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那个曾戏谑顾桓让他为自己做饭的男人,继上次牛排首秀后,极快端正了自己的家庭煮夫地位,涉猎面已经从西餐来到了中餐,并依靠傻瓜式多功能厨具的帮助,简单的饭菜做得像模像样。
顾桓弯了弯眉,走上前,把纪玦系得松松垮垮的衬衫往上提了下,直等到那清瘦的锁//骨都被领口掩了进去,这才接过纪玦手里盛好的粥。
纪玦被顾桓的小动作撩/得呼//吸一滞,瞧见顾桓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没穿好,一勾唇,揉揉顾桓的头,问他:“几点去公司?”
顾桓一侧眉梢跟着微微上扬,听出了纪玦话里的含义——通常这句话问出口,就代表着若是时间不着急,俩人可以吃点小甜点再出门,再好一点的情况,公司不忙,俩人可以一整天都在家办公——但是,今天是周一。
“十点钟有会。”顾桓遗憾地叹声气,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回纪玦。
纪玦也无奈地笑了下,看看时间,在顾桓进浴室洗澡后,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随即坐到餐桌,拿勺子轻搅着还有些烫的粥。
等顾桓洗完澡出来,粥已经刚好可以喝。
纪玦瞧见顾桓还在滴水的发梢,拿起一条毛巾,给他擦着头发,开口说:“黎霏联系我了。”
第57章 2019.09.18
顾桓好看的浓眉轻轻动了下, “嗯”了一声,问纪玦:“几点?你结束了我去接你。”
“三点。”纪玦见头发已经擦得差不多干,收起毛巾, 在顾桓被水珠打湿的眼尾轻/柔抚//摸着, 低头wen上他的唇角, “不用接我, 晚上应该还有一场好戏。”
顾桓微仰起头, 回应纪玦,透过他如冷泉般幽//深的琥珀眼眸, 读懂了他没说完的话。
骄纵如纪崆, 虽然注定了下半辈子会在监狱度过,但他怎么可能甘心咽下这口气,一定会想法设法先出来, 把该算的账给算了——首当其冲的, 就是害他吃了大亏的纪泱。
纪崆现在就是条失去理智的疯狗,逮谁咬谁, 他要下地狱,也一定会先放火烧了看他笑话的人。
顾桓脸上带了几分不走心的遗憾,一耸肩, 冲纪玦眨眨眼睛:“好戏我就不看了,你替我多欣赏一下。”
纪玦低笑着点点头, 把顾桓敞开的衣领系好,又在他头上轻轻揉了一把,认真叮嘱:“小心点。”
“嗯, 我知道。”顾桓勾着纪玦手指,抬眸,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语气郑重,“你也是。”
这句话后,空气重新恢复安静,光/屁/股的卡通小人奖杯端坐在展柜上,目送俩主人接了一个清甜的热//wen,随即牵紧对方的手,离开了。
下午三点,纪玦在一家咖啡馆见到了黎霏。
几日不见,她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变化,妆容精致,服装得体——感谢二十一世纪堪比换头的高超化妆技术,教黎霏还可以强撑着伪装,继续当那个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的空洞玩偶。
“我见到她了。”风铃声起,随着被推开的窄门微微晃动,黎霏从游离的状态中回过神,看向坐她对面的纪玦,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只有在旁人对上她的眼睛时,才能从她浅红血丝充溢的黑眼珠里,感觉到一丝生气。
纪玦不置可否,平静地垂下睫毛,看着黎霏。
黎霏拿手比划着,头微微歪向一侧,略显失焦的眼眸又开始陷入回忆:“她那么年轻,那么好看,就跟刚盛开的花骨朵,真教人羡慕啊......”
她没说完。
可纪玦听懂了。
她在说,她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纪玦端起咖啡杯,轻啜,听黎霏自顾自地讲她和那个女人见面的场景,一双冰凉的琥珀色眼眸没有丝毫起伏,他平静地喝着咖啡,脸上是不悲不喜的看客姿态,仿佛他在听黎霏带有几分不甘的描述时,眼前漫漫浮现的另一个模糊身影,只是他的错觉。
良久,黎霏似是才记起来找纪玦的正事,拿纸巾轻轻擦了擦眼角,掩去刚才失态:“不好意思,我最近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纪玦轻轻瞥她一眼,没打断,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看过那些录像了,”黎霏说到这,声音霎时尖锐了几分,双手紧紧抓着杯子,在白皙的手背上咯出了清晰的青筋脉络,和精致美甲格格不入,“是我瞎了眼,我一直以为他是灵灵的父亲,会对灵灵好,可谁知道他竟然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他从头到尾爱的就只有钱和他自己!”
浓郁的咖啡微微晃了几下,从光洁的餐盘映出女人一张痛苦交织的脸。
少顷,黎霏端起咖啡杯,和着苦涩口感将血泪打碎了一起往肚里咽,颓然道:“小玦,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纪玦并未直接答话,只是放下杯子,直视着黎霏,淡淡道:“你找江雪的事,他知道吗?”
黎霏愣了一瞬,一双带泪的眼珠疑惑地看向纪玦:“我没告诉江雪我是谁。”
她说完,边回忆边补充说:“但他最近每天都会回家,对我和灵灵也比以前关心。”
纪玦闻言,眼底浮现了一抹嘲讽。
“所以,你还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得偿所愿后,会善待你和灵灵,和江雪断了关系。”纪玦淡漠地垂着眸,一字一顿开口,将记忆里曾经听过的那些谎言,和眼前黎霏隐秘的期盼,一一重叠,“甚至,你不介意他以其他名义把江雪的孩子带回去,只要他能回家。”
汤匙从黎霏手中悄然滑落,“叮”的一声发出脆响,跌入咖啡杯,在洁白的桌面溅落点点污渍。
黎霏大张着嘴巴,所有可悲又可笑的隐秘希冀都在这个瞬间,被纪玦直接暴露于阳光下,根本无所遁形。
而直戳她心窝的话还在继续,步步紧逼。
“没有江雪,还会有张雪、李雪,他不仅想要一个儿子,他还想要无数个能证明他高贵身份的后代,你能容忍得了一个,能容忍得了一群?”纪玦语气平静,就像是讨论天气般平白直叙,说的话却是残忍地把黎霏视而不见的后患一一指出,“还是说,你并不担心以后他的所有孩子中,会出现我们三个这样自相残杀的情况?”
黎霏眼眸倏然大瞪,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儿,拼命摇头:“不,不可以,我不能让别人伤害灵灵!”
她痛苦地以手掩面,在听到纪玦语气微顿,平静地说了句“灵灵是无辜的,她已经为你们前半生的错误买单,没责任也没义务再承受你们后半生的过错”时,终于绷不住了,泪珠子开始簌簌往下掉,沿着精致妆容跌落一地。
纪玦收回视线,侧过头,透过密不透风的雕花窗棱看向窗外,仿佛隔着天边飘渺的白云,触及到了那张早已变得模糊的女人笑脸——若是有轮回,她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世人都说,饮毕孟婆汤才能过得了奈何桥,可纪玦却希望,她能残留一缕这一世飞蛾扑火的痛,然后,在轮回后的这辈子,再不用为情所累。
纪玦微垂着眸,敛去眼底不合时宜的情绪,轻扶眼镜,看向黎霏。
黎霏瘦削的肩膀还在微微抖动着,抽出纸,强忍住泪珠,下定了决心:“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纪玦没说话,视线在腕表上停留了数秒,随即站起身,走向守候在外的葛捷锡。
葛捷锡看见纪玦,立即大步上前,低声汇报:“纪崆出来了,在回别墅的路上。”
纪玦点点头,转身回包厢。
风铃微微轻晃,没等纪玦开口,黎霏手机嗡嗡震了几下。
她滑开屏幕,看清内容以后,征求纪玦意见:“他问我在哪儿,要接我一起回家,我怎么说?”
来得刚巧。
纪玦眼眸多了几分冰冷,淡漠开口:“实话实说。”
黎霏正要补妆的手指一滞,诧异地瞪大眼睛,紧接着,听完纪玦吩咐,了然,和他们分开。
傍晚时分,鲜血般浓烈的晚霞裹着云朵,沿天边翻滚,在行至郊区一栋别墅前时,映出了两辆狭路相逢的车。
纪泱坐在后座,脸上堆满了温和笑容,心情舒畅——他前段时间一直在为潮海那档子事折/腾,这两天总算花钱花人把这事儿压下去了,松了一大口气。
他笑呵呵地下了车,准备去扶黎霏,不料刚抬头,就看到了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的纪崆,有些诧异:“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搞得浑身脏兮兮的?”
纪泱说完,随意收回视线,已经又伸出手去够黎霏的手。
黎霏身子前倾,脚尖轻踩在地面,把手搭在了纪泱掌心,另只手却悄悄朝他装有手机的口袋探去。
下一秒,一记闷拳朝着纪泱脸颊席卷而至,他整个人猝不及防,眼前直冒金星,踉跄着脚步倒向黎霏的方向。
黎霏对此早有准备,搭在纪泱掌心的手立刻假意扶住他,趁他晃神的空当,另只手准确抓到他的手机,紧紧藏在背后,随即从另外一侧下了车。
与此同时,没了黎霏搀扶的纪泱晕头转向,身子“咚”的一声砸在了车门,疼得他龇牙咧嘴,他软软靠着车门,想喘口气,却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鼻子流出,伸手一抹,见全是血,就要指着纪崆大骂。
但怒火中烧的纪崆根本没给纪泱反应时间,一把提起纪泱,配合着黎霏发出的尖叫声,再次毫不留情地挥拳朝他砸去。
夜色渐黑,纪泱尚未从上一波头晕目眩中醒过神,已经被纪崆揍得再次倒到了地上,他从密不透风的拳头中勉强找回一丝空隙,大吼:“你他妈的疯了吗?!”
“老子没疯,揍的就是你这狗/逼玩意儿!”纪崆身上穿的还是前一天玩游戏时的衣服,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脚印泥印汗臭味,再配上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整个一来自地狱的恶魔,一拳又一拳不要命地揍向纪泱。
黎霏一边带着哭腔劝道:“怎么了啊这是,小崆你干嘛啊!”一边却身子慢慢往旁退后,飞快将手机丢到一侧。
不远处,纪玦双手插兜,淡漠地抬起眼眸,欣赏这月光下残忍又美丽的一幕。
葛捷锡正在飞快复原纪泱手机信息并备件,目光在浏览到某个模块时,脸色突变,急声和纪玦汇报:“纪哥,你看这个,好像和小顾总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蠢布丁投雷的“昼颜似恶鬼”小可爱鸭,比心心~
ps:阿江最近在给评论区升级系统,小可爱们是因为看不到评论才不给蠢布丁留评了么?蠢布丁给你们花式转圈圈卖萌求评论鸭,么么啾!
第58章 2019.09.19
屏幕上, 纪泱吩咐人联系媒体的记录清晰出现在纪玦眼前,从收买部分记者和股评专家准备尖锐问题,再到一系列欲抢占舆论先机的唱衰顾氏的软文, 包括假扮股民的大批水军同步搅混水, 种种精心策划都直指顾氏翌日即将召开的网上路演。(注)
“难怪小淣说他最近一直盯着新闻动静, 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咬人的狗不叫唤, 原来是在等着憋大招啊。”葛捷锡心思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虽然在跟纪玦的这么几年里已经学会了不少, 但只要事情是和纪泱扯上关系,他每次都能被纪泱层叠不穷的肮脏手段刷新认知,他阴沉着脸, 飞快将所有证据保存好以后, 看向纪玦,“纪哥, 都弄好了。”
纪玦“嗯”了一声,冰冷的目光顺着葛捷锡的手转向远处,定格在了打得不可开交的纪崆和纪泱身上, 示意葛捷锡把手机还回去。
他没再说话,微垂着眸, 把信息传给顾桓,等做完这一切,才不紧不慢地往前迈了几步, 一双眼眸冰冷注视着前方,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层淡漠的琉璃。
纪泱的一张脸已经被揍得青紫交加,鲜血顺着他脆弱的鼻腔和嘴唇往下滑落,染湿了身上高贵却肮脏的衣服,呛得他咳嗽连连。
黎霏惊慌失措地捂着嘴,从开始还带有一丝作秀成分的尖叫转变成了胆战心惊的担忧,想上前,却被纪崆阴森恐怖的眼神吓到了。
“挖我的人,陷害我,谁他妈的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不就比我大了没几岁,还真他妈的把自己当皇长子了?觉得这整个纪家都活该是你的了?嗯?”纪崆抓着纪泱衣领,另只手在他软塌塌往旁歪去的脑袋上用力拍打着,发出了一下紧连一下的清脆耳光声。
纪泱无力躲避,脸上火辣辣得疼,勉强伸出一只手拽住纪崆衣角,喘着气道:“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挖你的人,陷害你了?”
纪崆见他竟然还敢质问自己,愈发恼怒,一把抓起纪泱的头,朝地上猛撞,直等到他一头乱发被鲜血染成数缕黏湿的发绺,才停住手,看了眼旁边在哭喊着求他停手的黎霏,阴恻恻笑了:“我的好嫂子,你恐怕还不知道,跑马场上那匹差点儿害死灵灵的马,药可是——”
一双手死死捂住了纪崆的嘴,把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生生掐回了肚子里。
曾经想要一箭三雕,借顾桓的手害死自己亲生女儿,再把罪证推给纪崆的纪泱闻言,彻底慌了,从听到“跑马场”三个字时就瞬间清醒过来,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反抗力,死死箍住纪崆脖颈,任由他对自己拳打脚踢,就是不松手——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岂能容忍纪崆坏他大计。
纪玦淡漠地收回视线,侧过头,冲葛捷锡轻轻一点下巴。
葛捷锡了然,这场演到现在刚刚好的大戏,是时候结束了,他转过身,大步去往草坪对侧,对姗姗来迟的纪家保镖们一挥手,等到他们一窝蜂上前后,才和纪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