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尧心里挂念着心上人,但是也没敢去打扰叶端,他们课多考试也多,应该比他更焦头烂额。
他拿了水杯跟专业课书,又抓了笔记本和笔,踩着双NIKE拖鞋插了耳机去图书馆,寝室里看不进去,钱多多实在像个老和尚。
六月底临近七月初,上午九点气温就很高了,张西尧加快脚步,进了图书馆自习室,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翻开书默读起来。
一小时过去,背下来半本重点,他往后一靠,拧开水杯喝了两口水,想着等下去借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
张西尧把书放好,往书架那边走,看见刚才被书架挡住的心里一直念着的白月光。
他们专业相对较闲,平时活动多些,张西尧除了期末考试的时候不怎么来图书馆,破天荒地来一回能看见白月光,还挺惊喜的。
他书也不借了,期末来图书馆学习的人多,这个自习室楼层高些,因此比其他自习室人要少点儿,叶端对面还空着一个位子。
张西尧折回来把东西拿走,摸向白月光的方向。
叶端戴着耳机,低着头,面前放了一摞书,四五本的样子,面前摊开一本,一只手压著书角,右手握着笔正在草稿纸上写什么,神情专注。
对面有人拉开椅子,他伸手把水杯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并不关心来人是谁。
张西尧轻手轻脚地坐好,翻开书,做出副学习的样子,心早飞对面去。
看还不能光明正大地看,只敢用眼角余光悄摸扫。
叶端终于停笔,翻了一页书,仍旧没抬头。
安静氛围,张西尧不愿意因为自己出声打扰大家,他捉起笔,在纸上写:同学能不能加个微信?
结尾还附加一个丑兮兮的笑脸。
他把笔记本推了过去。
桌子很宽,叶端一开始并没注意,张西尧用笔把笔记本又往他那边顶了顶。
白月光眉头微皱,只扫了一眼便把目光收回,任由笔记本孤零零地躺在自己面前。
见得多了,这种无聊的把戏他向来都懒得理。
张西尧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把本子拿过来继续写:帅哥不要害羞嘛。
两行字并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轻佻不着调儿。
叶端眉头皱得更狠,他终于抬起头来,想看看对面这么个烦人精是谁。
映入眼帘的是张西尧那张狡黠的笑脸,坏坏的,还冲他挑了下眉毛。
张某人轻声说:“上午好。”
故意逗着玩儿的,叶端眉毛舒展开来,对他点点头,考试周,图书馆遇见再正常不过。
他提笔在张西尧那两行字下写:好好复习。
字如其人这话一点儿不假,叶端写字也好看,行书,很大气,很潇洒,笔迹疏朗有力。
张西尧自愧不如,他们家兄弟俩一直练中规中矩的楷书,心里小小赞叹了一番就安安静静地继续复习,不再去骚扰叶端。
还挺和谐,张西尧记下来一些内容就快速瞟眼对面儿的白月光当成给自己的小小奖励。
临近十二点,一本书啃得差不多,张西尧把书合上,看了眼叶端,还在认真复习。
“学长去吃饭吗?”
跟小孩儿上课偷偷传纸条似的。
笔记本又被推过来,叶端只好继续回复:“过会儿再去,你先走。”
张西尧想等他一起,又怕这是人家借口,不敢再造次,只好收拾收拾抱了书离开。
……
周二下午,他们考吐字发声的面试,最后一门儿了。因为要留影像资料,所以学院要求着正装。
西装必不可少的,张西尧那套差点儿让他颜面扫地的高定丢回了家,穿的是另一套,打领带穿皮鞋,头发也要仔细打理。
三个班按顺序考,去考场的路上遇见学院其他专业的同学,笑说保险大队又出动了。
清一水儿的西装领带,确实跟卖保险的差不多。
其他女孩子都穿小西装,就祝菱一个穿的小礼服裙,有点儿鹤立鸡群的意思,撇下同伴过来找男生堆里的张西尧。
“西尧你慢点儿走,我高跟鞋不太方便。”
钱多多有点儿腻歪她,这姑娘说不上来的惹人烦,跟好兄弟使个眼色后忙不迭地去勾班长的肩,逃瘟疫似的。
留下一句:“嘿,咱们专业的妞儿们能踩恨天高跑步。”
考试时间是三点,两点五十要到候考室集合,现在两点四十,离考场还有点儿距离,张西尧腿长步子大,走个三分钟就差不多,再等祝菱,时间不太充裕。
啧。
该来的桃花不来,不该来的瞎他妈来。
张西尧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嘀咕一句,只好让出手臂给女孩儿搀扶。
很荣幸的,他们迟到了。
叶教授习惯开考前过来看一眼他们,恰好逮个正着,催了一句。
祝菱对张西尧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拖累你啦。”
张西尧摆摆手说没事。
她又说:“尧儿,你暑假在本地吗?”
“不一定,看情况吧。”
姑娘还想再说什么,看张西尧正在跟班长说事情,便闭嘴了。
她们班先考,考完祝菱要等他一起走,被负责老师提醒一句“考完试的同学不要干扰没考试的同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钱多多差点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老师大腿,悄悄跟哥们儿咬耳朵:“张校草同学请处理一下您的爱慕者,不要对吃瓜群众造成伤害谢谢合作。”
张西尧没法儿啊,上回聚餐完送她回寝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以为这姑娘懂,谁想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也挺闹心。
男生之间倒少有等来等去的那一套,钱少爷考完直接走人,按学号排的,张西尧是二班最后一个。
从考场出来直接往寝室走,刘海掀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衬的五官立体的帅脸更加棱角分明,帅得一塌糊涂,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校草这名头儿不是瞎叫的,颜值能打是首要。
“卧槽好A!”
路过操场听见刚擦肩一男生这么说,好A?什么意思?
张西尧一头雾水,拒绝几个要微信的男男女女。
大热天儿穿西装要人命,他加快了去寝室的步伐,想赶紧洗个澡躺床上吹空调。
经过图书馆,快热虚脱的校草立马精神了。
白t的叶学长怀里抱著书,两条漂亮的长腿正在向上迈台阶,清清爽爽的,看样子是要去复习。
“学长!”
张西尧一喊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带着笑意的男神音在旁边儿炸开,搁谁谁都得看。
叶端停下脚步往声源处看,只有张西尧才会这么叫,见着本人并不意外。
他打量了眼张西尧的行头,问:“刚考完试?”
“是,刚考完准备回寝。”
张西尧笑了笑,他俩站在一起挺惹眼,帅得各有千秋。
“那你回,我复习。”
啧,三四天不见只说了两句话,十个字。
张西尧心里嘀咕,复习是大事儿不能耽误,他就说了句好。
叶端看见他额角流下的一滴汗,把手帕纸抽出来一张递过去。
张西尧没反应过来:“嗯?”
叶端点点自己的额角,对他抬抬下巴。
张西尧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谢谢学长。”
说了再见后分道扬镳,张西尧心里挺美。
兵荒马乱的考试周过去,学生们翘首以盼的暑假终于到来。
学校校历上规定的放暑假日期是七月十号,他们考完最后一门,相当于提前两天放了假。
张西尧先是窝在家里睡了个天昏地暗,休养生息,吃吃喝喝。钱多多家在隔壁市,回家后也没忘哥俩好,动不动就喊他开黑打排位,要么吃鸡JJC。
他才大学,有父兄在挣钱轮不着他,更没有为赋新词强说的愁,悠哉悠哉,适得其闲。
反正日子就一个字,爽。
恢复元气后考虑起正事儿来,学院发了社会实践表,要去实习,其实完全可以盖个自家公司的章,拿去盖好就完事儿了,但张西尧不太想借他爹的光。
年轻人的脑子总是天马行空,他去中心广场一家西餐厅拉小提琴,一星期轮休一次,就干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他一件儿T恤的钱。
活着就是折腾,年轻也是。
家里对孩子的管理向来松弛有度,那爷俩儿倒是没什么意见,多历练历练也好,吴女士一开始怕他被骗,就生气,后来让老张哄好了,这才正式开始工作。
负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姐姐,还挺喜欢张西尧,给他排的班儿也少,大多是中午和下午,可以早点儿回家。
七月流火,五点半太阳还没落,张西尧在更衣室把西装从身上扒下来,感觉浑身细胞都吐了口气。
尽管练过多年的小提琴,站了四个小时还是腰酸背痛肩膀疼,毕竟不是专业的小提琴手。
他开始感慨挣钱不易起来,收拾东西回家好好泡了个澡,吴女士亲自给他按腰捏肩膀,张西驰被支使着端水倒茶。
缓过来神儿,张西尧瘫在床上放空,手机响起来,钱多多的电话,他接起来:“喂?”
钱少爷的大嗓门儿对比他的气若游丝:“尧儿!上线吃鸡啊!”
“不吃,我快累死了。”
“嘿嘿,”钱多多猥琐地笑了下,“哪个妖精给我们张爷榨干了?”
张西尧笑骂一句,跟他说了社会实践的事儿,得到一声唏嘘:“您可真行。”
聊了没几句就挂了,钱多多听他那马上要飞升的语气也不再多打扰。
饱暖思那什么,张西尧翻了个身,找到白月光,放假来还没说话呢。
他发了条“哥哥在干嘛”过去。
有点儿期待人看见这条的表情。
第10章 你回头看看
张西尧向来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说话挺有意思。又因为怀着对叶端的别样心思对他就更贫,这句话也是脑子一激灵就从嘴里秃噜出去,完全没想后果。
发完才惴惴不安地想:我是不是有点儿过了啊?
有时候跟叶端开玩笑,他会把那些不着调儿的都收起来,说些无关痛痒不惹人反感的,能给人逗得笑几回就很满足,这次没过脑子,就怕人觉得自个儿轻浮,不肯再接触就前功尽弃。
祖宗可千万别生气,他暗自祈祷着,七上八下。
哥、哥哥?在干嘛?
叶端洗完澡出来划开手机就是这一条,当即眉头皱起来。
他知道张西尧说话向来这样,但看见的一瞬间还是有点儿不适应。
就发了一行省略号过去。
张西尧这边儿看完就抱着手机嘎嘎乐,乐完发过去一条还带着调笑的语音过去:“学长没生气吧?我就想逗逗你,没别的意思。”
叶端没看见,老叶在书房喊:“儿子!过来帮爸爸找下书!”
“马上。”
去书房一看,书柜全都敞开着,叶教授正跪在地上翻一个大红木箱子,旁边丢俩小箱子,书散一地。
叶端蹲下来把乱七八糟的书整理好,问:“爸你找哪本?”
“杨绛翻译的《斐多》,前两天还在看,这怎么一下就找不着?放哪儿去了?”
“噢,上回您好像带它去阳台抽烟来着。”
叶教授一拍额头:“哎哟,好像还真是!”
他蹬蹬跑向阳台,过会儿叶端听见声音:“找到了!”
小叶就继续给他收拾书。
这么一下二十分钟过去,张西尧等半天以为叶端真生自个儿气,怪起自己这张破嘴,着急忙慌地道歉,然后忐忑地等回信。
“对不起,我下次不开这种玩笑了。”
“你别不理我成吗学长?”
叶端回房间看见这两条,又点开那条语音,正准备回复,张西尧却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他接起,没说话。
张西尧正襟危坐,他确实是紧张,说话都不打弯儿了:“啊,那个,学长你别往心里去,我嘴上把不住门儿,对不起。”
真他妈是一颗心吊人家身上,二少爷以前哪这么因为说话的事儿跟人道过歉。
“我肚量就那么小?刚临时出去了,没看着。”
叶端听见那小孩儿松了口气的声音:“那就好。”
张西尧抱着手机像是捧着块儿烫手山芋,想问问心上人最近在忙什么,问问他过得好不好,问点儿不太重要的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琐事。
起码能让自个儿知道些关于他的更多事情。
又不太好意思。
真是第一回 这么小心翼翼对一个人,张西尧肚子里酝酿老半天,憋出来一句:“学长你们有社会实践吗?”
叶端放在机身后的手指动了动:“大一的时候有,现在没了。”
张西尧扯东扯西的找话题,没什么营养,叶端也极其有耐心地听他说,插上耳机,喝水,拿东西,挪椅子,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反正张西尧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听筒里传来极具生活气息的声响,白月光的呼吸,回应他时简单的“嗯”,让他产生一种自己是叶端生活的一部分的错觉,挺好。
半个小时过去,张西尧终于停下,望眼时间,十点多了。
“不打扰你休息了,你挂吧,”
“晚安。”
他又故意调出来拿手好戏,依旧没什么反应,人说了个“再见”。
挂断电话,叶端把耳机拔下来,看一眼,手机还剩百分之八的电,直接扔到床头充电,开始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