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指导看了看旁边偷闲的周玥,视线又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答应了。
武侠影片中的武打动作本来注重的就是观赏性,与其说是“武”,实则更贴近“舞”。喻清学了十几年的中国舞,在这上面本就具有优势,做起动作来,更是自带一种飘逸感,让谢然不由得看直了眼。
和这种人对戏,确实是一种享受,谢然想着,身心都愉快的那种。
只可惜,喻清早就因为腰伤不跳舞了,不然还能切磋一下。
“你这会儿要往这边对上他的剑,然后弯腰,转一个身绕过来,duang地一下再和他的剑碰上。”武术指导拿着剑给谢然示范道。
谢然点了点头,转了转自己的胳膊,在酸胀的肌肉上拍了拍,然后摆好了姿势。
喻清扫了一眼他的手,说道:“我带了一个按摩师,晚上让他过去给你捏一下吧。”
见谢然面露犹豫之色,喻清又道:“这场戏拍下来少不了腰酸腿疼,你放着只会更难受。”
谢然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
晚上结束后,覃如筠他们邀请谢然一起去吃饭,谢然没有拒绝,五个人便一同出去吃了顿接地气的——火锅。
虽然这个季节并不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我都快累死了。”覃如筠瞧着瘦,却是个非常能吃的。传闻她与前男友在一起的那会儿,天天和对方出去吃夜宵,结果那人胖了二十斤,她的体重却半点没变,后来分手了,男方被自己的经纪人抓去减了好久的肥。
林芷彤烫了块肉,放进了自己的碗里:“还好我没有太多的打戏。”
覃如筠瞧着赵宇尘含糊地说:“别讲了,拿到剧本的时候我都以为我才是男主,他的打戏还没我的一半多。”
赵宇尘耸了耸肩,无辜地笑了下。
“我看小然今天也练得很辛苦,晚上回去让你助理用热毛巾帮你敷一敷,别到时候回去任哥来找我算账了。”
谢然道:“没事,喻哥把他的按摩师借给我了。”
“我是女的我不配得到喻哥的垂怜。”覃如筠开玩笑地说。
“那我让他……”
喻清还没说完,放在边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名字,便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间外的一个平台上。
覃如筠看了眼,说道:“应该是对象打电话来查岗了。”
谢然偏过头望向喻清,他沐浴在月光下,神情很是温柔,低声和电话对面的男人说着什么,零散的话语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心里不由得就生出一丝羡慕来。
他离开A市的这么多天里都没有和任昀通过电话,连一条消息也不曾发过,因为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过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合作伙伴罢了。他想得紧,却摸不着,只能眼巴巴地瞧着,指望着眼前的石像能够脱落下一点坚硬的外壳,给他留出一个能够钻进去的缝隙。
“好好好,我也想你。”喻清的嘴角勾了勾,眼睛里都带着促狭的笑意。
谢然也想这样光明正大地告诉任昀,自己想他了。
但他不能。
藏在桌子下的手捏着手机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按下了开机的按钮。
他抬手拍了张火锅的照片,发给了任昀。
几分钟后,任昀给他发来了一个“?”。
谢然:不好意思任哥,我发错了。覃姐带我们吃火锅,我想拍给陈哥让他馋一下的。
任昀:。
任昀:这个季节,吃火锅?
谢然的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下,回了消息——
谢然:是啊。
他等了好几分钟,任昀却没有再给他回消息。许是对方现在正在忙,没有时间理会他。
喻清打完电话坐了回来,接收到了两道揶揄的目光,他熟视无睹地捞着锅里的菜,而后撩起眼皮看了谢然一眼,在对上他的目光后笑了笑。
“其实我这么多年一直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追的谁?”
林芷彤也摆出了一副八卦的模样,凑近了喻清所在的位置。
喻清的筷子顿了几秒,而后他抓起旁边放着的可乐喝了一口,不冷不热地说:“好像打个啵,就在一起了吧。”
“那是谁起的头?”
“他吧,恃醉行凶。”
谢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多了一丝灵感。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振了振,是任昀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
这么多人盯着,他只好摸出了自己的蓝牙耳机,连上了挂到耳边,才敢点开任昀发来的消息。
“回去后让助理泡杯糖水,别上火了,会影响说台词。”
任昀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像是贴在谢然耳边呢喃一样,在出声的那一刻就叫他浑身僵硬,一股莫名的情愫漫上心头。
谢然把这条语音重复听了好几遍,嘴角的笑不由得拉得越来越大。
谢然:谢谢任哥关心!
谢然:任哥现在在做什么?
聊天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一直没有消失,谢然还当任昀打了一长串的话,却没有想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发过来。
他有些失落。
却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任昀当晚听着一首歌睡着了。
《Wonderwall》。
是谢然翻唱的第一首歌。
第25章 受伤
视频是用手机拍的,画面本就模糊,再加上场地灯光昏暗,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但任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谢然——他是整支队伍的主唱。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身形也是瘦弱,远没有如今这副矜贵的模样。但不得不说,当年还是地下歌手的谢然,比现在野太多。
任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视频中的谢然是他也不是他,这个人带着如今谢然没有的张扬,裤子上挂着泛着冷光的金属链子,脖子上吊着一条字母链,上身披的是夹克,头发都染成了蓝灰色。
人群中有人喊他的名字,歇斯底里的。台上的架子鼓声未停,谢然手上的吉他声也在继续。
他的唱功很好,即使是在未出道的十八岁,也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
他抬起头的那一刻,灯光落进了他的眼中,像是大片的星辰都坠进了这片天地里。他不适应地动了动眼皮,对台下的观众扯出了一个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之前的所有乖张悉数消退,留下来的只有青涩与腼腆。
任昀突然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心脏上敲了一下。
·
《破风》剧组分成了三组拍摄,覃如筠和赵宇尘在另一组,并不和谢然一起。谢然最开始的戏份都是和林芷彤搭档,从他们的初见一直持续到男女主为了查案来到女二家中。
六月的温度已经到了一个磨人的地步,更不用说他们拍的还是古装剧,几层衣服罩在身上,就算是纱都能把人闷得不行。于是剧组休息时,经常能见到谢然和林芷彤挽着袖子、卷着裤脚,蹲在阴凉处吃西瓜的场面,旁边还有两个助理捧着小风扇。
赵导是三个组轮流跑,他若是不在,谢然还能好过一些,一旦他来了谢然这一组,当天的NG次数总能直线上升。
在经历了几次赵导的亲身指导后,谢然每次看到他都紧张,结果就是越紧张越错,错得多了,赵导又得给他示范。如此循环。
“我觉得你不是没有灵气。”某一天散场之后,赵导这样对他说道,“也许你可以多去看看别人的戏。”
但是谢然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们这组总是结束得最迟。
谢然饰演的男三齐泠是飞花楼养的杀手。飞花楼在各地收集孩童,将他们送到楼内专门训练的地方,从小便教授他们各类功法,待到他们年满十二,便设下比试,十人之中唯有一个可活,如此反复,挑选出这一批中活到最后的十个人,再给他们下派任务。十个人中,能完成任务并活着回来的一般不足五人。
齐泠十五岁时便被送进了陆家,成为陆家的奴仆。陆家的二少爷是个暴戾的纨绔子弟,平日里最喜欢殴打下人,若非是齐泠习武,只怕进府没半年就得死在他的手里。而在他十七岁的时候,他遇上了陆家的小女儿陆平烟,陆平烟师从琼花夫人,常年游历在外,最看不惯自己亲哥的作风,在一次偶然回家时目睹陆二公子教训齐泠后,决定把齐泠收进自己院内。
后来陆平烟再次离家,也是齐泠随行在侧。
齐泠对陆平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但在陆平烟眼里,他们是朋友、是主仆,何况齐泠还有任务在身,又受飞花楼蛊虫压制,只能把这份爱慕埋在心里,默默地陪在陆平烟的身边。
开机几个星期以来,谢然都是靠自己的经历来演齐泠这个角色的。
从某些层面上来说,他和齐泠还有那么一些共通之处,再加上对方本就是那种表面是冰山的性格,演起来也比以往的角色要得心应手许多——虽然他还是时常被说目光太过呆滞。
六月中旬时有一场夜戏,是周玥扮演的男四夜访陆家,被齐泠抓住后的打戏。
他和周玥都吊着威亚上了屋顶。武术指导先前给他们示范了一遍,他们现下只需要在屋顶上做几个动作,然后从上面跃至院内。屋顶上的打戏后期会到影棚里录制,而院中的打戏则是用的现场。
这一场赵导亲自督工,谢然刚一上去,就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再被夏日夜里的热风一吹,更是闷热得紧。
“Action!”
谢然手上剑花一挽,撞上周玥手中的兵器。飞花楼的剑法其实并不花哨,只注重如何杀人,但此时齐泠用的是陆平烟教他的陆家剑法。此时周玥应该顺着他的力道向下落去,踉跄几步后在院中站定,待谢然从屋顶落下时,再和他对上一剑。
然而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每当谢然从屋顶跃至半空中时,对方总能出些状况,他只能被一声“卡”吊在半空,接着又被拉上屋顶重新来过。
被吊在半空的滋味绝不好受,几次下来谢然脾气都上来了,但碍着赵导的面子又不敢直接开骂。
谢然其他戏份的演技不行,但在打戏上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多次返工。
“周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在不知多少次的NG后,谢然这么问道,“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彼时,他们正站在屋顶上。来往的风都没了燥热,只剩下了凉意。
“没事。”周玥摇了摇头。
这一回总算是过了,赵导让他们上屋顶又补了一个镜头。
然而下来的时候,谢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为了让自己吊威亚时舒服一些,却没有想到这个力道并不是来自他的腰,而是来自他的手臂。
于是谢然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旁边偏去,踩在了旁边的瓦片上。瓦片光滑,又是倾斜的,根本没有着力点,谢然继续向下滑了几厘米。
下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谢然看着越来越近的梁,抬手撑了一下。
钻心地疼。
不是来自手心,而是腰。威亚还吊在他的腰上,两边这么一扯,谢然眼泪都要出来了。偏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的心跳加速,惊恐的感觉还没从脑海里退去,他抓住威亚线,咬着牙回头让他们慢慢放下,转身就坐在了屋顶上。
那股心悸之感还没消退,他喘着气,脑海里还是刚才的那一幕。还好下边的工作人员没有开小差,不然他现在要么毁容要么断腿。
“然哥没事吧?”助理跑到屋下对他喊着,其他人也陆续凑了过来。
谢然揉了揉自己的腰,抬起手摆了摆。
他在屋顶上休息了一下,才让工作人员把他吊下去。
赵导厉声说道:“刚才怎么回事!”
周玥站在不远处,见他下来了,不紧不慢地走到他的跟前,说道:“不好意思小然,我有点恐高,刚刚下来的时候太害怕了,抓了你一下,我也没想到你会……唉,没事吧?”
谢然眼珠动了动,视线扫过周围的工作人员,露出一个虚伪的假笑来:“没事。周哥以后小心一点,还好我身上吊着威亚,要是断了腿还好,顶多让任哥在家多照顾我几个月,万一毁了容,他得心疼死。”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赵导不满地训斥道。
谢然转过头:“不好意思,让赵导担心了。”
“先过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身体才是本钱,这个时候还想什么毁不毁容。”
谢然最后瞟了周玥一眼,在助理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然哥,要不要打个电话和陈哥说一下?”助理说道。
“别。”谢然制止道,“给小陈哥知道了,还不得风风火火地去找人家算账,到时候平白留了一个把柄。”
“那……”
“没事,小伤。”
他又不是没受过伤,比这更严重的都有,哪次不是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
覃如筠刚回酒店洗了个澡,就听说了谢然在片场差点受伤的事。
“严重吗?”她问助理。
“我也不知道,但看周轩的那个样子,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赵导问明天要不要给他放一天假,他好像拒绝了。”
覃如筠叹了一口气,起身去行李箱里找衣服。
“怎么了覃姐?”
“我过去看看,人对象让我照顾他,我照顾成这样了,以后传出去我面子往哪里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