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章随手拨拉着厚厚一沓子资料,“先从他们家亲戚开始,再加上点公司的黑幕。”
“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一点,不许滥用你的本事,你的技术是保障而不是你威胁别人的依仗。”
“明白。”周行章耸了下肩,“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为什么阻止?李家面上对我们和气,背地里也不是没和其他人一样算计过我们,以前我不说是因为顾及爸妈的面子,那些事情也犯不上跟他们计较。不过现在既然他们先不仁,我们为什么要任由他们欺负?你尽管去做,但是要把握好度,如果……真出了问题,大哥给你担着。”周景行也不是一味迂腐的人,如果真的软弱到任人欺负,新洲早就四分五裂不复存在了。
周行章笑笑,带出几分邪肆,“放心,我手脚干净,绝对不留痕迹,就算猜得到是我也没用——他们没证据。而且,我都多大了,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你就不能赶紧找个伴儿让我省省心?”
看着上一秒还有些小正经的人下一秒就开起玩笑来,周景行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我不着急,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捋顺了再来说我吧。”
周行章身体一歪躺倒在沙发上,枕着手臂,“你这话意有所指啊。”
“没错,”周景行直接问道,“你跟齐臻是怎么回事?不要跟我说没事,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都是……糟心事儿,”周行章看了眼周景行,脑袋转正盯着吊顶上的花纹看。
周景行稍有犹豫,“方便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这种丢人丢到家的事我也就能跟你说说,”周行章叹了口气,烦得不行,“我他M的就是不长心,李一平给我下药,下、药!他挖坑我就必须往里头跳?!笨到家了!”
周景行大致能猜到缘由了,“之后呢?怎么和齐臻扯上关系了?”
“我……反正就是阴差阳错的……我们俩就上床了。”
周景行怔了下,刘欣蕊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多心了,但是听到周行章自己说出来真的是有些难以置信,双方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在感情还没发展到位的时候先发生了身体上的关系,这就很难处理了,“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周行章用力揉了几下脸,颓丧地放下手,“我说了,我和他只能是朋友,他……也说不会拿这件事逼着我干什么。”但就是这样反而更让他觉得歉疚,是好朋友就能做这种事了?是好朋友做了这种事心里就真的一点不别扭吗?
放谁身上都不可能像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做朋友啊!
周景行碰上这样的事,而且其中一方还是自己的弟弟,无奈得很,“那你真的……”
周行章忽的坐起来,几乎是吼了出来,“我能怎么办?!跟他结婚?!不可能!”
“行章你冷静点,”周景行神色温和,试着去安抚周行章的情绪,“如果你结婚,我希望是你真的喜欢对方,而不是为了弥补。”
周行章顿了下,整个人又蔫下去,“抱歉……”
“跟我不用道歉。”
周行章苦笑了声,“你跟他说的还真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周景行也是一愣,齐臻是有傲气的人,同为alpha,而且他不认为对方比自己弟弟弱到哪儿去,周行章想强迫齐臻发生关系不太可能,那……就是有意的配合,而之后又说出这样的话,他不得不承认,齐臻很懂得把控人心的远近,只是一个alpha愿意做下面那个确实很难得。
周景行坐到周行章身边,搂着人垮下去的肩膀,“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以后继续做朋友就行了,让你不用在意?”
“……差不多吧。”
“行章。”
“嗯?”
“你跟大哥说句实话,你对他真没一点喜欢、没一点好感吗?”
周行章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去,“说没好感那是骗人的,但要说好感……好像也谈不上。”
“你可以试着去跟人来往,别把自己锁死在过去,活着、总要往前看,给自己一个机会,别那么抗拒别人的靠近,只是试一试,你不喜欢我绝不会逼你,谁都不能逼你做任何决定。”
周行章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又伸开手掌按在自己脖子下面,沉默半晌还是摇摇头,“不行,我做不到,哥你别劝我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行章,你考虑过舟舟吗?”周景行知道周行章在想什么,他不愿意拿周舟来逼迫周行章迈出第一步,如果需要有人来推一把,他来。
周行章的手攥在一起,牙关紧咬,说出的话几乎是贴着齿缝挤出来的一样,“我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舟舟。”
“你有没有问过舟舟的想法,他想不想要妈妈,或者想不想要爹地,要一个完整的家?”
“我……”
“六年时间,够长了,如果六年你还走不出这段感情,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用一个六年,两个六年,甚至更长时间。行章,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纪维谷……离开了是事实,你喜欢他,你心里依旧留着他的位子都没关系,可你不能这么过一辈子。”周景行纵容周行章沉在往事里是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知道周行章偏执,但是六年过去也该有些改变了,一味逃避并不是什么好的处理方法。
周行章知道周景行说的有道理,那个人给了他满心的伤痕,也在他心里划下了一条鸿沟,“哥……”
“嗯?”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能不能做到,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
第38章 舟舟名字的由来
周行章的声音说到最后都带上了哽咽,周景行把人搂进怀里,“没关系,不管多长时间,哥都陪着你好不好?你还有舟舟,我们可以慢慢来。”
周行章闭上眼,眼睫微微颤了颤,“嗯。”
周景行离开星洲工作室,在车里坐了半天,还是直接去了东江。
韩跃明敲响齐臻办公室的门时,心里直犯嘀咕,周景行来的不对,要是合作的事情,以对方的周到不会直接一个人上门拜访,那……不是工作就是私事儿了。难道是最近他们老板和周行章的事情已经传到人家大哥耳朵里去了,这是来当面对质的?
齐臻自然不会拒绝见面,两人面对面坐下后,他主动开口问道:“周总亲自过来,是因为行章?”
跟齐臻打交道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对方直接,周景行也没有绕弯子,“你和行章之间的事我大致知道,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的大意,但是我不相信你没有机会拒绝。”
齐臻对周景行的直白有些意外,圈子里都说新洲董事长、CEO处事圆融,滴水不漏,能这么直接地说着这种话,本身就是诚意的表现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别人,没想到他在自己哥哥面前倒是个乖宝宝,什么都跟你说。”
齐臻的话里带着并不掩饰的占有欲,周景行也不计较这个,“你这是默认了。”
“没错,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会放过,你说呢?”
“是,不过……”周景行轻轻笑了下,“这次我倒是真看出来齐总喜欢我家小弟了。”
齐臻轻飘飘哼笑一声,明白对方的潜台词,“这一点我从不否认。”
周景行的表情微敛,温和而端肃,“齐臻。”
“嗯。”
“行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就是舟舟的另一位父亲。”
“……我知道。”
“行章、很爱他,但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没能在一起,舟舟出生后没多久他就过世了,但是行章忘不了,你知道舟舟名字的由来吗?”
“是什么?”
“柏舟之节。是说Omega在自己的alpha死后不再嫁人,终身守节。行章不是Omega,但是他说他这辈子就只要那一个,非他不可,人死了,他就守着舟舟过一辈子。”
齐臻心里一阵颤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最下面翻涌上来,让他猝不及防,周行章对“纪维谷”的感情他知道,但是他没想到周舟的名字居然是从这样的典故里来的。
周景行观察着齐臻的表情,有些哑然,也有些苦涩,更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不过他还是继续道:“行章很固执,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别的人想再走进他心里,很难。”
齐臻的声音有些干,“我明白。”
“如果你退一步,能和他做朋友也不错。”周景行没有提补偿的事情,提了、才是对齐臻最大的折辱。
“不可能。”
“为什么?”
齐臻微微抬起下颚看着周景行,“就算你作为兄长愿意他永远困守在过去的深渊里,我也不会退后一步,不管要用多长时间,十年、甚至二十年,我都要把他拉上来。”
他亲手将周行章推了下去,现在就应该由他亲手将人拉上来。
周景行定定地看着齐臻,半晌,笑道:“看来我的眼光还不错。”
齐臻有些疑惑,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你试探我。”
周景行坦然道:“行章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这世上我没有别的挂念,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跟齐总这样的人碰上,行章还不够看,我自然要多为他考虑一些。”
齐臻轻嘲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说行章有个好哥哥?”
“谢谢。”
“不客气。”
周景行必须要承认,齐臻的脾气性格他其实很欣赏,虽然有时候总是让他有微妙的既视感,但是又比那个人要明朗坦荡得多,由内而外的气质骗不了人,“行章对你……不是完全没有好感,他只是还没有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你想追他,路还很远。”
“这大概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齐臻正色道,“我说过,不管多长时间,就算是跟他耗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行章心里有道坎儿,他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铛的人……不在了,我不知道谁还能解开,如果你可以,齐臻,我真的谢谢你。”
齐臻面色微沉,半晌,道:“我明白。”
言尽于此,两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周景行缓缓笑起来,“那我就期待着齐总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大哥了。”
齐臻虽然意外周景行会说这句话,但这是不是代表着周行章哥哥那关他已经过了,甚至在以后还会帮上他很多?尽管比起实际年龄他比周景行要大,但如果真的能得到他想要的,跟着周行章叫一声大哥也没什么。
齐臻回了周景行一个微笑,“不会太久的。”
不会、太久的。
齐臻送周景行出去,看着人离开,他唇边的笑意微敛,虽然他说了心甘情愿跟周行章耗一辈子,但是他知道他等不了,他对周行章的渴望根本不允许他等那么久。
而且,齐臻很清楚他和周行章之间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有更大的发展,从他重新醒过来,重新和对方接触,他认识到的最清晰的一点就是周行章对“纪维谷”的感情,这是一个几乎不可破解的僵局,但是,对他来说没有退路,这个局不得不破,必须要破,哪怕……周行章会恨他。
周行章喜欢纪维谷,齐臻不信里面没有恨,纪维谷是周行章的坎,也是他的。如果这个局只有纪维谷能破,那让周行章恨他也没什么,恨过,发泄过,或许他们才能真的重新开始。
齐臻整理整理心情,下午早早就去接周舟,今天是期末考试,一天考完,之后也不用再去学校,就正式放假了。只是等了半个多小时,齐臻觉得不太对,他刚才跟周舟发过消息,现在小孩就算没出来也不会不回复他,可能是……出事了……
只希望是他想多了,周舟可能只是没看见。
齐臻一边在门卫处登记一边给周行章打电话,简单说清楚后让人定位周舟的位置,然后发给他。齐臻看着地图上那个不动的小点,面色微冷,直到看到蜷缩在墙边的小孩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齐臻在周舟面前蹲下身,牵连到腰背让他动作微顿,他略微皱眉,摸了摸小孩毛乱乱的头发,“舟舟怎么了?跟别人打架了?”
周舟抖了下,抬起一张呆愣愣的小脸,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大眼睛一眨不眨,眼泪噼里啪啦就往下掉,只是哭,也不说话。
看见小孩哭,齐臻心里也不好受,他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哄着,“舟舟乖,别哭了。”
然而,不怎么会哄小孩儿的齐臻话音刚落,周舟反而哭得更凶了,没一会儿就憋得小脸通红,眼见着要背过气去了。
齐臻抚着周舟的背给人顺气,注意到人怀里抱着围巾,他扯了下没扯动,一瞬间的福至心灵,他问道:“是不是围巾怎么了?”
周舟哭得直打嗝,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眼泪“啪嗒”一下就滴在齐臻手上。
齐臻顿了下,给小孩擦了擦眼泪,只是没擦干,他看着人怀里的围巾,问,“能给我看看吗?”
周舟慢慢松开手,整条围巾都露了出来,齐臻稍微翻看了下,上面有两个十厘米左右的口子,切口断断续续但是很整齐,像是被刀子划开或者剪刀剪的。
齐臻脸色微沉,上下打量着小孩,冬天穿衣服厚,他一时还真看不出来人有没有事,“受伤没有?”
周舟摇摇头,吸了吸小鼻子,“围巾……爹地送的……”
不管是小孩的语气和神态还是那个烫人的称呼都让齐臻心里一阵发疼,他轻轻抵着周舟的额头,“爹地送你更好的,更漂亮,更舒服,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