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为了走到这一步,很努力吧?
恨上某个人很容易,但怀揣着这种恨,熬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获得能改写一切的权力,他不累吗?
原谅的确很难,但逃避比坚持轻松多了吧?
他心里到底有多强烈的恨,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撑他不逃,一直往前走。也许这里面不只有恨,还有爱和思念,对吗?
祝以临一不小心把冰棒咬碎了,“嘎嘣”一声,陆嘉川抬头瞥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看你可爱。”祝以临说,“你要不回公司去工作?家里不太方便吧,我等会儿也要去公司一趟,不能陪你。”
“你去公司干什么?”陆嘉川只抓他自己关注的重点。
祝以临道:“和温娴谈点事,你怎么连工作都管?”
“哪有,我就问问。”陆嘉川嘟囔了一声,对他坦白,“我很想一直盯着你,但你不喜欢,我就忍了,现在打算把这个毛病改掉,以后也不盯你盯得那么紧,我好不好?哥哥,快夸我。”
“好好好。”祝以临靠过去,在他唇上烙下一个冰凉的吻。
陆嘉川舔了舔嘴唇,尝到了他嘴里的味道:“你那支是芒果味儿的?”
“嗯。”祝以临又亲了他一下,拐回刚才的话题,“一直盯着我也行,不用改,我不介意。”
“真的?”
“随你开心。”祝以临下床换衣服,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装,陆嘉川很乐意帮他穿,于是便凑上来,亲手给他系领带,一边系,一边吻他,祝以临被迫退到衣柜前,往后一仰,陆嘉川亲得更结实了。
随时随地接起吻来,是没法控制的事。
不管他们上一句在聊什么,陆嘉川都有可能不管不顾地黏上来,用行动将话题终止。
祝以临有时觉得苦恼,但苦恼之余是享受。
他发现,恋爱会使人变蠢是真的,最近他的脑子就不太聪明,忘性都变大了,可能是因为陆嘉川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他眼皮底下乱晃,让他不停地分心,总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想干什么,脑筋一转,就转出一个陆嘉川。
这样似乎不好。
但这好像是他曾经的理想生活,当年他暗恋的时候,一是缺钱,二是缺心上人的爱,现在两样都不缺了,勉强也算功成名就,人生再圆满也不过如此。
祝以临心情大好,唯一忧虑是陆嘉川的心情可能不像他这样好。
他想了想,觉得有事应该直说,瞒着陆嘉川不太应该,于是在这一吻结束后,斟酌了一下措辞,谨慎地道:“我刚才向温娴打听你姐姐的情况了,我想见见她,你觉得行吗?”
陆嘉川一愣:“见她干什么?你担心她手里的料吗?我会摆平,你别怕——”
“不是。”祝以临打断他,“我想和她谈谈你的事。”
“……”
陆嘉川的面色不太好看:“为什么找她谈?你想知道什么,我亲自告诉你不行么?”
“我觉得你不开心。”祝以临说,“我想想办法让你开心点。”
“你和她见面我会开心?”
“你好好说话,别跟我这么呛。”
“……”
陆嘉川不吭声了,沉默的神色像一片积雨云,蕴含着呼之欲出的雷暴。他反应这么大,倒令祝以临意外:“你还这么讨厌她?她都落魄成那样了,你没觉得有一点点释怀吗?”
“没有,以前我喜欢什么,她就要抢走什么,抢不走的就毁掉,无论如何就是不肯让我开心。现在我喜欢你,她还想拿你威胁我?她想得美——你不许见她。”
“好吧,是我想多了。”祝以临无奈,“我本来想和她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促成你们和解——你别激动,听我说完,我不在乎她是死是活,但现在把她逼到绝路,你也没有更畅快啊,你心里总惦记着那些事,跟自己过不去,就算她死了,你就高兴了吗?我不是希望你原谅她,但你应该原谅自己,别再看见陆娉婷这个名字就不开心了。”
陆嘉川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你是圣母脑回路,哥哥,我和她都不是能坐下来和解的人,要么是我把她踩死,要么是她把我踩死,她不会接受我的施舍,反过来也不可能。”
“……”
“你就别操心了。”陆嘉川重新把祝以临推到衣柜上,冲他撒娇,“如果你担心我不开心,就多爱我一点,你亲我一下,喏。”
祝以临争辩不过,只好听话地亲了亲他。
陆嘉川满意了,又搂着他接吻,吻够了才肯放他出门,临分别前还要再三叮嘱,不准他见陆娉婷,口口声声说“陆娉婷那个女的很好色,见到你真人会被迷倒”。
祝以临又好笑又无语,原来搞了半天,他是担心这个,其他都是借口。
下午两点多钟,祝以临终于出门了。
时隔多日,谭小清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态度很殷勤,见面就尬吹:“哥,你好像瘦了,比上个月更帅。”
“谢谢。”祝以临瞥她一眼,发现谭小清胖了,这一个多月假期,看来她过得很滋润。
两人一起上车,和往常一样,由司机开车去公司。
祝以临在路上还在想刚才的事,他答应陆嘉川不见陆娉婷,就不能去见,否则家里的大宝贝要生气。
但他没想到,他不见陆娉婷,后者竟然主动来找他了。
电话打进了谭小清手机里,谭小清接通后问他要不要理,祝以临犹豫了一下,忍不住接了。
那头是一道冷漠的女声,腔调和陆嘉川对外的态度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处,客气得很虚假:“祝先生,我是陆嘉川的姐姐,有空聊两句吗?”
第47章 他会发疯
陆嘉川的人生,祝以临错过了七年多。
那是痛苦至极的七年,自从得知那些经过,他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这七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忍不住想为陆嘉川做点什么,以作弥补。
但不得其法。
要见陆娉婷吗?
祝以临是有打算见见的,但陆嘉川不准他见,他都答应了,出尔反尔不太好。
陆娉婷如今成了丧家之犬,竟然还改不掉公主脾气,两句话不过,傲慢劲儿就显露出来了,对他说:“祝先生,你不敢见我吗?你怕我给你说陆嘉川的坏话?你有什么不敢听的,难道你还对他的人品抱有期待?我可听说,他对你下手都不手软呢。”
“……”
祝以临受不了这种阴阳怪气,毫不客气道:“我认识你吗?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陆娉婷哽了下,她平时没怎么受过冷待,虽然落魄了,但时间太短,还没习惯。
祝以临听见她努力克制的呼吸声,八成是想发脾气,尽力忍住了,竟然威胁他:“我有你们在一起的证据,你想靠同性丑闻上头条吗?祝以临?”
祝以临冷嗤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料,陆小姐,现在什么年代了?你想给我判个‘流氓罪’?”
“好,好。”陆娉婷一点都沉不住气,完全没有她当初在社交网络上刻意营造出的名门淑女风范,恨恨地道,“我知道你不怕,毁你的名声对我来说也是损人不利己,是吧?我不过是找个借口约你见面罢了,祝以临,你对陆嘉川的事一点都不好奇吗?我保证他不会跟你说实话,他的秘密太多了,除了我没人知道。”
祝以临默了下:“你想干什么?直说。”
“嘁,我能干什么啊?我又斗不过他,我心善,怕你像我一样被他骗了,好心提醒你呢。”陆娉婷说,“他那么阴险歹毒的人就应该众叛亲离,他不配被人喜欢。”
“你配?”祝以临心头火起,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没说更过分的话,也绝了和她认真谈话的念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你好自为之吧,陆小姐。”
“等等!”
陆娉婷在挂电话之前喊住他:“我这有一封遗书,你不想看吗?”
“什么遗书?”
“陆嘉川的遗书啊。”陆娉婷佯装悲伤,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他有一回想自杀,写了遗书,没死成,后来那封遗书落到了我手上,你想看,就来找我。”
陆娉婷报了一个地址,把电话挂了。
祝以临下午的计划被打乱,车停在公司门口,他没下车。
犹豫了几分钟,直到温娴的电话打进来,说公司前台看见他了,问他为什么不进来,祝以临这才下车。
他打发了谭小清和司机,找温娴借了一辆公司的车,亲自开去陆娉婷给的地址。
是一家偏僻的小餐厅,规模虽小,内里十分雅致,是个私密的好地方。
祝以临到的时候,陆娉婷已经在等他了。
他第一次见陆娉婷,以前在新闻上见过照片,但当时没仔细看,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陆娉婷和陆嘉川的长相有几分相似,可能因为他们都像父亲,但陆嘉川更好看一些,陆娉婷脸上的妆很浓,长发红唇,五官极尽修饰,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她的本来面貌。
这家店内客人很少,大厅里放着节奏舒缓的音乐,她坐在角落一桌,抬头,远远地看见了戴着墨镜进门的祝以临。
祝以临走过去,在她对面入座。
陆娉婷微微一笑:“你竟然真的来了,大明星。”
祝以临不想和她寒暄:“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我不喜欢骗人。”陆娉婷比祝以临想象得干脆,直接打开包,从包里拿出一张深色信封,从桌面推过来,“他的笔迹你认识吧?”
“……”
祝以临接过信封,不动声色地拆开,顺着封口往里看了一眼。
信封里竟然有三张纸,都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他匆匆一扫,还没仔细看文字内容,心就揪了起来,喉咙口像堵了块石头,几乎喘不过气。
祝以临忍住翻涌的心绪,对陆娉婷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陆娉婷又笑了,她现在并不体面,但表情是可以硬撑的,仿佛多笑几下,会显得她轻松,无所顾忌。
她轻轻敲了敲桌面,喊服务生过来:“你们这儿有什么招牌菜?”
“您看。”服务生打开菜单,指给她看。
祝以临对此感到不耐烦,但没阻止她,任由她点完菜,服务生走了才说:“我不了解陆嘉川的公司,你在我这得不到什么信息,如果你想利用感情威胁他,也不必,他什么性格你应该比我清楚,陆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陆娉婷似乎觉得好笑,嗓音拔高了几度,“当年他进我家大门的时候,我就想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那是我的家,我的爸爸,我理所应当继承的公司,他把属于我的东西抢走了,还装委屈,他凭什么?!我才委屈呢!”
“……”
“他为了对付我,使了多少龌龊手段,祝以临,你这种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出来。”陆娉婷不愿意太失态,努力控制自己又冷静下来,轻声细语地说,“诚然,我对他也不算好,但那是应该的,我妈妈和我受到的伤害总要有人来偿还,他为了荣华富贵回到陆家,打碎了一个家庭,他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祝以临打断她:“我没兴趣和你理论,挑拨离间的话就不用说了,没用。”
“呵。”陆娉婷冷笑一声,“没想到,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你真的喜欢他,还是看上了他的钱?”
“跟你没关系吧。”
祝以临起身要走,陆娉婷伸手拉住他:“我知道他喜欢你很多年了。”
祝以临顿住,陆娉婷请他重新坐下,慢吞吞地道:“以前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还以为是哪个女人呢,后来我听说,他是为了你才做这么多事,如果没有你,他那次可能就死了,真可惜啊。”
“……”
祝以临想问问,“那次”究竟是什么时候?陆嘉川是因为生活艰难,痛苦得难以忍受,才想自杀的吗?
但这些问题没有必要问陆娉婷,想必她嘴里没什么好话。
陆娉婷又说:“你们都以为我现在很惨,很不甘心,是吧?我的确不甘心,但我已经不想和他争财产了,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响起来的是祝以临的手机振动声,来电显示:陆嘉川。
祝以临看了她一眼,默默接起电话:“喂,是我。”
陆嘉川不知道祝以临在哪里,以为他在公司和温娴开会,黏人病犯了,张口就撒娇:“我想你了,哥哥,你几点回家?”
“七点之前。”祝以临轻声说。
陆嘉川道:“你不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和你一起,你等等我。”
“好,那我亲自给你炒个菜吧,你今天想吃什么?”陆嘉川的心情相当不错,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热烈又黏糊的劲头。
但祝以临现在没有心情想吃什么,随口报了两个菜名,在陆嘉川依依不舍再三叮嘱他早点回家的声音里挂断电话,抬头一看,陆娉婷的脸色相当难看,似乎亲眼看见陆嘉川生活幸福,对她来说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
祝以临收好手机,刚才的不耐烦突然消失了。
他不介意陆娉婷继续说陆嘉川的坏话,那并不能影响到他,只会让他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同时从陆嘉川的角度,为他的可怜宝贝出出气,盼望她更嫉妒更痛苦,她活该。
陆娉婷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说:“我不想和他争财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