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投入工作,也就忘了身边还跟着个来路不明的人,助理邓可宁进来汇报工作,说完一天的行程,询问陆云起的意见。
陆云起没抬头,翻着文件,“把中午的饭局推掉,跟了我这么些年,还用我提醒你,是想换工作了?”
邓可宁早就习惯了自家总裁的说话方式,推了推眼镜,表情毫无波动,“很抱歉,陆总,找到您这根良木可废了我不少工夫,现在另寻他主显然不符合我的个人利益。”
“你倒是想得清楚。”
“近朱者赤。”
陆云起抬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助理,唇角勾起,“不,近墨者黑。”
“陆总高见。”
陆云起又低下头,“这是刘……副总的意思?”
“是。”邓可宁知道陆云起问的是饭局的事。
陆云起拿着钢笔在手里转了两圈,然后用带着笔帽的那头敲了敲桌面,有些人留不得,是时候了,“让他来见我,现在。”
“明白。”
穆清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杯苹果梨汁小口小口喝着,整个人都散发着甜丝丝的气息,心情好得很,就是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看着人,他也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了。
陆云起皱起眉,果汁的清甜溢满了整间办公室,他不喜欢水果,自然也包括果汁,刚才邓可宁的表情他不是没看见,自己办公室里什么时候有这种小姑娘才喜欢的各种水果的香甜?
陆云起忍了又忍,偏偏穆清的一杯果汁喝了快半个小时还有大半杯,“把果汁扔出去。”
他曾经试图赶过人,但是根本没用,后来也就不再做无用功了,好歹在他的威胁下,那些饭菜没有再出现了。
穆清听到陆云起的声音,眼睛一亮,整个人似乎都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来,就好像黑白的照片突然被涂上了高饱和度的色彩。
他身子前倾,“云云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啦!”
在穆清说话的时候,他手里的杯子就消失了,连带办公室内浓郁的水果香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根本闻不出来一点先前味道的残留。
陆云起话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这段时间的冷落和忽视都打了水漂,不划算,“别用那么恶心的名字称呼我。”
穆清低头一笑,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都好说了,还怕他不理自己吗?穆清抬起头,无辜道:“明明很可爱啊,我叫穆清,直接叫我穆清可以,叫我穆穆也行,或者清清,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陆云起不想浪费口水,还穆穆清清,当自己是小孩子还是当他是小孩子?肉麻,幼稚。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不过他目前的应对措施还是以尽量忽略这个自称穆清的男人为主,能不搭理就不搭理,没人能在这样的冷遇下长时间坚持,耐心?他从不缺乏耐心。
刘威敲门进来,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椅子上,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中年的发福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形象,还彻底,“陆总找我来有什么事?”
陆云起把钢笔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刘副总难道不清楚?”
刘威脸上的笑容不变,“陆总这话说得有意思,你突然叫我过来,我也是一头雾水,清楚什么?”
陆云起不喜欢绕圈子,对着这样口蜜腹剑的人,让他倒胃口,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扔在对方面前,“啪”的一声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上个月和威力签的单子是你一手促成的,里面有多少好处可拿?”
刘威的笑僵在脸上,似乎是没料到陆云起会这么直接,他没翻看文件,共事这些年,陆云起的脾气他也了解一些,既然摆到明面上说了,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怕是一早就注意到了,他收了笑容,“你是什么意思?”
陆云起没有直接把这些证据交给律师,提起诉讼,肯定有别的打算。
陆云起向后靠进宽大舒适的座椅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些年你吃进去多少,成倍吐出来,我们之间就算一笔勾销。”
刘威一愣,他原本想着把拿的好处分一半出来就行了,“你是要我倾家荡产?!”
陆云起冷笑,“拿回扣,收贿赂的时候就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刘威放在腿上的手握了握又松开,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想坐牢,不想背负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陆云起的手段他知道,也见识过,怪只怪他不够谨慎,也没有及时收手,陆云起最近的一些动作并没有刻意瞒着他,“陆总好手段,佩服。”
“免了,钱什么时候打过来?”
“我有一些股票、债券和不动产需要处理,给我两天时间。”
“过时不候。”
刘威撑着扶手站起来,过了刚才的冲击,现在也冷静下来了,“陆云起,栽在你手里,不亏。你还年轻,大有可为,奉劝你一句,为人处世还是留点分寸好,这样咄咄逼人,早晚会吃苦头。”
“不劳您费心。”
陆云起高傲狠绝、锋芒太露,不屑于跟人拐弯抹角,处事不够圆滑,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对这些,刘威再清楚不过了,他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就不关他的事了。
穆清冲着刘威的背影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头面对陆云起的时候就换了副乖巧的样子,“云云干得好,对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就用不着客气!”
在穆清看来,陆云起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在坎镜里看和在现实中看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他一点都不想错过。
嗯,认真工作的男人简直不能更迷人好不好?!
穆清歪了歪脑袋,这么优秀的男人,我家的!我哒!
“闭嘴。”陆云起扫了眼留在桌上的文件夹,刘威的话没错,他一早就清楚得很,只是还没到时候。
陆云起闭了眼养神,刘威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在公司五六年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老祖宗的话并不过时,这道理他明白。刘威,不说树大根深,也有自己的拥趸,小打小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做得过了,到了该处理的时候他不会心软犹豫,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处处牵就,他?不必。
穆清乖乖闭了嘴,扎起一半的长发被他在沙发上蹭乱了,稍微有些毛,看起来像只温驯听话又带着点委屈的大型犬。
穆清扯过一缕散着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把玩,极深的黑和近乎透明的白交缠在一起,是异常勾人的美感。他手上玩着头发,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陆云起,他才不会让他受到伤害呢,以前,处于种种原因和顾虑,他不能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但是以后,他不会再离开了。
早上,陆云起睁开眼,眼前就浮现出几行薄绿色的字体,字一个一个跳出来,连成一句话后停留了几秒又化作细小的光点逐渐消失在空气里。
——这是灵族特殊的传信方式。
字的大意是穆清有事需要回去处理,大概三天就能回来。
【作者有话说】:还是写感情向的东西比较开心呀~(*/ω\*)
虽然现在云起还比较嫌弃穆清,但是!世界上有捂不热的石头,但是没有捂不热的人啊(*^▽^*)
小可爱们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鞠躬!
第3章 一个男人哭成这样真的...
陆云起在字段完全消失后,闭上眼缓了会儿,才起床洗漱。他是一点都不关心穆清的去向,只要不在眼前烦人,去哪儿,做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陆云起很注重早餐的质量,打了腰果小米豆浆,煎了西蓝花虾仁蛋卷,拌了个紫甘蓝鸡蛋沙拉,一个人吃饭,他也不愿意将就。
没有穆清在眼皮子底下晃,陆云起的视野顿时清静了不少,生活回归正轨,只希望那烦人的家伙最好不要再出现。
正好他的发小兼好友约了中午小聚,也就答应了。
掐着点到了餐厅,冯鹤轩已经到了,见陆云起进了隔间,放下手里晃着的红酒杯子,眉目明朗而张扬,却被一副金边眼镜压住了,显出一点斯文气,“心情不错,有什么好事?”
陆云起坐下,一边的侍者上前给他倒了酒,“能有什么好事,只是少了一桩烦心事。”
冯鹤轩耸了耸肩,也不多问,陆云起想说,他第一句问起的时候就说了,没说,他就不用再问了,“听说你前几天开了个老人?”
“什么老人?不过是米缸里的老鼠而已。”
“外面可是传得很难听。”
“随他们去。”陆云起向来不是很注意自己的风评,不在乎,也不关注。
冯鹤轩虽然也不是很在乎这些身外的名利,但是作为陆云起的好友,该提醒还是要提醒,“我说你也注意点儿吧,再这么下去,都没姑娘愿意跟你了。”
“流于表象的人,我看不上。”
“你别说,没准儿真有姑娘好你这口。”
陆云起慢悠悠切着香煎鳕鱼,他对感情并不强求,顺其自然,宁缺毋滥,父亲也不逼他,他才二十七八,三十都不到,急什么?
他不是没谈过恋爱,从大学开始,谈过几次,好聚好散,无疾而终,乏味,就那回事,没多大意思。
而他的性格就这样,受得了就受着,受不了他也没逼人非要受着。
这边陆云起自自在在跟朋友吃饭聊天,那边的穆清可是脑袋都大了。
乐逸在这儿惨兮兮地抱怨了半天他无辜的盘子,声泪俱下,一张娃娃脸硬是演了一出压榨童工的好戏。乐逸坑了半个月的假,前脚刚走,鸣珂就进来了,跟在后面的两个侍从还抱着一大堆折子。
穆清扑在案上装死,鸣珂不理他,顾自坐下,指使着侍从放好折子,“这些都是积下来的折子,需要你亲自过目。”
巧倩给鸣珂上了茶,又换了案上早已凉掉的茶水,退到一边。
穆清慢慢抬起头,瞅着正襟危坐的男人,“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我已经拣过一遍了。”鸣珂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穆清的眉毛瞬间垮了下来,这么些年,他最头疼的还是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是有鸣珂,他肯定已经被折子压死了,穆清双手合十乞求,“都交给你了,对你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鸣珂揽着宽大的袍袖,放下杯子,君子端方,温和沉静,沉静中又带着些郁色,“穆清,你是王上。”
穆清直起腰背,懒散和嬉笑收敛了起来,巧倩欠了欠身,带着侍卫侍女退出大殿,只留下二人。
“自从一半个月以前,你就很少理会界中事务了,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鸣珂,你又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此一时非彼一时。”
“对我来说没有此时彼时之分。”
鸣珂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又缓缓松开,“当初谁都不可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今的地步,你能抛下这一切一走了之吗?”
穆清忽又恢复了懒散,手肘撑着案子,笑嘻嘻道:“我可以挂个名啊,族内的事务你完全能处理好,再不然,把嘉致叫回来,他也闲了这么多年,该担点事啦。”
“穆清,”鸣珂的声音很淡薄,“你不能仅仅靠他活着。”
“为什么不能?”
“除他之外,你还拥有很多别的东西。”
“没错啊。”穆清点点头附和。
鸣珂不再说话,他深知再说下去就触了穆清的逆鳞,“他不是小孩子了,你没有必要日日夜夜守着。”
“嗯,知道知道,我尽量多回来看看大家。”
“穆清。”
穆清漆黑的眼睛在日光下闪着似有若无的千草色薄光,“我知道,我不可能置身事外,我有分寸。”
“那就好。”鸣珂不欲继续说下去,起身,“该看的折子还是要看,明天上午我让人来取。”
“鸣珂!你回来!”
然而,留给穆清的只是男人峻拔的背影。
鸣珂微敛着眼,界中近日并不太平,那件事过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事,不好,也好。
陆云起过了三天正常的、没人打扰的生活,暂时把那个别人看不见的人抛在了脑后,因此,在一把拉开卧室阳台上的窗帘时,被粘在推拉门玻璃上的人吓了一跳。
陆云起皱了下眉,放弃拉开门换换空气的打算,转身去洗漱,大早上就看见不想看见的人,晦气得很。
穆清就像没看见陆云起的不耐一样,跟个围着他转的陀螺一样,滴溜溜转去了厨房。
陆云起忍了一路,终于,在把车停到地下车库时忍不住了,手依旧握着方向盘没有松开,目视前方,“做人要有点眼色。”
穆清点点头,他家云云说的自然是对的。
“所以、可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穆清愣了愣,似乎是没明白陆云起的话,表情有些呆滞。
陆云起敲了敲方向盘,“我说得还不明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别再缠着我了。”
穆清这次听懂了,慢慢屈起腿,把自己缩在副驾上,没了动作和声响。
陆云起不想跟陷入沉默的人耗时间,直接下车锁了门就上去了,穆清想要离开,凭他这些天展现出来的本事,区区车门而已,根本不算什么,随时都可以走。
他不喜欢没眼色的人,而他的话说得这么直白,有点自尊心的人都受不了。
然而,等陆云起下班的时候,拉开车门,整个人顿在那里——穆清还在,而且维持着他早上离开时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