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以前总是一见面就打得昏天黑地,也没什么机会,这么光明正大地一直看着。
外面,牛小晴探了一下头:“说好两分钟的,这十分钟都有了吧?”
唐田田点点头:“嗯,说明画得认真!”
两个女生悄悄看了小半天,牛小晴忽然又问:“我们体委平时不爱笑对不对?”
唐田田抿着嘴:“还好吧,有时候也笑的。”
冷笑、蔑笑也是笑嘛……
牛小晴有点恍惚:“可是他为什么对秦大佬笑得那么甜?”
……
教室里,面容冷冽英俊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坐着,他身边,阮轻暮手持画笔,时不时地低头看看他,光明正大,坦荡肆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下了画笔,长长舒了口气。
“好了,谢谢秦少侠。”他眉目含笑,满意地端详了一下画面,又看了看秦渊,忍不住得意地挑了挑眉。
秦渊凤眼微抬,默默地看了黑板一眼,半天也没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了上来,涨得心头发酸,又有点幽幽的怅然,
阮轻暮丢下颜料笔:“怎么样?我画的是不是还可以?”
秦渊盯着画面上那两个衣袂飘扬、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置可否:“只有画,没有字?”
阮轻暮笑吟吟看着他:“你毛笔字好看,那劳烦你?”
秦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阮轻暮怔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移开眼:“我猜的,不是吗?”
秦渊不说话了。他安静地在一堆笔中选出了一支,在旁边的废纸上试了试。
阮轻暮立刻心有灵犀,把颜料盘飞快递过来,指了指那坨鲜红的颜色。
秦渊拿着软毛的笔,蘸了点颜料,站在了9班的后墙黑板边。
然后提起笔,迅速地写了几行字,一气呵成,笔走龙蛇。
阮轻暮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几行字,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好半天,他才直起腰,叹了口气:“大班长,你语文是怎么考那么高分的?这打油诗作得可不怎么样。”
秦渊慢条斯理地放下笔,自己端详了一下,冷如冰山的脸上好像有那么一瞬的笑意。
“不仅作得粗鄙,还很欠打。”阮轻暮“啧”了几声,忽然又拿起一支细笔,在画面的书卷上添了小字。
秦渊神情僵了,忍无可忍地呵斥:“疯了吗?快擦掉。”
阮轻暮横他一眼:“看书的那个人是我,你管我呢?”
秦渊伸手去拿抹布:“别胡闹。你才真的欠打呢。”
阮轻暮佯怒,猛然抢了他手里的抹布:“不准动我大作!”
……
9班门口,两个女生看见阮轻暮和秦渊走了,才悄悄探进身来。
“快,他们走啦!”唐田田拉着牛小晴,飞奔到后面,“看看成品!”
两个人站在黑板面前,看着那幅酣畅淋漓的画,再看看那笔笔如钩的打油诗,整个人都呆住了。
牛小晴揉了揉眼睛:“这、这……”
她忽然一下狠狠抓住唐田田的胳膊:“你掐我一下,快!”
唐田田愣愣地看着黑板,半天才小声说:“小晴,你说,周一的黑板报评比,我们能拿第一吗?”
牛小晴却忽然瞪大眼睛,凑近了黑板:“这画册上写的什么字?”
唐田田赶紧也凑上去,看清了以后,两个女生的脸都红了。
牛小晴狠狠心,拿起抹布,就想把那蝇头小楷擦掉:“能不能拿第一我不知道,留着这几个字,那就一定不能了!”
唐田田赶紧拉住了她:“直接擦了,会不会不太好?这样吧——”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了好几张,又特意往后站了站,拍了个全景,才舒了口气:“现在擦吧!擦完了,重新写一个。”
……
阮轻暮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晚饭。
穆婉丽做了满桌子的菜,美滋滋地招呼着大伙儿:“来来,一起吃!”
“丽人盲人按摩”总共就这么三个人手,盲女小芸和男技师小郑都住在这里,平时阮轻暮住校时,就是三个人一起吃饭。
今天儿子第一次住校结束回家,穆婉丽整了比平时多一倍的菜,正在叮嘱两个年轻人:“老样子,原先放一个荤菜的地方是两盘,素菜也在老地方,汤在正中间——汤就别自己盛了,我来。”
交代完两个员工,她又殷勤地往阮轻暮碗里夹菜:“来来,在食堂吃得不行吧,赶紧补补,一次补一礼拜。”
阮轻暮乖巧地大口吃菜:“嗯嗯,好吃,食堂是真不行,营养有,就是没滋味。”
这一礼拜过得是真苦,穆婉丽给的生活费被他大手大脚地发了红包,搞得一天三顿都捉襟见肘。
对了,就请秦渊出去吃了顿小笼包,竟然花了二十八块!
他上网查了查,还真是坑爹——这个隐藏在实验三中后巷里的包子店,竟然还是本地的一家网红,被一些美食博主放在了“XX市十大必去打卡美食小吃”里,难怪老板敢这么定价,生意还络绎不绝得好。
虽然上辈子从没操心过银子,可是现在叫他开口找这个妈要钱,也实在拉不下来脸。
以后要不要想想怎么挣点钱?他一边往嘴里塞红烧肉,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对了,今天没客人啊?”他看看空无一人的按摩间,随口说。
周六嘛,从来都是附近的老顾客来得多,往常的饭点儿小郑和小芸都是轮流吃饭,难得今天能聚成一桌。
小芸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小郑正要开口,穆婉丽赶紧一敲筷子:“咳咳!人少好啊,一天到晚都是人,做得腰酸腿疼。”
阮轻暮抬头看看她,没说话。
“暮暮啊,你好好看书,关键时刻,家里一定给你创造好环境!”穆婉丽撸起袖子,“从这学期起,咱们家定了,周六周日少接待点人,图个清静!”
吃完了饭,穆婉丽利索地端起一大堆碗筷,去厨房刷碗。
阮轻暮看看他妈的背影,低声问小郑:“怎么了这是?我妈不准客人上门?”
“嗯,穆姐昨儿就跟几位熟客说了,以后周六晚上和星期天不准来。”
阮轻暮一扬眉毛:“什么叫熟客?老李那个糟老头子平时还来?”
那个天天动手动脚的老色胚子!
小郑笑了笑:“你妈不就怕你再打人么。”
小芸摸索着走到旁边的饮水机边,倒了杯水,坐在了阮轻暮的对面,一双失焦的眸子落不到实处,半天,才嘴唇轻轻嚅动:“其实,老李人挺好的。”
阮轻暮猛地抬起头:“什么?”
小芸的声音更小了:“他……他也没真的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阮轻暮没办法接话了,他郁闷地站起身,往厨房里走。
房龄很老的居民老楼了,设计也不合理,厨房狭小又不向阳,开着灯,也有点光线不够。
穆婉丽站在水池边,在水流下飞快地刷着碗筷锅具,和一般这个年纪的女性的手不同,她的手不仅毫无老态,而且细腻洁白,显得极为年轻。
常年给人做按摩和开背,手泡在霜膏和精油里,虽然劳累和疲倦是常有的事,可是皮肤是真好。
“妈,家里还有上次那个山楂锅盔吗?就是上次你给我带的,那个酥皮里面有山楂馅儿的?”
穆婉丽惊喜地回头:“你爱吃啊?我明日给你买,就在临街的那家糕点店买的。”
阮轻暮点点头:“嗯,我同学爱吃。”
上次放了几个在秦渊桌上,立马就被收起来了,按说,他也该和上辈子一样,爱吃山楂口味的?
穆婉丽很高兴:“那好,我给你多带点。”
儿子最近变化真的太大,以前从来没朋友似的,现在居然能想起来给同学带东西、学着搞好关系了?
“还有——你不用叫客人都别来,我没别的意思。”阮轻暮斟酌了一下言语,小心地说,“我上次发火吧,绝对不是说咱们家的生意不好。”
穆婉丽手下的动作慢了点:“知道知道,你可别瞎想!”
阮轻暮松了口气:“小郑和芸姐都靠着这份工资呢,周末不叫他们开工,多不好。”
穆婉丽呆呆扭头,看了儿子一眼。
以前这孩子一到家就往自己屋子里钻,看到小郑和小芸他们也是满脸阴郁,今天怎么主动替人着想起来了?
阮轻暮伸出手,帮她把哗哗流淌的水拧小了点:“只要别叫老李那样烦人的来,就行。”
穆婉丽偷偷看了儿子一眼,犹豫了一下:“其实……老李人也不算太坏。”
阮轻暮脸色有点冷了:“哦?”
穆婉丽轻轻叹了口气:“老李这种人吧,一辈子光棍,也没娶过老婆,又丑又穷,人还怂。”
她慢慢地洗着碗:“小芸家的事,你不知道。她吧,在农村乡下还有个哑巴弟弟——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谁离了谁,也都活不了。”
阮轻暮吸了一口气:“怎么会这样?”
“她妈是被拐卖来的,是个残疾人。生了两个娃娃都有毛病,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自杀了。小芸她爹也有重病,她弟弟生下来没多久,也死了。”穆婉丽说得平静,“虽然有亲戚,可谁也不愿意一下子多养两个残疾孩子。”
阮轻暮皱着眉听着。
穆婉丽顿了顿:“姐弟俩再离不开,也不能指着亲戚养他俩一辈子。没办法,她出来打点工,想攒点钱,将来给她弟弟上个聋哑人学校什么的。”
阮轻暮接过她洗好的一摞盘子,帮着控了控水,弯腰放进橱柜:“嗯,是得上个学,认点字、会算数也好的。”
“上次老家忽然打电话来,说她弟弟急性心肌炎住了院,要钱。我那几天刚帮全店的人交了全年的社保,她知道我没钱了,不好意思找我借,小郑给凑了点,还是不够。”
阮轻暮静静听着。这些事,以前那个身体的原主人从来也没关注过,他并不知道。
“正好老李头来按摩,听说了这事,二话没说,回去取了全部的积蓄两万块钱,拿给小芸了。”穆婉丽看了看儿子,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听懂。
“人家也没叫写借条,也没任何要求。”穆婉丽笑了笑,平时泼辣的眉眼里露出点怅然,“一个老光棍而已,也就偷偷地碰个腿什么的,借了这钱,人也没想别的。”
看了看儿子没露出嫌恶的神色,她终于豁了出去:“小芸不敢要,问要怎么报答,老李头还急了呢,说又不是畜生,这种事要什么报答。”
阮轻暮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
他看着穆婉丽,神情有点温柔:“我懂了,妈。”
他想了想,又低声问:“妈,那个花胳膊的,你喜欢不喜欢他?”
穆婉丽脸“腾”地红了,举起水淋淋的手,狠狠弹了一下他脑门儿:“浑说什么!老娘大他七八岁,他看得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
阮轻暮没躲,挨了她一脑崩儿:“行,那我就放心了,下次他来,见一次我照样打一次。”
穆婉丽又气又急:“别添乱,人家是客人!”
阮轻暮笑笑地看着她,轻声叫了一声:“妈。”
穆婉丽无奈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你要是找到个靠得住的、也喜欢的,该结婚就结婚。”阮轻暮伸出手,帮老妈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我马上都十八岁了,不会反对的。”
穆婉丽怔怔地看着陌生的儿子,眼睛忽然红了。
她掩饰地低下头,一下下,默默地擦着厨房台面。好半天,才粗鲁地骂了一句:“说什么混账话。你那个死鬼老爹要是听见了,不得从骨灰盒里跳出来呸你!”
阮轻暮笑着转身,向着身后挥挥手:“不想嫁人也行,我养你一辈子。”
第25章 巨大的排面
每周一的早操时间和平时不一样, 把早读课的时间占了一大半。
没办法,例行的每周通报、点名批评、教导处主任训话, 全都集中在这会子, 假如遇到事多,还得叫每个环节压缩点时间。
而这一周,各种批评通报尤其拥挤。
教务处主任的声音像洪钟一样,透过大喇叭,响彻实验三中的偌大操场。
“高二培优1班的秦渊、傅松华;高二9班的阮轻暮、刘钧、李智勇;以上几位同学在体育课上跨班打架,影响极坏, 念在初犯、并且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这次给予点名批评,不记正式处分。希望犯错的几位同学下不为例, 别的同学也一样要引以为戒,严格对照自己的行为, 绝不要犯类似的错误!”
……
“哗!”操场上的学生群里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嗡嗡声。
卧槽厉害了,一下子通报了三个班干部——哦不对, 刘钧已经被下掉了, 是前班委。
可这也够史无前例了,要知道第一个被点名的, 可是次次总分第一、品学兼优的大学霸、三好生秦渊啊!
别说秦渊了,就连傅松华也是三好生常客,成绩在全年级从没掉出前十名、体育还超牛逼的神人。
就在片刻前, 秦渊还腰杆笔直地站在前面升国旗, 傅松华还神气活现地在中央的领操台上领操呢。
隔壁班的学生们一个个探着头, 纷纷往1班和9班的队伍里看。
人群里,秦渊安静地站着,仿佛压根儿什么也没听见,一如既往地长身鹤立,神情冷峻。
他身边,傅松华不仅毫无羞愧,还趁着旁边的老师没注意,飞快地伸出手,冲着四周偷看的同学拱拱手,表情格外骄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