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章说话间带出的灼热气流滚在耳边,齐臻略微皱眉,他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让周行章喜欢上他,但是现在看来对方还是纠缠在纪维谷身上,挫败有一点,更多的的心疼,“纪维谷死了,他……”
“他要还活着是不是就能告诉我他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感情?”
“行章……”
周行章没有等齐臻的回答,仿佛那句问话已经用尽了力气,他松了力道,手臂一软趴在齐臻身上,有些倦懒地闭上眼,从唇齿间逸出几声模糊的呢喃,“就算是利用……我也认了,身体不好活不了几年那就是借口,纪安身体不好……不也活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选择去死……”
周行章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化成了轻飘的气音。
齐臻抱住昏睡过去的周行章,一张脸冷白得仿佛覆了层还停留在冬季的霜寒。
或许,“纪维谷”带给周行章的伤害远比他想象中要大,这个看上去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可能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也可能是他之前根本没有意识到。
他一开始确实只是利用,后来却产生了当时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感情,他让周行章恨“纪维谷”,却没想到不仅没让对方从那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反而爱恨交织在一起,每每想起都是煎熬。
齐臻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以前面对再大的困局和艰难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心虚,他不会放弃周行章,但是却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撼动“纪维谷”在对方心里的地位。哪怕周行章对他齐臻有那么一点喜欢,也远远敌不过已经死了的纪维谷。
疯狂涌起的嫉妒几乎要将齐臻淹没。
齐臻自嘲地笑笑,一脸寒意化作了眼里的一层浅薄水雾,他合上眼抱紧周行章。他没办法放弃,也不愿意承认过去,而周行章更不会放下纪维谷,他们两个这样下去归根到底是在相互折磨。
仿佛、豁然开朗。
他不想面对的过去正是周行章心里的结,比起怀里这个人的痛苦,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为了那些所谓的自尊、尊严去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
只是一点,周行章为什么会知道“纪维谷”活不了几年了?他自始至终没提过。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两个人,当初为了保护他的个人信息,所有的档案根本没有录入电脑系统,也没有任何可供拷贝的电子资料,仅有的一点试验记录也都是通过手写记录下来的,周行章再厉害也不可能找到这些东西。
那又是为什么?
周行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陌生的环境里他也一点没着急,十几分钟后才慢吞吞坐起来,打量一圈后认出来这是会所楼上几层的客房。
昨天晚上的事他还记得,他问,齐臻否定了,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奇怪,他不信如果真的跟他想的一样,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齐臻推门进来,看到周行章已经醒了,缓步走到床边,“醒了就起来吧,给舟舟回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周行章抬头看着齐臻的脸,以前没想到那种可能性的时候只是有些违和和既视感,现在一想到就总是感觉不管是说话的语气、口吻,还是神态都跟纪维谷很像,尤其是本人意识不到的微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齐臻看上去若无其事,周行章勾唇一笑,“两个alpha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你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真能把舟舟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看待?就算你能,齐家愿意吗?”
周行章的话没头没尾,齐臻也摸不清楚对方是在试探还是在开玩笑,略略斟酌后道:“我对舟舟怎么样你心里有数,至于齐家,那是我考虑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哦,”周行章笑意微收,“我再问你一遍,你真不是纪维谷?”
“……不是。”周行章虽然在笑,眼神却森冷,如果刚才齐臻还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那问的这一句就说明不是了。
周行章闭了下眼,再睁开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又变回了明朗懒散,他朗声笑笑,从床上一跃而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走吧,我们去吃饭,我请!”
齐臻目睹着周行章快速转变的情绪,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大男孩了,不,是一个成年的alpha.
第45章 爸爸也在就好了
周行章利落地完成了江文禄要求的事情,对别人那是难题,在他这里根本不是,一天一夜就能做完的事儿。
真正让他忙得三天里有两天不着家,在家也是周舟睡着后一人钻进工作室的,他还有别的事儿要忙。
刘英阁约了齐臻好几次,可是、死活约不动,没办法,他就只好在上班时间跑到了东江。
齐臻刚开完一场管理层会议,回到办公室看见等了半天的刘英阁,调侃道:“刘大少最近很闲?”
刘英阁已经喝了三杯咖啡,感觉到齐臻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的高冷气息,他积攒的那点火瞬间就泄了气,有时候他是真分不清这是气场还是齐臻的信息素,“我不闲,不过就是再忙也忙不到你这程度,约你比约***吃饭都难!”
“你大可以去约他。”
“我……我约他干什么?!齐臻你这是不讲道理!”
“你也可以去找讲道理的人。”
很好,刘英阁的火气又双叒叕成功地蹿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去,“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儿了,有就说呗,兄弟能帮就帮,别一个人在这儿充当人形空调,我可消受不起。”
齐臻翻开文件,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刘英阁,“没事。”
“没事?”刘英阁有点促狭地笑笑,“我可听说最近你妈到处给你挑Omega呢。”
齐臻这才抬头看过去,“听谁说的?”
见齐臻终于正眼看了自己,刘英阁来了劲儿,“还需要听谁说吗?你不参加宴会,三两场下来圈子里有谁不知道齐家正在给你找Omega啊哈哈哈哈!”
刘英阁幸灾乐祸,齐臻淡淡一瞥,“很好笑?”
刘英阁忙止住笑,“不是不是,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齐臻最近忙,而且心里压着事,对其他事情的关注度没那么高。
刘英阁叹了声,“行,你还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早一年我都不会相信你齐臻有一天会变成一个工作狂!”
“有意见?”
刘英阁忙否定,“没有。不过说实在的,你跟周行章怎么样了?那小子不好对付吧?而且看你妈那热情劲儿,我觉得想过家里那关,难!我可跟你说,昨晚宴会上你妈还拉着我问萱萱怎么怎么怎么滴,让我给介绍介绍,我拒绝了啊,别说哥们儿不仗义。”
刘英阁亲妹妹刘萱歌是个Omega,大学毕业后在自家公司做了个小助理,这两年有不少人介绍,家里都给拒绝了。
齐臻自然嫌文静雅多事,“谢了。”
刘英阁摆摆手,“不用,我妹跟你比就一天真小白兔,我是有多想不开把他往你这火坑里推?”
“对,没错。”
刘英阁觉得要么是齐臻发烧了,要么是自己已经烧糊涂听错话了,“我说的可不是好话啊!”
“确实没说错。”齐臻说得认真,“不想找事儿就离我远一点,他们怎么说怎么做不代表我会听从。”
刘英阁一拍桌子,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性格,得劲!”
齐臻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自然不会放任,当晚就回了齐家。
文静雅看见儿子很开心,张罗着让佣人加一副碗筷,“怎么没打一声招呼就回来了,吃饭没有?过来坐。”
齐臻站在餐桌旁边,没坐,“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周行章我不会要别人,你们别白费功夫,我不介意名声问题,如果你们不想齐家最后出丑,最好适可而止。”
齐臻这话一说出来,齐东来和文静雅就明白了。
齐东来显得有点不悦,“有什么话坐下说,在家里又不是在谈判桌上,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文静雅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想去拉齐臻的手又被对方的眼神给镇住了,只得悻悻地放下手,“妈妈也是为你的将来打算,你对那个整天不学好的周行章怎么可能真有好感,肯定是误会了,等你接触的Omega多了就知道他们的好了。”
文静雅仪态大方,言辞间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齐臻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误解,是我没说清楚吗?”
齐东来拉住还要说话的文静雅,“你先上楼吧,我跟他说。”
文静雅虽然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的,但还是听了自己alpha的话。
文静雅离开后,齐东来才道:“你妈妈不是要逼你怎么样,我们也是为你好,你也不看看那周行章是个什么人,他是有本事,但是名声怎么样我们一清二楚。而且他跟你一样是个alpha,你妈说的话没错,两个alpha怎么生孩子?我们齐家几代积累的家业难道就要交给外人了?
“即便不说这些,小臻,当年的事情你肯定也听说过,周行章能待孩子那么好就说明人家还惦记着……前妻,你何必要上赶着难为自己?”
齐东来的话一句都没错,齐家九代单传,确实不应该在他这里断了血脉,但是这件事上齐臻又不可能让步,最多不过……“如果你们坚持,我可以提供精子做代孕。”这是他对“齐臻”的交待。
“这不行……”
“荒唐!”文静雅忍不住从二楼的转角走出来,白净秀丽的面容满是惊诧,“就算找一个清白的Omega做代孕,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在给我们齐家抹黑!”
文静雅从楼梯上走下来,齐东来忙拉住人,“别生气,当心气坏了。”
文静雅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这种事,她怎么能不生气?“你也不小了,就算是为自己考虑,周行章也绝不是好的结婚对象!”
齐臻面色冷硬,“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你们指责他的,我话就说到这里,如果你们还不接受,我们无话可说。”
齐臻说完就走,将文静雅的挽留声留在身后。
回到景水别墅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齐臻还有工作没忙完,就直接进了书房,这一忙就到了凌晨两点,他刚准备洗漱睡觉,手机就震动起来。
看到刘欣蕊的号码时,齐臻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手机一通,对方急切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从听到第一句开始齐臻就往外走了,嘱咐刘欣蕊给周舟穿好衣服小心着凉,他现在过去。
齐臻把车开出来停好,去抱周舟,小孩子夜里发烧,周行章不在家,打电话也不通,根本联系不上,刘欣蕊叫的车一时半会儿又到不了,只能给他打了电话看他在不在家。
到医院后,齐臻从坐在后座的刘欣蕊怀里接过周舟先去了急诊,等到检查完安排到病房打上点滴,齐臻才松了口气,他让刘欣蕊先回去,自己守着就行了。
刘欣蕊待到周舟烧基本上降下来才打了车走,烧不退她不放心。
病房里只剩下齐臻和周舟,齐臻握着孩子的小手,周舟睡得并不安稳,小嘴微张,脸蛋红扑扑的。他担心再烧起来,一守就是几个小时。
周舟睡到凌晨五点醒了过来,没搞明白自己在哪儿呢,张嘴就叫“爸爸”,看到齐臻后模模糊糊地笑了起来,“爹地……”
齐臻把周舟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放轻声音,“还难不难受?”
周舟没回答,只握住齐臻的手指,沙哑又黏糊地喊人,“爹地。”
小孩子显然还没睡醒,也可能是以为自己在做梦,齐臻也没去纠正这个称呼,反正这儿也没第三个人,他应了声,把周舟的小手包进手掌,“爹地在呢,睡吧。”
周舟翻过身,抱住齐臻的手臂,闭着眼在上面蹭了蹭,“要爹地抱~”
齐臻能拒绝吗?
他拒绝不了。
齐臻脱了外衣,上床,把周舟的小身体搂进怀里,“可以睡了?”
周舟揪着齐臻身前的衣服,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又沉沉地睡着了,留下齐臻一个人反复回想着那一句“如果爸爸也在就好了”。
直到天色渐明,齐臻才近乎妥协地轻叹一声,他早该意识到这一切的。
——决定并不难做,只需要衡量天平两端的重量,尝试着必须舍掉一方就行了,结果一目了然。
早上七点多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只听脚步声、背对着门的齐臻就知道是谁,他在来人站到床边的时候扫了一眼过去,“小点声。”
周行章弯腰,探身去看被齐臻揽在怀里的小孩,“舟舟怎么样?”
“烧已经退了,没事。”
周行章伸手摸了摸周舟的额头,确认没事后才站直,犹豫了下,“你一晚上没睡?”
齐臻没回答,反而问道:“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刘欣蕊还联系不上你。”
周行章揉了揉头发,坐在床另一边,盯着周舟的半个后脑勺看,“我最近……有点事儿,回家都比较晚,昨晚上是……特殊情况。”
周行章没说明白,齐臻也没再追问。
等到刘欣蕊带了早饭过来,叫醒周舟一起吃了早饭,齐臻在周行章表示会在医院看着周舟后才跟小孩子打了招呼离开,周舟早上醒过来看到周行章和齐臻都在身边,整个人精神头就很不错,虽然有点不想让齐臻走,不过还是乖乖挥了挥小爪子。
齐臻看向周行章,“不送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