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这是在说气话,但景郁却会当真。
他怔怔地看着顾云舟。
眼底闪着细碎微弱的光,仿佛即将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惶然无措。
那两瓣削薄的唇微微颤着。
这种颤抖,从他的唇,一直蔓延心脏,再到手指。
Alpha没有哭,但他的神情比哭了还令人难过。
顾云舟看见他这样,喉咙跟着发紧。
“景郁,你不能总是这样。”
顾云舟的声音很轻很轻,“总是什么都不懂。”
“傅雨棠都比你强,至少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我想要什么。”
在这点上,顾云舟不得不承认,他跟傅雨棠很像。
一样是个目标明确,确定要做什么,就会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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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舟那天在景家对景郁狠狠发泄了一通。
他原本是不想的,毕竟景郁迟钝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事急不来。
景郁是个,明明不喜欢你抽烟,但你不回来,他也不会擅自做主把烟扔掉,而是乖乖等着你回来的Alpha。
又蠢又笨,对待感情有着很高的忠诚。
但景郁越是这样,顾云舟越是暴躁。
因为他想完全占有这样一个对他很好的Alpha。
他跟傅雨棠有着同款的偏执跟疯狂,这是骨子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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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景郁发完脾气的第二天,顾云舟打完下班卡,刚从实验室出来,一辆骚包的蓝黑色雅马哈故意堵在他的车前。
头盔摘下来,才露出了一张漂亮到张扬的脸,细尖的眼尾勾着笑。
“晚上有比赛,要不要一块去?”
半个月没见面的Alpha口气熟稔,全然忘记顾云舟之前打算报警告他骚扰。
顾云舟皱了皱眉。
现在是下班的时间,顾云舟身后的汽车已经有鸣笛催促他让路。
顾云舟降下车窗,对着挡路的Alpha不耐烦的说,“先让开,我后面有车。”
傅雨棠小声抱怨了一句什么,他没立刻让开路,反而上前从顾云舟半开的车窗里,扔进一个u盘一样的东西。
顾云舟扫了一眼,是读卡,一种储存A0专用手环的内存卡。
等傅雨棠将自己那辆炫瞎人眼的雅马哈,停到不碍事的地方,顾云舟才给后面的车让开了路。
顾云舟找了个能停车的地方,熄了火。
傅雨棠走过来,顾云舟拿着他扔过来的读卡问,“给我这个干什么?”
“这是我的身体数据,你不要了?”傅雨棠懒洋洋地倚着顾云舟的车旁,两条修长笔直的腿支着地。
顾云舟将读卡收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拿这个要挟我。”
傅雨棠抬眸,撩了一眼顾云舟,“要挟有话的,我能在局子里蹲九个多月?”
顾云舟上次把傅雨棠送去进去,罪名不是性骚扰,而是盗窃。
Alpha在求偶阶段,会展现出一种特有的‘浪漫’。
具体症状为强烈的表现欲。
Alpha为了讨Omega喜欢,会做很多事来张显自己的魅力。
就像一只雄性孔雀似的,会张开漂亮的尾屏,追逐自己喜欢的雌鸟,卖弄自己的羽毛。
它们也会为了争夺一只雌鸟,开屏警告其他情敌。
傅雨棠本身就是个疯子,但碰上顾云舟相关的事,他会疯的更加彻底。
跟普通Alpha求偶的表现欲,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顾云舟就是在傅雨棠身上得到了启示,提出了‘高匹配的Omega,未必能降低Alpha告警活跃值’的假设。
为此他还在傅雨棠身上做过实验。
事实证明顾云舟的信息素,不仅不能让傅雨棠告警分子的活跃值变低,反而会增加。
这就意味着,傅雨棠跟顾云舟在一起,时时刻刻处在一种兴奋,具有攻击性的状态。
想要安抚他,降低他的危险值,不是要靠信息素。
而是顾云舟对他的态度。
在傅雨棠身上得到初步理论后,顾云舟才开始进一步研究。
像傅雨棠这种告警信息素值高的Alpha很少,他的数据不能代表大众,但最具有代表性。
毕竟有关部门倡导高匹配AO结合,防的就是傅雨棠这种天生罪犯。
那段时间傅雨棠是顾云舟实验室的常客,因为他需要傅雨棠的身体数据做研究。
傅雨棠是个不作就会死的人,他当然不会满足当顾云舟的小白鼠。
傅雨棠删了顾云舟的实验数据跟备份,拿着自己拷贝的U盘,想要顾云舟跟他约会。
结果被顾云舟亲手送进号子吃牢饭,这一判就是九个多月。
对于不喜欢的人,顾云舟软硬不吃。
不过临进去之前,傅雨棠还是把那个U盘还给了顾云舟。
监狱里面的犯人都会戴脚环,数据会同步到读卡上面。
傅雨棠也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拿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身体数据,也就是顾云舟手里这份。
顾云舟看着眼前这个五官优秀至极的Alpha,他淡声道:“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不可能对你有兴趣的。”
傅雨棠轻哂,“我以为像你这种没有良心的人,是不会在乎我浪费不浪费时间。”
顾云舟懒得跟傅雨棠胡搅蛮缠,他关上了车窗,准备离开。
傅雨棠摁住了上升的车窗,他收敛了面上所有情绪,瞪着神色寡淡的Omega。
隔了好一会儿,他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傅雨棠这人又傲又诡吊,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景郁,所以顾云舟才不喜欢他。
“你对景郁只是习以为常,是景家给你洗脑了,那不一定是爱。”
顾云舟笑了,“你的意思是,我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傅雨棠胶着顾云舟,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极度幽深。
他说,“你需要!”
“我会证明我比景郁更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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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的环山公路上,路旁站满了衣着光鲜的俊男美女。
京都深夜十一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尤其是对飙车党来说,今晚是一场狂欢,二十多名摩托车手穿梭在五连弯道夹的公路上。
摩托车赛道对路面的平整度控制很严格。
这条公路是专门建的赛道,铺了三层沥青,对平整度有着绝对的约束标准,要求远远超过高速公路。
顾云舟摘下头盔,汗水从凌乱的头发滑下,顺着线条干净利索的下颌,滴落。
他是最后一个跑完赛道的,手臂内侧的肌肉微微发颤,手指不受控制的痉挛着。
赛车的快感在于,轰起油门那刻,精神将会高度集中。
任何压力跟不愉快都将抛在脑后,专心追求速度,不断挑战极限的冲刺。
等比赛完,精神放松那瞬,整个人仿佛触电了似的,肌肉颤抖间,就会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顾云舟垂着眸,路灯冷白的光被浓密的睫毛阻挡了一些,但仍旧有光线投进了那双棕色的眼睛。
傅雨棠走过来,递给了顾云舟一瓶矿泉水。
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拧不开瓶盖,傅雨棠拧下盖子后,才放到他手里。
顾云舟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了,发梢缀着汗珠。
握着水瓶的手还在抖,顾云舟也不在乎,他仰头灌了一口。
看着顾云舟喝水时,喉间滚动的突结,以及打湿的浅色唇瓣,傅雨棠双眼幽邃。
顾云舟闻到他不太对劲的信息素,掀眸扫了他一眼。
傅雨棠没有任何尴尬,他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根含进嘴里,点燃了。
修长的手指又从里面抖出一根给顾云舟。
顾云舟拒绝了。
傅雨棠嗤笑了一声,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他又把烟放了回去。
看着叼着烟,吊儿郎当的Alpha,顾云舟说,“如果这就是你说的证明,那不好意思,我的答案还是之前那个。”
“我是不可能喜欢上你的!”
傅雨棠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你就不能遵守自己的本心?”
“你整天在景郁面前扮演一个好宝宝,你他妈不累,我都替你累。”
傅雨棠吸的第一根烟,是顾云舟给他的。
因为景郁不喜欢,顾云舟就把烟给戒了。
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顾云舟还是有烟瘾的,但回国后他又戒了。
当初他们三个人没有闹翻的时候,喜欢赛车的傅雨棠会经常带着顾云舟看比赛,还教他比赛技巧。
玩了小半年,又因为景郁不喜欢,顾云舟就不再碰了。
“你刚才比赛的时候,不他妈也是爽的,干什么要为了景郁放弃你喜欢的?”Alpha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Omega淡淡的回他,“肾上腺素飙升的确很刺激,但比完赛,大脑陷入空白的时候,我能想到的只有景郁。”
“艹。”
傅雨棠额角青筋突起,他暴躁地转了一大圈,一连踹倒好几辆造价不菲,外型炫酷的摩托。
“你存心想气死我,是吧?”傅雨棠煞气逼人。
“是你自己一直在找虐。”顾云舟继续插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看上你的。”
这话着实伤人,傅雨棠压着火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或许单纯看你不顺眼。”
“又或许是怕我死后,你会打我的孩子。”
顾云舟敛下眸,眼睑处投出一片极重的阴影,让他染了几分阴郁。
“什么?”傅雨棠眉头弓起。
这算什么理由?
顾云舟没解释什么。
傅雨棠不跟他在一起,仅仅只是个疯子,一旦他们俩在一块了,那傅雨棠就是反社会的存在。
他是一个可以为了讨顾云舟喜欢,做任何事情的人。
如果顾云舟真的杀人放火了,那傅雨棠就会埋尸添柴。
景郁不喜欢他吸烟,不是因为香烟味道太刺鼻,而是对身体不好。
不让他赛车,也是觉得太危险了。
但傅雨棠不会,只要顾云舟喜欢,不管他做什么,不管有没有危险,傅雨棠都会陪着他。
这种疯狂让顾云舟想到了一个人。
他父亲。
所以顾云舟打从眼底里厌恶这样疯狂喜欢他的傅雨棠,就算没有景郁,他也不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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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雨棠不知道顾云舟的成长经历,家庭背景,所以不理解他那句话。
如果景郁在这里,他会懂顾云舟在表达什么。
那是顾云舟的童年。
“你拒绝我的借口也太敷衍了吧?”傅雨棠很是不高兴,“我打你孩子干什么?”
就算顾云舟跟景郁的孩子,傅雨棠也不觉得自己会没品到拿一个孩子出气。
心情不好的Alpha骂骂咧咧,又踢倒了好几辆摩托。
顾云舟已经好久没摸车了,跟他一块比赛的几乎都是专业级别的摩托车手,个别爱好者也是有好几年的车龄。
所以顾云舟跑了个倒数第一,他回来的时候,其他车手早聚在一块侃大山,补充水分去了。
就因为车主人没在,傅雨棠才能拿着人家的爱车撒气。
就在傅雨棠发泄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道冷质感的声音。
“你要死啊,踢我车干什么?”
从远处走来一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
这人身量修长匀称,凤眸,薄唇,冷白的皮肤宛如凛冬的雪。
微长的黑发松松垮垮地绑在脑后,冷冷淡淡看人时,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意味。
“给我扶起来。”李斯年狭长的凤眸剐了一眼傅雨棠。
“我扶你妈。”傅雨棠心情不好地骂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李斯年抬起自己的长腿,一脚踢倒了傅雨棠那辆雅马哈R3。
“要不要我帮你,把你妈扶起来?”这话说的很挑衅。
“你他妈的。”
傅雨棠刚要发火,就见顾云舟走了,他也不再搭理李斯年,连忙追了上去。
看着傅雨棠狗皮膏药一样贴过去,李斯年嗤了一声。
Alpha的听力很好,就算李斯年不想听他们俩的谈话,但那些话直往他耳朵里灌。
“别跟着我。”
“你要回去?我送你,你现在能开车?”
“开不回去,我会打电话给景郁。”
“你他妈能不能别三句不离景郁,你就是存心气我吧?”
“你自找的。”
“靠!”
傅雨棠在言语上,向来占不到什么便宜。
被Omega狠狠怼了一顿,他终于不再跟了,站在原地生闷气。
身后突然传来李斯年漫不经心的挖苦。
“你能别这么犯贱吗?看不出人家根本不喜欢你?”
“关你屁事?”
顾云舟的身形轮廓渐渐远去,傅雨棠眯了眯眼睛,黑眸是缱绻的迷恋。
他讷讷的说,“我就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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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的时候,顾云舟全身肌肉紧绷,导致两条胳膊酸软无力。
他是开车过来的,握着方向盘的时候,别扭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
现在已经凌晨十二点,顾云舟一个人开车下了盘山公路。
刚才顾云舟没骗傅雨棠,比赛完大脑空白的时候,他的确很想景郁。
昨天吵完架,顾云舟一个人回去了,把景郁留在了景家。
顾云舟烦躁地敲着方向盘,他的烟瘾又犯了,他很想吸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