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鄢深说着,毫无征兆、低下头吻了他。
后来每逢回忆这个吻,他总是先嗅到空气里弥漫的干燥的树叶酸涩气味。
这是独属于他的十六岁夏天。
“我不会让你哭的。”鄢深说。
6
谈愿唉声叹气,在游戏里向尼娜倾诉衷肠。
duo:我的室友,好像喜欢我
尼娜:你这个基佬
尼娜:所以你什么态度?
duo:我得想想
尼娜:。
尼娜:为什么?
duo:他没有哪里不好
duo:太好了太优秀了有钱又漂亮我这么幸运真应该去买彩票
duo:可是我们不熟啊
duo:我不了解他,他不了解我
尼娜:就这?就这?就这?
duo:你有喜欢的人吗
尼娜:……没有
duo:你不懂啊,他是有时候是直男,还恐同
duo:所以算了吧
duo:虽然他亲了我两次
尼娜:?两次
duo:下午有一次._.
尼娜:艹!
duo:?
作者有话要说: “他说愿意是在暗示婚礼吧,啧啧。”
“当他说‘愿意的愿’时我开始考虑婴儿房墙纸的选择。”
两个人格的不同脑补。
☆、番外4 “卫崇”的精神世界
番外4 “卫崇”的精神世界
(平行世界)
在浩瀚的案例之中,卫崇的病情格外惹人注目,五岁发病,出现另一个迥异的人格,两者不互通却有单方面的联系——鄢深人格能见到卫崇的思维、记忆,与其说是人格分裂,更像是妄想,他就像幽灵一般寄宿在卫崇的思维深处。
比起卫崇,苏医师认为鄢深更捉摸不透。
周六,早晨八点,卫崇预约心理疏导的固定时间。
卫崇已经到了,在门边的小沙发上,低头玩手机。
见到苏医师,他抬头打了一个招呼。
他是个年轻人,生得一副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俊美长相,不配合治疗的程度与颜值也成正比,几乎是疗养院里的头号棘手病人。
就在前些日子,他突然致电医师,希望重拾治疗。
苏医师察觉了他的变化——像裹在糖浆里的一把剪刀。
“我恋爱了,与一个网友。”
卫崇率先与医生聊起近况时,与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区别。
他向来直率,有什么说什么,就连一些匪夷所思的过激念头,苏医师也曾经从他口中听了不少,但没有一次这样令苏医师惊讶。
“恭喜你。”
苏医师也大概猜到他愿意治疗的原因了。
他恋爱了啊,所以为了恋人而来。
“谢谢。”
“他是什么样的人?”
“挺可爱的?”卫崇也许是在和恋人发信息,头也不抬,“他一直很好奇我的治疗情况。”
“你应该告诉他。”苏医师说。
“说了一部分,总不能讲我们在搞谋杀吧,虽然鄢深估计也死不了——反过来也是。”
苏医师纠正他:“鄢深并不是独立的人类,谋杀这种词不太确切。”
“随便。”
“之前的实验机器已经投入使用了,”苏医师不着痕迹地略过刚才的话题,将悬浮投影打开,“你可以体验一下……就像全息游戏,技术人员可以通过数据模拟出你和鄢深的思维空间。”
然后对症下药。
“只有我么?”卫崇提了个古怪的问题,“如果是全息游戏的话,其他人的意识也可以进入模拟环境。”
苏医师以为他在忧虑隐私问题:“我和工作人员都不会进入你的思维空间的。”
“那就是可以了。”
“什么意思?”
“干脆把谈愿叫来好了,让他看清楚我是什么,如果他后悔的话……”卫崇话锋一转,“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苏医师的冷汗都下来了:“这样不好。”
没什么作用。
卫崇从来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巧的是,他的恋人也是差不多的任性角色。
苏医师第一次见到卫崇父母以外的家属,一个漂亮温柔的少年,很有礼貌,话里话外都是对卫崇的担心和打探。
“他先前一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转变了?”
“想通了。”苏医师回答。
“是吗?”少年并不相信。
苏医师不能泄露关于病人的情况,所以只是一两句话打太极。
仪器像是大型游戏舱,谈愿躺上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别的念头,只是感觉自己在玩数码游戏,闭上眼睛之后,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卫崇的精神世界……
安全屋?
他的第一反应,怀疑自己身处属马游戏的安全屋里。
灰白的天花板,遥远又不可触碰,到处都是灰色,像躺在巨大的纸盒里。
“人呢?”
“卫崇?”
就在这瞬间,他的地板塌了。
脚下的马赛克地板,就像灰白相间的陷落格子。每踏出一步,后脚跟踩着的地砖就突然塌陷了,跌入到无边万丈深渊,他吓了一跳。地板正在不断坍塌,仿佛地震时被镇塌的楼房,只有墙面还悬空安然无恙,瓷砖跌落到遥远的地洞里,被蠕动的岩浆吞没了。
“怎么回事啊!”
谈愿夺路而逃,发现瓷砖跌落的速度只比他的脚步慢一点,并且也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快跑!
他尖叫:“卫崇……”
谈愿实在是跑不动了,就好像鬼打墙一样,怎么也跑不出这个客厅。
代表通往别的房间的门丝毫不见接近,难不成他在原地踏步吗?
地板仍在一块一块地消失、跌落。
太恐怖了。
卫崇……
“我在这里。”一副温热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谈愿转过去,惊魂未定,见到了鄢深的冷静面孔。
他顿时松了口气:“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地板也悄然停止了下陷。
“抱歉,它们太喜欢你了,想把你吃掉。”鄢深转过头,银白的细长眼镜链微微晃动,单片镜片之下的眼眸低垂,像是在对遥远的岩浆说话。
“那些到底是什么……”
“是我的一部分。”鄢深难得俏皮地弯下腰,又朝他伸出一只手,“欢迎来到精神病的世界,我是你的导游白兔先生。”
谈愿:“……”
这人还惦记着当初在补习班,他说鄢深是爱丽丝梦游奇遇记の爱丽丝的泥塑打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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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爱丽丝。”谈愿忿忿道,“你也不是白兔。”
“唔,无所谓。”
“现在我们去哪儿?”
“这里是外边的世界,先回家吧。”
“哦。”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还记得医生的嘱咐,观察卫崇的精神世界……
打开门之后,外边竟然是一片荒野。
准确地说,是横尸遍野的荒芜世界。
饶是玩了不少R18限制级游戏的谈愿,在见到脚边的残缺肢体时也愣住了。
到处都是血……各种断头断脚、身体残缺的尸体。
房子的墙壁上,黏着一块海峡形状的肠子,散发着奇怪的气味。
卫崇站在十步远的地方,他拿了一个头盔,一下一下地往倒地的男人头上砸。
他的眼神平静且认真,这是谈愿司空见惯的、在书房解释物理题目的表情。
一,二,三,四,五。
他砸了五下。
血液飞溅,一颗眼珠被砸飞,落在谈愿脚边。
鄢深温柔地劝谈愿:“别看了,伤眼睛。”
卫崇抬头,看见目瞪口呆的谈愿,这才若无其事地停手了。
“太脏了,”卫崇皱眉,“我们先回家。”
“这些都是什么人?”谈愿很快恢复了过来,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没想到会遇到和游戏里一样的R18现场,不,比游戏血腥一百遍。
卫崇:“勇士。”
谈愿:“?”
卫崇:“不用管是什么,反正已经死光了。”
谈愿:“好吧。”
怎么回家呢?
视野能接触的地方,全是遥不可及、仿佛没有尽头的荒漠。
就在下一瞬间,突然像被拉灯了似的,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一丝光线也无。
谈愿大骇:“什么情况?”
“没事。”
在他的左手边,鄢深回答。
“不用怕。”
在他的右手边,卫崇回答。
他的双手,被同一个人妥帖地牵住了。
谈愿就像被蒙住眼睛的盲人,被恋人指引着往前走,“卫崇”的手心干燥又暖和,他忐忑混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除了地板,他什么也没有踩到,仿佛刚才的尸体们都凭空消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崇说:“到了。”
没有睁开眼睛这样的动作,眼前突然亮了。
他们不知道何时到了码头,远远地能见到海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岛。
“就是那里?”他问。
鄢深:“你喜欢吗?”
“还好。”
卫崇:“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个地方。”
“就这里吧。”
谈愿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眼中的“家”是什么样的。
灯光再亮起来时,他们已经出现在岛上了。
与码头明亮的视觉不同,岛上阴暗又浓雾,好像看不见太阳。
奇怪的是,别墅外的花园和草坪上却点燃了高倍的灯光,把别墅周围亮如白昼。
花是玫瑰和蔷薇,白色和火红交织在一起。
别墅很大,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他们三人走进去之后,木门就自动闭合了。
客厅是两张长沙发,两张茶几,两份门窗,极其对称。
唯一的电子管家在吊灯下漂浮着,弹出了一张悬浮面板。
【今日新闻!】
【‘解救被捕获的爱丽丝’任务全员失败——】
【幸存者:0】
【[?]掳走了爱丽丝!她被衔进了一只金丝鸟笼里,再也出不去了。】
【可怜的爱丽丝,她的可怜命运令人悲恸。】
谈愿:“?”
这个爱丽丝,难道是他自己吗?
被打了马赛克问号的人,则是卫崇和鄢深?
之前门口一地尸体是解救他的好心人?
公主、恶龙与勇士?
???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啊。”他忍不住说,“什么呀,谁会来解救我……我也没被你怎么样。”
卫崇:“是咯。”
鄢深:“没有。”
电子管家:“到了洗澡的时间!”
话音刚落,谈愿旋即被电子机器人推搡着,半强迫地被塞进浴缸里。
?
?
什么情况啊!
浴室很窄,只有一个浴缸和毛巾架。
水热乎乎的,身上沾着的血迹被泡散了,谈愿莫名其妙地被要求洗澡,感觉不对劲。
他穿着装饰羽毛的繁复衬衣。
天知道怎么回事……他进来之前不是穿这套衣服的。
电子管家念念叨叨着晚餐的菜色出去了,这时,浴室里又闯进来两个人。
卫崇站在浴缸左边,目光像是小学生在观察蝌蚪,露出一个古怪的快乐微笑。
鄢深站在右边,同样饶有兴致地看着泡在水里的他。
“干嘛?”谈愿突然警惕。
“没什么。”卫崇说。
“外面很脏,洗干净吧,我等你。”鄢深双手湿漉漉地摸上他的脸,热腾的雾气弥漫,他说话低声细语,这时无端透出一股暧昧感。
“知道了。”
谈愿缩了缩脖子,谨慎地拉开一点距离。
卫崇冷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鄢深:“待会见。”
门关上了。
谈愿总算喘了口气,得以发觉这个浴室十分眼熟——这不就是他家里的浴室的复制版嘛。
在卫崇的世界里,竟然有他家的浴缸?
疑惑之余,他也因为这个熟悉的环境而稍微安心了一些。
再醒来时,他不着寸缕躺在一张柔软的纯白大床上。
很大的床,圆形,分不清床头床尾,左右两边各是两个枕头,加起来就是三个……等下,这难道是他们仨的床?
谈愿盯着软绵绵的枕头,脑子里忽然有了画面。
他左边睡了一个美人,右边也是一个美人。
左·拥·右·抱.jpg
美滋滋……
才怪。
谈愿一个激灵爬起来,左顾右盼,却不见他们任意一个的身影。
“哪去了?”
下床之前,他才迟钝地发觉……脚上绑了东西。
一条银色脚镣系在左脚踝上,链子很轻,尽头固定在床边的地板。
谈愿:“?”
他拽了拽链子,发现根本扯不断。
脚镣也没有锁孔,仿佛是特意为他焊接的订做产品。
链子的活动范围不小,差不多可以够到整个房间。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没有门!
只有……一扇窗户,窗外是漫无边际的皑皑白雪。
他在窗前呆了很久,渐渐意识到这个人的危险用意,忽然头疼起来。
他对着空气喊:“你想干什么啊——住手!”
卫崇是突然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