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端道了谢,处理好伤处就还回去。
张西尧的的确确是睡不着,一半儿是想叶老师想的,一半儿是获奖激动的。
他在四点的闹钟响之前起了床,洗漱完换好衣服拎着包就走了。
上车坐下,本来想补个觉,结果旁边有小娃娃哭,也没能睡着。
叶端先回家取的车,去高铁站时多带了件外套,又买了一份牛奶面包。
张西尧下车打了个冷颤,走的时候A市还是大晴天,也没很冷,回来下了些细雨,有点儿凉。
他才意识到,十一月初了。
走出站口一眼就看见鹤立鸡群的叶老师,张西尧就加快了脚步。
叶端披外套接东西一气呵成,张西尧一瞬间两手空空,跟着叶端去停车场。
张西尧以为自个儿跟人家差不多身材,披上衣服才发现应该是大了一个码,叶端肩比他宽些。
“安全带系好,面包在后面,不想吃就眯一会儿,到学校我喊你。”
张西尧答应,把安全带扣上,不经意地往驾驶座瞟一眼,看见人手指平白无故红了一块儿,挺明显的。
“等等,”趁车还没发动张西尧把叶端左手拉过来看,轻微红肿,“什么时候伤的?”
叶端不会撒谎:“昨晚上。”
张西尧多聪明啊,一联想就明白过来,怪不得昨晚上撩人家这么久才回,原来是受伤了。
他摸了摸叶端的手,把脸贴上去在人家掌心蹭一蹭。
疼疼叶老师。
像是找主人撒娇的猫,又软又娇。
“没什么。”
叶端顺手揉揉他脑袋,把手收回来,发动车子驶向学校。
速度不快,还打开了暖风,张西尧在副驾上裹着叶端的外套不多会儿就合上了眼帘,睡得挺沉。
再过俩红灯就到学校,副驾上的人还在熟睡。
张西尧嘀咕了句什么,以为是醒了,结果一看眼睛还闭着,合着是说梦话。
有点儿可爱。
绿灯亮起,叶端踩了油门。
因为速度不快,到学校已经八点半,他头一回用“叶教授家公子”的身份找门卫刷了脸,顺利将车开进了学校,找个停车位把车停好。
上回张西尧等着他睡醒,这次掉了个儿,扯平了。
也是头一回仔仔细细地端详张西尧,从额头到鼻梁,从嘴唇到下颌,小孩儿眼睛紧闭着,睫毛很翘。
看着心就软了。
叶端轻轻勾下唇角,把他安全带解开,会舒服一些。
张西尧睡醒了,一脸餍足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舒服。”
“饿不饿?”
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叶老师还在。
张西尧揉揉眼睛:“有点儿,你吃过没?”
叶端点点头:“起来吧,中午再睡。现在九点多了,去食堂吃些东西?等会儿有课没?”
张西尧坐直身体,把人家外套叠好放后座上:“有,老叶的。”
“去吃饭吧,东西先放车上,我回寝室拿书。”
“好,叶老师你开下后备箱,”张西尧说,“我要把奖杯带给老叶看看。”
两人下了车,张西尧把传家宝似的奖杯掏出来,献宝似的,嘿嘿一乐:“先给你看。”
挺好。
分别后,张西尧背着背包去食堂,叶端回寝室拿书。
张西尧给钱多多发消息,让他帮忙把上课用的东西带过来。
“卧槽你回来了?赶回来上课?啧啧啧真是对老叶爱得深沉。”
张西尧边喝粥边回消息:也不全是吧,学长来接我了。
钱多多那边没了声响,等上课时候才把书往他手里一扔:“恩爱狗!不跟你玩儿!”
叶教授点完名还挺惊讶的,没想到昨天晚上比赛完今儿上午就能回来,张西尧冲他笑了下,乖乖上课。
下课人走得差不多,张西尧凑上去喊他:“教授,我把奖杯带来了。”
“好,”老叶扶了扶眼镜,“让我看看新月杯的特等奖杯是什么样的。”
张西尧又跟老叶聊了会儿天才走,九点多才吃的早饭,现在十一点半根本就不饿,他就直接回寝室了。
顾乐给他发消息:钞票说你回来了,咱啥时候庆功宴走一波?
钞票,没想到钱少爷在他不在的时候又多了一绰号。
“都行,别带那帮小孩儿了我喝不过。”
顾乐:那可由不得你。
行吧,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张西尧一阵脑袋大,定好闹钟把被子捂头上睡觉。
下午课是四点的,张西尧睡醒直接去上课,饿得前胸贴肚皮,盯着钱多多的手臂,眼睛发直。
钱少爷惊恐得要命:“你那啥眼神儿啊!我告学长!”
“你告,我想吃烤猪蹄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张西尧你是畜生吧!”
好容易捱到下课,张西尧就往食堂去,五脏庙得上贡。
冤家路窄,谁知道就刚好在同一楼层碰见了蒋鹤飞。
“噢哟,谁啊这是,刚拿了新月杯奖金就过来吃食堂?啧啧,怎么就你一人啊?你那群姘头呢?”
张西尧看对面笑得一脸损样儿的人,极其平静:“你对我这么关注,难不成是暗恋我?”
“不过你这种货色,”他笑了笑,“给我舔鞋都不配。”
第29章 宝宝防丢带
张西驰正在办公室翻着公司的财务报表,手机跟催命似的响,他看一眼,是自己弟弟,接起来:“怎么了兔崽子?”
“哥,”他听见张西尧在那边喊,“你来学校一趟吧,我惹事儿了。”
“好。”张西驰叹了口气挂断电话,让秘书瞒一下老爸,拿了车钥匙就去停车场取车。
过会儿接到张西尧的消息:在校医院。
这小兔崽子不会又病了吧?
给门卫让了烟,张西驰把车直接开进学校,找一空旷地方停了,去校医院找人。
挺好找的,张西尧手插兜里倚墙站着,头微微垂下,面前站了几个人,一地中海男性正在说教。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容易冲动,说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是不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君子动口不动手,看看你们,都做到哪一条了?”
他转向张西尧:“你说话也真是难听,你给他激怒了能不挨揍吗?活该!”
可怜他们导员是个姑娘,跟他辩解,身量上就吃亏。
法学院什么狗屁玩意儿辅导员,一直在逼叨逼叨,张大爷什么时候挨过这样的,眉头一皱就要张嘴开骂。
“西尧。”
他扭头一看,脸顿时耷拉下来:“哥。”
张西驰半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张西尧身上:“怎么了?”
地中海看见他了,立即双手叉腰,像个胖茶壶:“张西尧家长是吧?让他叫你来也没别的,就是……”
“劳驾您闭嘴,”张西驰客客气气道,“我在和我弟弟说话。”
地中海被噎个正着,脸憋通红,又无言以对。
张西驰一直是让家里作为继承者培养的,商界什么人物没见过,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货。
他把张西尧拉到一边:“是不是挨揍了?疼不疼?”
张西尧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左半边脸,他躲得快,只是嘴角肿了点儿,说“还成”。
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张西驰拍拍他的肩,笑:“臭小子,嘴也太毒了吧,”
地中海正要附和,听见张西驰说“挺像我的”,就悻悻闭了嘴。
蒋鹤飞全程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偶尔抬起头瞪张西尧一眼又低下头去。
张西驰:“我不认为我弟弟有任何过错,先挑衅者和先动手者均不是他,所以,”他转向张西尧的导员,“依照学校规定应该如何处理呢老师?”
“给予法学院蒋鹤飞同学记过处分。”
“好,”张西驰说,“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们就不要求赔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人我带走了,麻烦老师上报学校。”
导员连忙摆手说“没事”。
从校医院出来张西尧就活了,想笑又不敢笑,一笑就嘴角疼。
张西驰斜他一眼:“还不傻哈,知道不还手。”
“那可不,”张西尧说,“哥你护犊子的样子帅爆了!”
“我揍你的样子也帅爆了你信不信?”
张西尧急忙窜一边儿:“我信我信!您弟弟我已经挂彩了您就高抬贵手好吧。”
“好了,我改天找你们院长一趟问问要不要咱们家的赞助,你想吃什么?带你出去。”
张西尧早就饿过了劲儿,没所谓吃什么,这会儿已经七点多了,就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
他手机没电关机了,反正是跟亲哥一起出来,付钱接送都有人包,上了菜就开始吃,把自己还放在男朋友车上的东西给忘得一干二净。
张西驰把吃饱喝足的少爷送回学校,开始头疼要怎么跟老妈解释她宝贝疙瘩在学校挨揍的事儿。
张西尧从食堂买俩煮好的鸡蛋回寝室,钞票又在阳台侍弄多肉,见着他就嚷嚷开:“我他妈在三楼打完饭去五楼找你,一直就没见你人影儿,现在才回来,你大变活人哪,干啥去了?”
隔得远,钱多多有点儿近视又不爱戴眼镜,没怎么看清张西尧脸上的变化,等人走近些,眯着眼睛说:“你是去做面部脂肪填充手术了吗?”
“你他妈想什么呢!”张西尧想笑,一动又扯到伤口,捂着嘴角“嘶嘶”抽气。
钱多多系着个田园风小碎花围裙过来,一脸慈祥:“咋?学长送的糖吃多了牙疼?”
张西尧:“……”
怎么就这么欠。
张西尧把蛋壳敲开用白煮蛋在自己脸上滚:“我今儿被人打了你能不能少说点儿风凉话,钱很多同学?”
“哟喂,稀奇!”钱多多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没事儿,扒着他脸看伤处,“谁这么狗胆包天?”
张西尧刚喝完水,还没咽让他一扒漏一嘴。
“劳驾您离我远点儿,”张西尧抽两张纸擦干净,“就上回篮球赛怼我肚子的那个。”
钱多多激情嘴炮了五分钟,把人骂了个狗血喷头才尽兴,突然一拍脑门儿:“今儿学长来给你送东西来着,他在咱们楼门口,我刚好碰见给带上来。他说你没回消息,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啊不理人家?”
张西尧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关机这茬儿,赶紧给插上电开机,瞬间跳出来一堆推送,他没空清除,赶紧点开微信。
“在寝室吗,我把你的旅行包送过去。”
“少爷?”
“多多拿走了,给你塞了条烟,不呛。”
“看见回信。”
每条间隔时间都有一二十分钟,但是都没得到回应。
还穿插了二十来个电话,都是在他失联的这段时间里。
张西尧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连忙噼里啪啦敲字解释,说自己和哥哥见了面刚从外头回来,手机没电关机,不是故意不理他。
等了会儿也没等到回信,返回消息列表只有钱多多的俩未接电话,没其他人在这仨小时里滴滴自个儿。
张西尧把手机放桌子上,去翻自己的旅行包,翻出来一条万宝路黑冰爆珠。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烟叹气,一天天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你方唱罢我登场,净他妈耽误正事儿。
张西尧手机亮了灭灭了亮,就是没一条是心上人的。
快熄灯了,他怕叶端在忙,犹豫再三,还是没打电话。
十一点,寝室里的灯和电源准时灭掉,张西尧在钱多多的“卧槽”声上了床,握着手机发愣。
愣到十一点半,他轻手轻脚地摸下床去阳台,给宝贝儿打电话。
张西尧惴惴不安的,听筒里的嘟嘟声让他更加急躁。
“喂?”
叶端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喜怒变化,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张西尧却从这里头觉出一些不近人情的冷意来。
“哥哥,”他喊,“睡了没?”
“没。”
张西尧摸摸鼻子:“我给你回消息你看见了吗?”
叶端握着鼠标的手顿了下,说:“没有。”
怎么可能没看见,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等到回信才放回原处。
张西尧有点儿失望,又把自己失联的原因解释了一遍,小心翼翼的:“我没有找借口的意思,你别生气。”
他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喷嚏。
阳台挺冷的,出来急没披衣服,短袖短裤相当于无。
叶端听见少爷吸鼻子的声音:“感冒了?”
“不知道,我在阳台。”
他对着张西尧根本生不起来气,叶端轻轻叹了声,也不知道那小孩儿听没听见。
“回去睡觉吧,”他说,“这件事儿以后再讲。”
张西尧闷闷地“哦”了一声:“你别生气。”
叶端实在没法儿继续装模作样的冷淡,把语气放软道:“去睡觉吧。”
“我可以不可以要一个晚安?”
“晚安。”
如愿以偿,张西尧也回了个“晚安”,挂断电话拉开阳台门进房间。
这边儿叶端把电脑合上,去阳台抽烟。
郑一不在,请假回家奔丧去了,寝室就他一人。
A大的后山林木很多,郁郁葱葱的,风吹过就哗哗作响。
十二点,万籁俱寂,他手中忽明忽灭的烟头是黑夜中的唯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