛一点就能炸。
顾嘉阳表示当时我真是害怕极了。
连颜洲边上睡得迷迷瞪瞪的同桌也感受到了,哆嗦了下,吓得贴紧了墙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谢遥并未察觉到。
这时突然有同学喊了声“班长”,谢遥转过头。
“老杨让你去趟他办公室。”
谢遥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颜洲,发现颜洲以一个极其挑衅、叛逆的姿势又趴下去睡觉了。
“班长你快去吧——”顾嘉阳看不下去,推着谢遥离开修罗场。
谢遥半推半就地来到了老杨办公室。
老杨:“这是摸底考你考得很不错啊,听物理和数学老师说,你把最后一道大题第三问全写出来了。”
谢遥的物理老师陈凯听到了,凑过来,半欣赏半好奇问,“最后一道大题怎么想起来的思路?高二学生能做出来真是不容易。”
谢遥:……他可以说自己连题目都还没看么。
谢遥在线扯淡:“我假期在家提前自学了一点高三的内容,没想到就考到了。”
陈凯跟老杨对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学习劲头很足嘛,要继续保持!”
老杨回归正题,“虽然你考得很好,但学习是一方面,遵守校规是另一方面,身为班长怎么能带着班里同学去打架呢。”
从未当过班长的谢遥试探道,“那老师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应该去喊老师来啊,或者学校的门卫保安也可以。”
谢遥眨眨眼表示无辜,“我是喊了,你们来得太慢,为了保护同学,身为班长我只好身先士卒……”
老杨自暴自弃般地打断他,“行吧行吧,以后别再带着班里同学打架了。”
谢遥出办公室之前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师,我能看一下班里同学摸底考的成绩和排名么?”
老杨有些惊讶。
谢遥又开始在线扯淡,“我觉得身为班长应该多多关注班里同学的学习情况,帮助他们在学习上更近一层楼。我认为班集体就是一个家,每一个同学都如亲人一般……”
草,他有点快编不下去了。
好在老杨及时地被感动了,激动地拉着谢遥手,“老师竟然都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有责任感的同学!这个班长是选对了!”
老杨给了他一份成绩排名,包括了各科目具体成绩。
谢遥从上往下看,终于在最后一栏看到了颜洲的名字。
语数外物化生,只有两门超过了60分。
这成绩……
读P大之难,难于上青天。
谢遥假装坚强,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至少有两门及格了。然后高考过去太久了的他猛地想起——
满分好像是150来着。
谢遥抬头望了望窗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明成教学楼,一跃解千愁。
第5章 第五章(微修)
放学的时候,谢遥发现今天刚好轮到他跟赵进值日,便坐下来写会儿作业顺便等教室里人走光。
他转头往教室最后一排看了眼,发现颜洲早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他真的太难了。
真的,他现在宁愿去教狗解一元二次方程。
“班长,你带手机了吧,咱们加个微信!”
顾嘉阳通过一天时间,自感现在与谢遥关系甚好。
“班长,我也加个!平时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你吗?”赵进跟李雪也围了上来。
“行啊。”谢遥拿出手机,“随便问。”
顾嘉阳看了看谢遥的个性签名,差点笑出声。
“笑什么?”李雪问。
顾嘉阳戳戳屏幕,“你看班长的个签,‘谢邀,刚下飞机’。”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知乎经典装逼言论。”
顾嘉阳掐着嗓子模仿道:“谢邀,人在迪拜,刚下飞机。”
李雪:“班长你是不是经常刷知乎?”
谢遥:……
草,他忘记改回来了。
他笑了笑掩饰尴尬,“就是觉得是我名字的读音一样,随便弄的个签。”
以前谢遥很喜欢在知乎上回答些诸如“常年年级第一是一种什么体验”、“状元是一种什么体验”、“身为别人家小孩是一种什么体验”之类装逼的问题,或者顺手帮解析一下超难度竞赛题。
谢遥不忘掩耳盗铃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怎么刷知乎。”
顾嘉阳信了,跳过这个话题,提议道,“等下凑几个人咱们拉一个班级小群吧。”
“行啊行啊。”
谢遥看人走的差不多了,去角落里拎起把扫帚,赵进跟了过去。
顾嘉阳和李雪打招呼,“那我们先走啦!值日生辛苦喽。”
应该是刚开学的原因,教室里垃圾不多,他俩扫了一会儿基本上已经很干净了,谢遥扫到最后一排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颜洲的桌肚,满满的练习册和试卷。
好嘛,作业一件儿都没带回去。
赵进看到谢遥在愣神儿,“怎么了啊班长?”
“哦,没什么。颜洲好像把今天作业落下了,他桌肚里练习册和试卷都还在。”
身为英语课代表的赵进摇摇头,“他那哪儿是落下了,开学到现在都没写过作业。我一次也没收到过他作业,要不是英语摸底考试,我连他签名都没看过。”
谢遥:……
怎么办,又感到一阵绝望。
谢遥发出灵魂深处的疑问疑问,“那,他是怎么考上一部的?”
赵进:“我高一的时候跟他一个班,其实他开始成绩还行,后面就经常翘课,不写作业,有时候还跟二部的打架,然后成绩就跳水一样掉下去了。上课也是睡觉,基本上不大听。”
还好,还好,从天分上看至少不是个智障。谢遥坚强地又安慰了自己一把。
他露出微笑,微笑中带着一丝疲惫,“真希望他能好好学习。”
赵进没听清,“班长你刚刚说啥?”
谢遥心道,没什么,我就是说了句梦话。
拖完地,谢遥跟赵进锁了门,二人闲聊着路过老杨的办公室,发现老杨居然还没走,伏在桌案前批批改改着什么。
谢遥:“你先走吧,我跟老杨说两句话。”
赵进点头,“那明天见喽。”
老杨听到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有些惊讶,“是谢遥啊,这么晚还没走,今天值日?”
谢遥“嗯”了一声,跟老杨扯了几句,然后旁敲侧击地提到了颜洲。
一提到颜洲,老杨就忍不住皱眉,“唉,他作业也不写,上课也不听,怎么说都不听。”
谢遥:“老师你千万别放弃他,其实我通过这次打架发现颜洲是一个很仗义、勇敢的同学,本质是很好的,只是还没在学习上领悟罢了。老师你要多劝劝他。”
老杨苦着脸,心说我劝得还少么。
“我看他今天来作业都忘记带回去了,要不我给送到他家去。”
老杨诧异得长大了嘴巴,“没想到你这么关心颜洲同学,不愧是班长,有班级责任感。我教书这么久都没遇到你这么积极的班长了!”
谢遥心虚了一下,解释道:“我看了成绩表,三班的均分很大程度就是被颜洲拉下来的,所以我觉得应该从颜洲先入手。如果颜洲学习了,对其他倒数的同学也能形成无形的规劝。”
老杨伸出手狠狠地在谢遥背上拍了两把,“好样的!有想法!老师支持你!”
谢遥没设防地差点咳出声来。
老杨翻出一张表格纸:“这是他的地址,应该离学校不太远。你送完就赶紧回家吃饭,现在也挺晚的了的。”
谢遥说了声谢谢,就往门外走。
“等下。”老杨起身,塞给谢遥一个东西。
谢遥低头一看,是一瓶酸奶。
“别太晚了,早点回去吃饭。你们现在还在长身体,我年纪大了吃这些零食就光横着长……”
老杨和蔼地笑着,背着手站在门口看他。
“谢谢老师。”谢遥竟有点感动,然后冲老杨挥了挥手。
谢遥回教室取了一下颜洲的作业,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老杨给的地址,发现这个小区确实就在学校附近,不过坐公交更快一些。
下了2路车,一抬眼就是个叫新苑的小区。
他找到了5幢楼,然后两步连跨着噔噔噔爬到了六楼。
楼道里飘着傍晚饭菜油的香气直往谢遥鼻子里钻。
自打他在原世界爸妈出国玩去后,他就一日三餐点外卖,要么就是煮点泡面,已经很久没闻到这么浓郁的烟火气的生活味。
到了六楼,找到了颜洲家的门牌号,走廊里一溜防盗门都贴了门帘或是“福”,颜洲家的门却显得光秃秃的,上面什么都没有,牛奶箱连门都掉了也没修。
谢遥敲了敲门,只听见里面一个嗓门粗响的男声念叨了句“烦死了,谁啊”,然后托着重重脚步来开门。
这家人,个个都这么暴躁的么……
男人将门打开窄窄地一条缝,看了看谢遥。
“你谁啊?”
谢遥迅速打量了下这个男人,颧骨高突,嘴唇肥厚,眉低压着眼睛显出些凶像,跟颜洲长得没有半点相似。
男人左手臂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
谢遥没有乱朝屋子内瞟,礼貌问:“请问这是颜洲家么?我是他同学,他今天忘记带作业回来了,我顺道给他送过来。”
男人乜斜着眼上下看了看谢遥,阴阳怪气说道:“哦?他这种怪胎,还有关系这么好啊的同学啊。”
谢遥听得莫名其妙。
男人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屑和嘲讽,“他能耐了,早不住这儿了。你找错地方了。”
说完,那男人就抬手想把谢遥隔在门外。
谢遥反应迅速,立即伸出一只脚卡在门缝间,撑开些空间,然后扶住门,“稍等一下。”
“干吗?”
男人翻了翻眼睛,表情极为不快,试图用手扳回门,但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力,以失败告终。
谢遥手上力道依然强硬,嘴里却还保持着礼貌,“那可以问一下颜洲现在住哪里吗?”
男人啐了一口,骂道,“个狗娘养的东西,住哪里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谢遥没想到他会直接骂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手里按门的力气松了一下。
男人趁机“咣”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这人什么态度……
谢遥猜不出刚刚那男人跟颜洲的关系,皱了皱眉,站在昏暗的过道里犹豫了会儿。
他很想再去敲门问问,不过实在是恶心刚刚那人的奇怪嘴脸。
颜洲的作业和试卷还撞在谢遥书包里,背久了还挺累的。谢遥干脆把书包摘了提在手里,耸了耸有些麻的肩膀。
他正朝着楼梯口走,身旁突然开了一扇门,一个小老太太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来。
谢遥想着颜洲的事儿,差点被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