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别问这个。”
“哦。”
说完又继续打游戏了,由于其中一个心不在焉,视线在卫崇身上流连忘返,两人组队打海怪模式,刚开局没多久就双双暴毙。卫崇气急败坏地问他是不是在敷衍搪塞,谈愿心如止水地摇头:“我太笨了。”
又开了一局,这次玩得不错,谈愿化身绝世猛男在海怪嘴里救出了卫崇,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
“外卖到了。”卫崇摘了眼镜,手机上摁了几下。
他点的是烧烤。蒜蓉扇贝、海味香气扑鼻滋溜溜地躺在锡纸上,看得人眼馋。两人在饭厅坐在一起吃,卫崇忽然问他:“你会剥虾吗?”
“会啊。”
谈愿一心在思考双生子的问题,加上本来也没有什么顾忌,他剥了一个,递到卫崇嘴边。本来这好像也没什么,卫崇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虾肉,谈愿指尖一热——被啃了一口,这才把眼睛瞧了过去。
卫崇探究地看向他:“你今晚怎么了,真有人惹你不高兴?”
就是你啊。
谈愿心想,擦了擦手,又给自己剥了只虾。
爱干净的卫崇嫌弃一地烧烤味,出了饭厅就嚷着洗澡。谈愿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起身告辞。卫崇澡也不洗了,说:“我送你。”
“你不是不喜欢烧烤味吗?”谈愿掀了掀眼皮,“我也还没洗。”
“多大事。”他又无所谓了。
呵,不愧是任性千金。
两人下了楼,卫崇到车库开车。谈愿在门厅外转悠,一个年轻女人牵着孩子慢慢散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走了会神。
卫崇的跑车颜色是黑的,也不是之前他见过的那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车,但肉眼可见地散发着同样的金钱芳香。
这种车出现在破烂小区里是不太科学的,因此两人下车在谈愿单元楼下散步的时候,谈愿再次受到了隔壁大妈的暗中观察。
卫崇皮相风流,往豪车边一站,又与谈愿勾肩搭背,人来人往都看他。
谈愿忍不住说他:“你好招摇啊。”
“我什么也没干,也不能戳瞎他们眼睛。”他语气遗憾,好像真想过弄瞎别人眼睛似的。
“怪你太好看了。”
他实在生了令人着迷的一张脸。
每次在游戏里被尼娜气到,一想到这张脸就忍不住“算了算了”,现在却不管用了。
“你多看一会儿。”卫崇挑了挑眉。
“为什么?”
“你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
谈愿心底一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忽略了,慢吞吞地回答:“我没事……有点累而已。”
回到楼上,他的手机震了震。
尼娜:早点睡._.
谈愿看着它,没有回答。
坏脾气的温柔意味着什么?事有反常。
翌日放学,谈愿准时到了补习机构上课。
鄢深总是来得比他早,戴一副眼镜,像个斯文败类坐在那儿,他在讲转换思路。谈愿并没有认真听,转了转手里的笔,视线落在他的衣领上。
直到鄢深敲了敲他的桌子。
“认真点。”
他皱了下眉,很快又道歉:“对不起。”
八点多,补习机构又下课了,因为那十几分钟的走神,作为代价,谈愿又留在教室里补着题目,鄢深站在一旁等他。
谈愿在草稿纸上龙凤凤舞了一大半,还没算出来最终答案,骤然四周漆黑,他惊疑地四处张望,发现整栋楼都暗了。
像一张黑幕布,把他和鄢深遮住了。
他听见鄢深放下书本的声响,忽然想起昨天的一些细节。
“停电了。”鄢深走到门后,在电闸前查勘了几分钟,“你先回家。”
一转身,模糊的少年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在很近的地方叫他的名字:“鄢深,等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
谈愿依然是那把温温吞吞的声音,又低又柔,没有什么起伏。为了证实某种想法,谈愿摸上鄢深衣领扣子的位置,下一刻就被摁住了手。
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让我看一下,你松手。”
鄢深仍捏着他的手腕。这不妨碍他动动手指解开衣领最上面的纽扣,将手伸了进去。
鄢深的身体很热。
黑暗之间,不平稳的呼吸在放大,像不安噪音。
谈愿的心跳得很快,手指没有章法地在衣服里寻找,锁骨往下……那道伤。
“别闹了。”鄢深狠狠抓住了他的手,声音低哑。
谈愿来不及反应,嘴唇上忽然一热,又很快分开了。
刚刚那是……?
少顷,鄢深俯下身,一手撑在他身后的墙面,将他圈在怀里,有条不紊地摘下了无框眼镜,重新吻上了谈愿的嘴唇。
干燥、柔软的唇瓣。
谈愿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迟钝又缓慢的心跳杂乱地加速着。
“谈愿——”郑叶哒哒哒地走到教室里,“停电啦!回——咦,不在?”
漆黑的教室,空无一人。
他站在门口张望了两下,一头雾水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在走廊上找到了匆匆出现的谈愿。
谈愿脸色苍白,嘴唇破了个口子,神色十分阴沉。
“你这是怎么了?”郑叶奇怪道。
“……扯平了。”他说。
“什么扯平了?”郑叶不明所以,“我们是坐鄢深的车吗?”
“你想坐你就去,反正我不坐。”
谈愿红着眼睛,看上去快气哭了。
☆、第 43 章 骗人
43 骗人
地铁。
谈愿的手机已经响了八百次,直到他把手机直接关了。
郑叶鲜少见他生气,谈愿向来心大跑马,就是生气,也几乎不会显露出来。
“出什么事了?”郑叶跟着谈愿到了他家,“谁给你打那么多电话?”
谈愿往沙发上一坐,手支着下巴,揣度着怎么把这个破事跟郑叶讲清楚。这时发小突然怪叫起来:“你手上沾了什么?”
血。
谈愿指尖黏着一抹干涸血迹。
“鄢深……或者说卫崇身上的伤。”谈愿回答。
“啊?”
“我们补习机构没有一个叫鄢深的教师,根本不存在,他其实和卫崇是同一个人。”
郑叶也想起来了,卫崇和鄢深外貌近乎一模一样。他霎时诧异:“一个人变成两个身份名字,这是图什么啊?”
谈愿出身普通家庭,图钱吧不可能,骗色?为什么非得分成两个人。
郑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鬼知道。”
“你现在有什么损失吗?”郑叶想到这里,顿时火冒三丈,“他不会对你干什么了吧!”
“没有。”
“真没有?”
“嗯。”
谈愿应了一声。
如今想来,鄢深与卫崇不是没有相似的地方……就连属马公司的态度也十分暧昧。
属马公司是知情的?
就像论坛上的爆料帖子说的那样,“尼娜”与“潘多拉”是一个账号的不同角色,所以从来不同时出现。
谈愿生了很久闷气,就算卫崇耍了他——又能怎么样。到了晚上,他才开了手机。
入眼是一长串未接电话与未读信息,他没有理会,把鄢深的号码拉黑了。
正要把“尼娜”也删掉,页面突然冒出了新的信息。
尼娜:._.小鸭~
好久没见到这个沙雕外号了,看到这个词的第一反应,谈愿下意识地笑了笑。
尼娜:?
尼娜:你和鄢深怎么了
尼娜:他今天
尼娜:想来想去应该是因为你?
谈愿本来想直接删掉他的,见了这话,突然心头火起。
-你打算继续骗我到什么时候?
尼娜那头静了少顷,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什么意思?”卫崇问。
“根本就没有鄢深,对吧。你们是同一个人。耍我好玩吗?”他突然有点难受,其实他也没什么损失,但还是不舒服。
他自以为和卫崇、鄢深都相处得不错,也把他们当做朋友了。
然而他其实还是个供人取乐的陪玩而已。
卫崇这个大骗子!
谈愿愤懑不平地挂了电话。卫崇的号码几乎立刻就打了进来,他无视了,在对话框里写“不要再联系我”。把两个号都拉黑了。
过了一会儿,郑叶给他发了消息:“本来就觉得卫崇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听他口音是本地人,我打听了一下……他挺有背景的。我们读的补习机构是他家集团的一个产业。晏实集团,听过没?他外祖父母留下的,现在当家人应该是女婿,也就是他爸卫磊。还有……属马公司,他家也收购了,好像是他妈妈买了送他的,因为听说他喜欢玩属马游戏。你说他图什么?一富二代这么戏精?”
谈愿闻言,也在网络上检索了晏实,董事是之前在卫崇微信里见到的名字卫磊。
……
还真是这样。
他被卫崇口中的“做朋友”诓骗了,也是他脑补太多,以为卫崇真的是有精神方面疾病、不得家人喜爱、与兄弟争宠也没什么朋友的人设,细思之下根本不可能,豪门子弟,就算有病,也没有被忽略的道理。
为什么欺骗他的同情心?
有病有病有病有病有病有病!
楼道的灯泡坏了。谈愿气呼呼地从电梯里走出来,穿蓝色帽衫,站在门边一手拎超市购物袋,一手开门,手忙脚乱,钥匙叮当作响。
在他视野盲区里,楼梯间走出来一个青年,就在楼梯口看着他。
卫崇犹疑地摩挲了几下手里的打火机,还是没有跟上去,闯进去登门入室。
比如先捂住他的嘴,把人带进去再锁门。
谈愿的力气不怎么样。
否则以谈愿的情况,他才不愿意老实听一段离谱的解释。
但是到最后,门关上了,卫崇也没有付诸行动。
谈愿一无所知,把买来的东西叠放好,忽然听见大门被扣了三下。
“谁?”
一个熟悉的男声。
“是我,卫崇。”
谈愿没料到——他竟然上门来了。
这破小区物业保安形同虚设,外人可以随随便便上楼,也没人会去拦衣着光鲜开豪车的卫崇。
他不清楚这人的意图,没有吭声。
卫崇继续敲门。
“在吗?”
“听得到吗?”
“最开始不是有意骗你,我和鄢深本来就是分开的,说是双胞胎也差不多。”
“我有病是真的。”卫崇继续说。
“你好烦啊,”谈愿忍不住打断他,“我根本不想知道,你别再来找我了,属马那里我会退工资的。”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
少顷,卫崇又开始敲门,比刚才力道大了不少,说成砸门更合适点。
谈愿盯着门,倏然又十分委屈。
鲁迅说得对,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
烦死了!
他问:“你有完没完?”
“我得和你说清楚我和鄢深的事。”卫崇的声音遥远又不清晰,隐约混着楼上夫妇吵架的动静,一点也不真实。
谈愿拿了个抱枕蒙住了脸,喊道:“不了,没必要——”
“哐!”
一声砸门的重响把他吓了一跳。
谈愿也生气了:“神经病!你有本事就踹门吧!”
他实在不想理卫崇,丢下手机去洗澡了。
又过了半小时,他再出来时没听到外边的动静,还以为卫崇已经走了。
没多久,他又听到邻居,那个男大学生的声音:“兄弟,你坐这儿抽烟?什么情况?”
卫崇沉默了一下,说:“他不理我。”
“你找小谈?”
“嗯。”
“他不是在家吗,傍晚我见到他了……哦?你俩吵架?你们什么关系?”
卫崇没说话。
“挺晚了啊,要不你明天再来吧。”邻居说。
谈愿抬头看时钟,快十一点了。
“你别堵在我家门口。”他冲门外说。
卫崇沉默。
“喂。”
“……”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谈愿快被他气死了,不得不一把把门拉开。
青年坐在门框前,穿第一次见面那件黑红条纹毛衣,松松垮垮、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指尖燃着半截烟头,仰头看向谈愿,浓黑的眼底好像燃着阴郁的火。
邻居皱了眉,觉得气氛不对:“小谈,没事吧?”
谈愿也不确定会不会有事,但还是摇了摇头。
卫崇无言地起身,进了客厅。
他带上门,回头问:“你说吧,说完就走。”
烟雾弥漫,卫崇目光寸寸摩挲他的脸,吸了口烟,又吐出来。
“就是你说的那样,我有病,不是完全在骗你,我猜他暗示过你。”卫崇冷冷笑着:“我和鄢深是同一个人。他是正常人,我是他的反面,阴暗的半身。”
正常人被精神病人闯门,大概率是害怕到报警的,谈愿却不一样,卫崇捉摸不定他的态度,反正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好几步,受惊又奇怪似的问他:“你有精神病?”
“是啊,他们希望我消失,这样就只剩下正常的部分了。”
“如果我说出来会怎么样?你会像其他人一样逃走。”
“有一些话确实在骗你——不能和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