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穿件衣服吗?”这大好风光不知道被多少人免费看过了,苏任心生不快,自私地觉得这应该是给他一个人看的才对。
“睡觉了还穿什么?”
“这么热你睡得着吗?”苏任说,“要不跟我去吃宵夜吧。”
谢天看着他。
苏任觉得他多半是要一口回绝,这种事遇多了心里也有了准备,可没想到谢天却点点头说:“好吧。”然后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苏任简直受宠若惊,这车的副驾驶座还没招待过不穿上衣的人。谢天这回熟门熟路地扣好了安全带,等着苏任开车。
“开嘛。”
“你就这么光着去?”
“去大排档不用太讲究了。”
“谁跟你说去大排档?”
“大排档挺好啊,我想去。”谢天说,“确认一下,你是不想欠我一碗面钱吧?”
苏任咬牙说:“是啊,大恩不言谢,所以只能请你吃碗面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了。”
第十章 宵什么夜
苏任的计划是以感谢为借口,找个适合畅谈的深夜餐厅,请谢天吃顿饭,先把感情培养起来。他相信环境可以影响人的行为,在安静优雅的高档餐厅,谢天总不能再那么大声和他抬杠了吧。
可惜。
苏任瞥了一眼副驾驶座,谢天这么光溜溜的,就算他不在乎,自己也不敢把人往好地方带。
“就那吧。”谢天指着前面一条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小路说,“靠边。”
苏任对自己的计划已经不存幻想,认命地在路边停下。这是无证摊贩聚集的夜市,除了排档,马路边到处是各种专等城管下班才摆出来的地摊。苏任的车停在路边十分扎眼,可也没办法,谢天一溜烟就下了车,不给他任何反对的机会。
苏任郁闷地关上车门跟着往前走。
烧烤摊生意红火,不少人没地方坐站着吃。苏任忧心忡忡,这种不健康食品他从来不碰。还好,谢天对烧烤也没多关注,走到一个拉面摊前向脚步沉重的苏任招招手。
“真吃面?”苏任拿起桌上的卷纸把塑料凳子擦了两遍,又擦了擦桌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知道你欠我一碗面心里不舒服,就让你请还好了。”
苏任腹诽,一碗面而已,要不是谢天一直挂在嘴边,自己早忘干净了。苏少爷吃谁一点东西还不是大大地赏脸,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你也就配这路边摊,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谢天要了碗牛肉拉面,苏任什么也没点,坐着看他吃。旁边几桌有吃面的、点菜的,大多就着冰啤酒解暑降温。
苏任问:“你不喝酒吗?”
“不喝。”
“从来不喝?”
“从来不喝。”
苏任很失望,原本还幻想过哪天灌醉他,好借着酒劲试探他的反应,这下连试的机会都没了。他不甘心地追问:“连啤酒都不喝吗?”
“不喝。”谢天看他一眼说,“我怕喝醉了和你一样闹腾,可没人来照顾我。”
苏任差点脱口而出说我照顾你。这四个字硬生生被吞了回去,舔舔嘴唇说:“啤酒喝不醉的,我陪你喝几杯。”
谢天埋头吃面:“你还敢喝?再喝醉我管不了你了。昨晚我坐着睡的,早上起来腰酸背疼,手脚都麻了。明天星期天饭馆更忙,让我好好睡一晚。”
“你不能换个工作?洗碗有出息吗?”
“行行出状元啊。”
“就没听过洗碗状元。”
“万一我就是史无前例头一个呢,洗碗界开山鼻祖。”
“滚蛋。”苏任见他刚洗完澡又吃得一身汗,忍不住苦口婆心劝他,“现在工作机会多得是,何必非要窝在小饭馆里洗碗,天天跟脏碗在一起累不累?”
谢天忽然问他:“你工作吗?”
“我……”
“不工作吃现成的人好意思说我?”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苏任恼火。
“我好不好歹不歹,你这么关心干嘛?”
“我们不是朋友吗?”
谢天又看着他,苏任追问:“不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
“既然是朋友,关心你一下有没有错?”
“没错。”
“那我好好跟你说,你这么有追求,这么喜欢洗碗,不如到我店里来上班。”
“你还有个店?”谢天感兴趣地问,“卖什么的?”
“酒吧。上午不开门,下午到凌晨开,你来的话工资比现在翻倍,算五千吧,做两天休息一天。”
“包吃住吗?”
“三顿饭都包,住的话我给你附近租个房子。”苏任心想,要是能住到自己家来就更好了,近水楼台,培养感情更方便。退一步说,就算不住在一起,只要谢天每天在自己的酒吧里待着,机会也多得是。
他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兴冲冲地问:“怎么样,干不干?”
谢天十分干脆地回答:“不干。”
“为什么?”苏任很意外,这么好的条件,是个正常人都应该满心欢喜地接受,可偏偏谢天就不正常。
“你请个洗碗的一个月五千,包三餐,还给租房住,做二休一。”谢天说,“有这么请人的吗?一看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酒什么吧的肯定亏钱,几天就得关门,不靠谱,不能在你那干。”
苏任活活气死都不嫌多。
“算了,和你没办法沟通,喜欢睡杂物间吃剩饭菜就去吧,我还求你来上班不成。”
谢天吃完面把碗一推说:“付钱。”
苏任闷闷不乐地付了钱,谢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你先回去吧,我吃饱了想走走。”
“这么热的天有什么好走。”
谢天自顾自沿着马路闲逛,苏任嘴上抱怨,脚底还是不听使唤地跟了上去,中途好几次想掉头回去,可看着前面晃眼的裸背又舍不得。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谢天停在路边一片草丛附近,忽然钻了进去。
苏任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赶上去说:“你别这么不讲文明随地小便。”
“你就不想我点好的,过来帮个手。”
“拉链卡住了?”苏任幸灾乐祸。
谢天把他叫到草丛深处说:“快脱衣服。”
“啊?”苏任吃了一惊,同时脑子一片混乱,不住地想怎么回事?是自己什么地方表现得太露骨让他发现了?还是看走了眼,其实谢天压根就是同道中人,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他胡思乱想,谢天却不停催他:“快脱。”
“这……这也太脏了,臭气熏天的,我们找个酒店……”
谢天动手解他的衬衣扣子,苏任被他双手一碰,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就被扒了衣服。谢天把那件布料舒适的衬衣卷了卷,弯腰铺在草地上。苏任吓坏了,以为他真这么胆大妄为,敢在路边就地乱来,自己可没他这么豪迈。整件事简直好像忽然按了快进,发展速度完全超出想象。
“一二三四,四只。”谢天说,“有只黑的。”
苏任从凌乱中回过神,看见他从一个被水泡烂漏了底的破纸箱里掏出四只小猫。
谢天把猫放在衬衣上,黑白黄花,颜色还挺全。苏任这一刻的心情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失望,口干舌燥地问:“捡野猫干嘛,脏死了有虱子。”
“不知道谁丢在这里,叫得多可怜,没人管一会儿就饿死了。”
“捡回去你会养吗?你连自己都养不活。”
“也是。老胖的饭馆够脏了,肯定不能养猫。”谢天用苏任的衬衣垫着把小猫托起来捧在怀里,“要不先放你家。”
“不行。”苏任一口回绝,“我怕脏,再说我也不会养猫。”
“上回我去你家洗碗的时候,看见你好像有个院子吧。我找个纸箱,你把猫放院子里,不用你养,我每天过来照顾一下,等找到人领养就拿走。”
苏任愣了愣,重复一遍问:“你每天过来照顾?”
“院子里放一下不要紧吧,这么小的猫爬不出箱子。我们那条巷子小孩多,放后门口怕被人偷了。”
苏任满脑子翻来滚去都是那句“每天都过来”,早知道谢天一个大男人这么有爱心喜欢小动物,自己应该多养些猫猫狗狗去勾搭他,岂不是事半功倍,哪还用得着那么费力每天半夜等破饭馆打烊了在后门外蹲点。
他和谢天相处的时间越长越有想法,可谢天却毫无感觉。如果苏任不去找他,基本上他是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人存在的。
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苏任内心激动,表面仍然不情愿地说:“这么多猫放我院子里不得吵死了,非要放也行,我有个条件。”
“你就不肯吃亏,说吧什么条件。”
“下回找你吃饭我选地方,不准去大排档。”
“这算什么条件?你这人真不会做买卖。”
“我什么时候说是买卖了?我们就不能是朋友那种举手之劳不用计较吗?让你陪我吃顿饭这么难!”
谢天听他声音这么大,愣了下说:“大热天别发火。就这样吧,中午之前饭馆都没事,我早上过来照顾小猫,晚上饭馆打烊陪你吃饭。”
“一言为定。”
“走吧,先去找个好点的纸箱。”
两人回到饭馆,谢天从杂物间里翻了个压扁的微波炉纸板盒,拿胶带粘好,垫了条小毯子把四只猫崽放进去。苏任的衬衣皱巴巴团在一起,谢天卷起来说:“我给你洗干净,明天还你。”苏任好在里边还有件背心,没像他那么光着,对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衣瞧了一眼说:“我不要了,你留着穿吧。”
谢天随手把衣服扔在小床上,捧着箱子帮忙搬上苏任的车。
脏兮兮的纸箱放在真皮座椅上,苏任强忍着没出声,提醒自己明天记得去店里清洗。
“我早上七点过来,你起床了吧。”谢天替他关好车门说。
七点。
苏任下意识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回去安顿好小猫,再个洗澡吃点东西,估计也就一两个小时能睡。他开酒吧,平时一天的活动基本是从傍晚开始,早上七点就和平常人半夜差不多。可他在谢天面前毫无原则,谢天这么问,他立刻就说“起床了”。
四只猫崽在后座上此起彼伏地叫,吵得苏任心烦意乱。临走时谢天扒着车窗跟他说:“你地址给我,我得研究下怎么坐车。”
苏任灵光一闪:“别研究了,还四五个小时就到七点,你坐车来回两小时,干脆跟我回去睡吧,中午我再送你回来上班正好。”
谢天想了想:“这办法不错,你要不嫌我脏那我可就答应了。”
“你比野猫还脏吗?上车吧,反正这车也早该洗了。”
第十一章 鱼饵
苏任带着猫崽和谢天一起回家。
这是谢天第二次到苏任的别墅来。上次进门直奔厨房,也没好好参观。这次苏任让他把装猫的纸盒放在院子里,开始带他各处瞧瞧。
别墅三层,楼下除了厨房餐厅,客厅侧面和院子相连的地方有个半室内半户外的游泳池。
谢天惊叹:“这么大的水池,你不怕半夜起来上厕所不小心跌进去淹死。”
“少咒我。”苏任走在泳池边上说,“热吗?下去游两圈。”
“我不会游泳。”
“真的假的?”
“真的,旱鸭子,生不近水。”
“我教你啊。”
“学了干嘛?我家又没水池。”
“锻炼身体。”
谢天“嗤”一声笑了,苏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笑什么。谢天说:“有点累想睡了,我就睡厨房吧,厨房那个沙发挺大的。”
苏任说:“这么多房间干嘛睡厨房,楼上有卧室,上去睡。”
他有钱爱折腾,谢天跟他上楼,看见大半个房间都是沙发床的家庭影院,天花板上挂着吊床的休闲室,可以烧烤聚餐的露天阳台,阁楼上还铺了层干净洁白的沙子,屋顶装上天幕遮阳篷,打开就能躺在沙子上看天晒太阳。
“你挺会享受嘛。”谢天虽然对生活品质没要求,可看完还是忍不住由衷感叹。
“那当然,哪像你只知道洗碗吃路边摊,一点生活情趣也不懂。”
“我穷啊!”谢天理直气壮。
“那倒是……你穷出一定境界了。”说实话,比谢天穷的人多了。要饭的、捡破烂的到处都是,可穷得这么洒脱的可不多。苏任就没见他为穷自卑过,喊穷喊得比谁都有底气。
“你睡这间吧,空调开着,被子在柜子里自己拿,卫生间就在旁边,镜柜里什么都有,全是新的,还缺什么跟我说。”
谢天打量这间卧室。一张大床够三四个人睡,又干净又舒适。他光着脚进去,在床上躺了一下说:“太软了。”
“不会享受,多睡几次就习惯了。”苏任靠着门说,“你是没睡过好地方才觉得你们老板给你杂物间里搭个铺就算包住了,要不以后你晚上在这睡吧,不收你钱,也不用在路边洗澡了。”
谢天没吭声,居然睡着了。
“猪。”
苏任骂了一句,拿被子给他盖。
谢天仰躺着,脑袋侧在一边,赤裸的上身肌肉匀称、皮肤光滑,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苏任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也许是开着空调的缘故,谢天身上没有汗,皮肤微微发凉。苏任的手按在他胸口上,感觉到他的心跳,再往下抚摸,手指经过腹肌,在肚脐附近打了个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