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算了,或者我可以试试当飞行员!在天上飞一定超级酷。”
阮轻暮随口乱说着,可是身后的秦源回答地却有点漫不经心。
阮轻暮终于有点不开心了。今天的男朋友有点奇怪,又没生病又没发烧,怎么就和昨天判若两人了呢?
特么的一定是昨天试了一次,有什么不满吧?是嫌他送的礼物不够大吗?
可是人家还不到十八岁嘛,再说了,明明累到手腕酸涩,都快跪下了好吗?
靠咧,这都不满意的话,这个男朋友同学以后很难伺候啊!……
他忽然拔腿,飞快地往山下就跑,嘴巴里叫:“你走太慢了,我先回去!”
秦渊怔了怔,想要去追,可是却停了脚步。一个人慢悠悠地低着头往前走。
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阮轻暮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转角。
秦渊正心事重重地走着,忽然,道路边就蹿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雪和泥,脸上也有划伤,像是在哪里狠狠摔了一跤。
正是一脸焦急的小哑巴。
一眼看见秦渊,他的眼睛就是一亮。飞扑过来,他一把抱住了秦渊的腿,“啊啊啊”地急叫着。
秦渊被他差点拽得一个趔趄:“哎,怎么了?”
小哑巴扭头看了看,确定阮轻暮不在,急了,使劲拉着他的腿往路边拽。
秦渊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小哑巴这幅模样就莫名熟悉,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一样。
去救人啊!……去啊!像是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骤然炸响。
第110章 阮阮,放手。
夜色低沉, 幸好雪地反映着微弱的白光, 不至于太过漆黑。
秦渊被小哑巴拉着,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着走着, 他还是有点狐疑:小哑巴毕竟不是正常人, 这莫名其妙的拉他要去哪里?
小家伙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会不会无意中看见了什么新奇古怪的东西, 大惊小怪地想拉人去看?
白天定好的项目是滑雪,到了地点也要换专门的滑雪服, 手机等贵重物品还要寄存,所以大家特意都没带手机,这会子也没法联系人,难道就这么跟着一个残疾孩子到处乱跑?
他停住了脚,蹲下身,认真看着小哑巴,慢慢地试图和他沟通:“到底什么事呢?不说清楚,我们要回去啦, 外面冷, 又黑。”
按道理说,特殊学校应该教了他一点读唇语?
小哑巴似乎一下子就懂了他的疑惑, 焦急地踮起脚尖, 吃力地比划了一下比自己高一点的高度,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做了一个梳头发的动作,又伸出手指, 比了一个“2”。
秦渊怔怔看着,心里一跳:这个身高,有长头发,两个人?
他急切地张开嘴巴,清楚地做着唇形:“小姐姐?两个?”
小哑巴眼睛一亮,拼命点头,嘴巴“嗬嗬”地乱叫,伸手使劲指着前面黑漆漆的山谷树林,忽然蹲下身子,在地上不管脏冷,打了几个滚。
秦渊的心猛地一沉。
他虽然和小哑巴相处不多,可是完全看得出这孩子的心性,聪明又懂事,断然不会胡乱编造什么,小哑巴的这个动作……想起一整天都是思泉和淼淼带着小桩玩,一股不好的预感蓦然升起来。
“走!快点。”他伸手抱起小桩,抓着他的手指,“你指方向!”
身体有某方面残疾的孩子,往往别的感知力要强一些,这个时候,他只能赌一赌,赌这个孩子值得信任,赌他的能力!
小桩四下看了看,努力地辨认了一下地形,犹豫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他也不过是是个几岁的孩子,幸好他的方向感果然很好,记忆力也惊人,指的正是正确的方向。
秦渊一边往茫茫黑夜里奔,一边心里急速转动:该回去先叫人吗?这样胜算大一些。
可是万一……万一前面有千钧一发的危险呢,万一只差那么一点时间呢?
“晚了一步”。这个认知就像一把刀,不知来处,却在心里狠狠乱刺着,叫人忽然痛苦难当。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郊外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混乱的心静了一些。
前面是深褐色的一片树林,再往后……小哑巴忽然在他怀里激烈地挣扎起来,叫声大了。
秦渊赶紧把他放下来,刚一下地,小哑巴就跌跌撞撞地往那边冲。
秦渊视力极好,一眼就看见那边的隐约不对,急忙紧跟过去,死死拉住了小哑巴:“小心!”
小哑巴使劲挣扎着,拼命把他往那片山崖边拽,一直到山体边,才伸手往下乱指:“啊啊——嗬!”
秦渊小心翼翼地靠近,提高声音,纵声叫:“小泉,淼淼!”
没有回应,他不死心,又连着大叫了几声,终于,从下面隐约传来了极微弱的一声:“……哥哥?”
秦渊直吓得心头狂跳,赶紧再靠近了点,小心翼翼往下探头:“小泉?!你在哪里?”
小思泉在冰冷的崖边冻得僵硬,昏沉中好像听见哥哥的声音,只以为是幻听,等到再听到几声才终于确定,“哇”地一声爆哭起来:“我、我掉下来了,哥哥救救我……”
……
阮轻暮一个人跑了一会,慢慢停了下来。
扭头往后看看,咦,他的男朋友同学竟然没追上来,好奇怪哦。
他悻悻地想了一会儿,终于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不是他敏感,而是秦渊今天就是有心事。
他愣愣地停在道路中央,忽然有点心烦意乱。
昨天的事,是不是太跨过了边界?那个人倒底是因为孤单和寂寞,才会想要找个人陪伴,还是真的喜欢他呢?
这世上,喜欢男人的人……真有那么多吗?假如只是单纯地好奇,那么在试了昨天的亲密接触后,会不会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不然为什么会在今天,显得这么心不在焉、神思不属呢?
路边有个休闲凳,上面有未及扫去的存雪,他胡乱地拿手掸了掸,一屁股坐在了上面,眼睛看向了来处。
天色越来越黑,可是秦渊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小路的尽头。
阮轻暮咬着唇,裸露在外面的脸被渐渐变大的风吹得冰冷,心却越发乱成一团。
会不会,他其实只需要一个知心好友而已,和上辈子一样,把酒言欢、倾盖如故就已经足够,像他那样清冷又傲气的人,会不会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才好,觉得这样的亲密关系实际上有点低俗。
假如呢?假如真的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办呢。
也可以的吧……只要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能有别人根本插不进来的默契和甜美、能做亲密的恋人当然最好,可是假如秦渊不喜欢,那么他也能小心翼翼地藏起所有的喜欢,收起每天想要亲吻他的心情,做一个远远看着他的、普通的朋友。
……
秦渊冲着山崖下沉声叫:“小泉,淼淼呢?她也在下面吗?”
小思泉呜咽着哭:“她和我一起来拍照的,我掉下来,她就去找人了。哥哥你没遇到她吗?”
秦渊心里蓦然一沉:“她走了多久?”
小思泉被冻得迷糊,哭着说:“好像有一个小时了……我也不知道。她叫我和小桩在这里等……”
秦渊更加惊心,不对,只要走对方向,这里到达外面哪有这么久的距离,假如淼淼真的出去了,绝不可能小桩都找到了他,外面的大人得到淼淼的通报,却不来搜救。
最大的可能,是那个小姑娘也迷了路。争分夺秒等待救援的不仅仅是思泉,是两个人。
“思泉,别怕,哥哥在这里,一定能救你出去。你说一下你身边的情形好吗,我这边看不清楚。”
小思泉一直抱着树,惊怕下体力流失得严重,声音微弱:“我身边是一棵树,长在山上……我抱着它,可是、可是它好像在响。”
树干不粗,她幸亏落在几根树枝间,一起交叉托住了她,可是时间久了,重量已经慢慢压断了一两根,正说着,她身下的一根树枝又是“咔嚓”一声。
“啊啊!它又断了……”小思泉尖叫一声,哭得声音都哑了:“哥哥,我会不会摔下去?我会不会死……”
秦渊焦急,整个人趴在山边:“小泉别怕,哥哥在这里,就绝对不会叫你有事!你试试看,身边有没有更粗一点的树枝?”
“呜呜,没有……我看不清。”
秦渊心乱如麻,竭力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身爬起来,抓住了身边的小哑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向着来处指去:“你再回去,去找人。找你阮哥哥,叫他带人来,明白没?”
别人未必能听得懂小哑巴的意思,可是他的阮阮一定懂!
小哑巴看着他的眼睛,月光下,一双眸子似乎有点奇怪的忧愁。像是小孩子的害怕,又像是预感下的担忧。
秦渊顾不得研究他的眼神,再次推了推他:“去吧,快去!全靠你了!”
小哑巴默不作声地看看他,终于转身,拔腿再次向来处狂奔而去。摔倒了,再爬起来,坚定又急促,像是比刚才还要害怕似的。
秦渊望着他远去,才又重新来到山边:“小泉,你怎么样?”
眼睛适应了这边的黑暗,他终于在一片深深浅浅的暗色中,找到了妹妹身上的那一片浅黄色,确定了大概的位置。
距离他所在的山顶大概有两三米,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没办法弄上来。
可是思泉所在的地方,不是树木的主干。
不远处,有更粗的主树干斜着伸出来,看上去结实得多。
“哥哥……哥哥别走。”小思泉怕得厉害,抽抽搭搭地哭。
“小泉,你是最勇敢的小姑娘,对不对?”秦渊柔声说着,“你说过的,要和你们班长一样,学好拳击,把坏男生揍得哇哇哭。”
“嗯……我不怕。”
“现在,听哥哥的。慢慢地往左边动一下,去抓那边的大树枝。”秦渊声音温和又坚定,带着叫人安心的力量,“哥哥这边看得见,你只要抱住它,就彻底没事啦。放心!”
小思泉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地往那边动了动,可是身子刚刚一动,几根托住她的小树枝又咔嚓断了一根!
“啊啊啊!不行,树枝都断了。”小姑娘吓得不敢动了,手臂僵硬地抱着几根不着力的树干,已经越来越没有力气,“哥哥,我抱不动了,我要掉下去了……”
山间寂静,那树枝的断裂声就像一声夺命的鼓声,打在秦渊心中,让他心急如焚。
“小泉,用力抱住树好吗?一定要挺住。”他竭力放松语气,“阮哥哥和爸爸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别急哦。”
来不及了,思泉随时可能掉下去。
下面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或许不至致命,但也许就能夺走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他没办法就这么等。
他向脚下的山壁看去,竭力辨别着。山体大约六七十度,算是很陡,但是隐约也能看到一些凸出的岩石,并不全是松软的雪和泥土。
就在思泉头上,有那么几块嶙峋的暗色,顶端挂着雪,形状很不规整,看得出像是石头。
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小泉,哥哥找到了办法。这就来救你了。答应哥哥,千万别乱动。”
刚刚趴下,他的脚开始慢慢往山崖下第一块凸起的岩石踏去,忽然地,前面的山林雪地里,一大一小两个黑影狂奔而来。
“秦渊,秦渊你在吗?!”阮轻暮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传来,转眼间,已经飞奔到了近处。
一眼就看见了秦渊只露出了半截在地平线上的身体,阮轻暮忽然顿住了脚步,生怕自己惊动了他。
他颤着声音:“你在干什么?你……”
秦渊远远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轻声说:“小泉在下面,我要试试。”
阮轻暮慢慢靠近,一点点,终于移动到了山边。他蹲下身,往下面迅速看了一眼,心里瞬间明白了。
一刹那,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了,再狠狠地绞紧。
“秦渊,别下去。”他惊惧地叫,“你等等,我这就回去,去找人,很快的!……”
秦渊一只脚踩在下面那块山石上,另一只脚吃力地踏在一片松软的泥土中,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来不及了,我怕人来的时候,小泉已经掉下去了。”
阮轻暮伸出手,拉住了他留在上面的那只手,几乎在哀求:“你上来,让我下去。”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秦渊你听我说,我不是要和你争!我是说真的,我、我比你轻,下去踩树枝,会更加安全点。你懂不懂?”
秦渊伸出手,在面前阮轻暮的脸上轻轻一擦,拂去了那忽然滚下的一滴泪珠,柔声道:“我知道,可是这是我妹妹。”
阮轻暮默不作声,死死抓住他的手,眼泪簌簌落下,就是不松手。
不能松手,绝不能。上辈子无意中松开了,再见时,已经是阴阳相隔,他每次伸出手去,都会空空地穿过他的身体,没有交集,触碰不到温暖的血肉。
找了一辈子,过了一个轮回,好不容易才又抓住,怎么可以这样放手?
“阮阮,放手。”秦渊看着他,声音更加温柔。
“求求你了,我们再等等,我们找东西结成绳子,放下去。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琢磨……”阮轻暮绝望地哽咽。
秦渊摇头:“时间不等人,别让我们都后悔。还有,我下去救到小泉,还要你在上面接应。你要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