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纪凡松了口气。
他叼着面包狂奔,今天起床太晚了,等他跑到路口,徐海帆正举着手机看视频,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抱、抱歉。”
“没事。”徐海帆接过他递来的牛奶,顺手打算关掉手机,谁知一不留心,竟把音量划拉到了最大。
“……已打捞完毕。事故遇难者名单包括,范敏理高级研究员,傅明渊教授、博士生导师……”
听到熟悉的名字,纪凡骤然愣住了,他顾不上徐海帆诧异的目光,突然伸手夺过了那支手机,死死盯着屏幕。
新闻还在继续报道,遇难者名单持续滚动出现,纪凡第一眼便看到了“傅明渊”三个字!
这是巧合?不,不可能,这个名字并不常见!
“纪凡,你怎么了?”
对上徐海帆担忧的目光,纪凡强行镇定下来:“这、这是……”
“失联四个月的科考船确认沉船,打捞成功的新闻啊,你没看?最近挺轰动的。”徐海帆眨眨眼,唏嘘道,“据说我妈一朋友的女儿也在船上,我妈连夜赶去陪她,说是眼睛都快哭瞎了,唉。”
纪凡讷讷道:“啊……”
“?”徐海帆凑过来,瞥了一眼视频暂停画面,突然道,“哎等等,这个人我知道啊。我靠,T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他也出事了?”
“什么?”
“傅明渊啊!傅教授!我偶像啊,靠!”徐海帆有点激动,“26岁的正教授博导,海归,这么年轻已经发了两篇Nature!影响因子40多啊!”
他抢回手机,急切地翻了两页,“不可能吧,他……”
说话间,两个人都是一怔,只见傅明渊本人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中央。年轻的教授身穿衬衣西裤靠着讲台,微微回过身来,样貌非常英俊,气质肃然。
照片底下一堆人跟帖RIP和蜡烛图案。
“……”
两人默默无语。徐海帆有点伤心,一直喃喃自语,说怎么会这样啊真是天妒英才。而纪凡则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据说,科考船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沉没,可是,就在刚才,他分明还遇见了这位傅明渊傅教授。
——宠物蛋里的傅先生,和照片上这位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章 危险到来
纪凡拎着书包跟在徐海帆后面慢慢走,心中一团乱麻。
傅先生……会是那个傅教授吗?
如果是真的,难道他被困在了南极?他为什么不求救?
不,问题没这么简单。单看他居住的地方能源这样短缺,就知道他大概已经和外界失联许久了。
想到相片上高傲耀眼的傅明渊,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男人颓废失意的样子,纪凡不自觉收拢了五指。
——得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才行。
可是……他如今人微言轻,贸然去说些什么傅教授还活着之类的话,只怕会被别人当作疯子。
“你怎么回事?”徐海帆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干脆上手捏开了他的腮帮子,“醒醒啦!到学校了喂!”
纪凡吃痛,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错开对方担心的目光,说了声没什么。
快要关门了,教导主任正站在铁门边,等着抓迟到的学生。
“你啊……”徐海帆还想说什么,刺耳的铃声突然响彻校园。他一跃而起,拖住纪凡的胳膊,踏着最后一秒铃声蹭地溜进学校。
教导主任被他一吓,险些连假发都掉了。
“喂喂!给我站住,你们——”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在背后疯狂跳脚,但是两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纪凡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徐海帆也没好到哪儿去,脸上被风吹出了红晕。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一起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纪凡道:“欸,你不是最讨厌每天踩点上学了吗?老许都特批了你可以不来,干嘛总是……”
“谁说的?我就喜欢待在学校。”徐海帆理直气壮地说。
纪凡冷不丁道:“……是喜欢在学校睡觉吧?”
“……”徐海帆无言以对,“靠,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毒舌?”
纪凡勾起唇角笑了下,露出虎牙,眼神里闪烁着一点狡黠。
见到这副模样,徐海帆愣了愣,方才往前追上他,压低声音:“阿凡,我……我问你个事儿呗?”
纪凡:“……”他警惕道,“我没得痔疮。”
“……不是这个。”徐海帆有点扭捏,“那啥,你是不是有个堂哥啊?”
“啊?”纪凡呆呆地,“堂哥?”堂哥大概是有的吧,不过,纪家亲戚之间并不热络,就连逢年过节也很少来往。
纪父的双亲去世很早,不少兄弟姐妹远在海外,几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
“就是那个,T大毕业的,”徐海帆面露期待,抬高手费劲比划了一下,“大概比你高一个多头吧,二十多岁,戴细金属框眼镜,冷冷淡淡,笑起来又特别温柔……”
“T大毕业?”纪凡只听进了前半句,皱眉想了半天,为难道,“好像很多啊,你说的到底哪个?”事实上,就他知道的那些亲戚里,大部分都跟T大有点关系。
徐海帆汗颜,险些忘了这家伙是学霸世家出身啊。
他又费劲巴拉解释了老半天,见纪凡仍然一头雾水,颓然道,“算了……”
纪凡有点愧疚,道:“你下课来我家吧,我找家庭相册给你。”
“真的?”徐海帆当场复活,猛拍纪凡肩膀,“太够意思了纪小凡哈哈哈哈。”
“……”纪凡困惑,“说起来,你怎么会认识我家亲戚?”
徐海帆脸色一红,呐呐道,“就、就这么认识了呗。他还请我吃了顿饭,我……”他三言两语换了话题,“总之挺显眼一人,到时候你把相册给我,我保证能找出来。”
纪凡随口答应了下来,没把徐海帆的异样表现放在心上。他一直在纠结傅明渊的身份问题,一整天都过得心不在焉。
英语老师喊他上台默单词,他连最简单的词都拼错了,也幸好系统不会倒扣分。
底下坐着的同学们倒是没有像以往一样嘲笑他,相反,甚至有好心的姑娘下课跑来,问他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泡点板蓝根喝?
纪凡谢绝了她的好意,单手插在裤兜里,十分纠结地抠了抠宠物蛋的塑料外壳。
怎么做才能帮到傅明渊呢?他心神不宁地想着。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节课下课,纪凡头一个站起身,拽上徐海帆就往外走。
不仅是同学,讲台上的老许也吃了一惊。
不过,鉴于近段时间纪凡的反常表现实在太多,众人见怪不怪,只归咎于这孩子压力太大,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等等等等!”徐海帆踉踉跄跄地追着他,“你急什么呢?”
纪凡慢吞吞地扭过头:“唔,你不是想去我家看相册?”他点点表盘,“再晚我妈可就……”
“走走走!”这回着急的人换成了徐海帆,他精神一振,猴急地走到纪凡前面,“还等什么呢!”
别说是纪凡,就连徐海帆见到陈幼青女士都有点发怵。
徐海帆私下吐槽过,说陈幼青就像个生化机器人,最可怕的是,这机器人每次见到他都两眼放光,好像下一秒就会掀开他的头骨看看里面的结构。
细究起来,徐海帆的妈妈和陈幼青曾是中学同学。只不过重新开放高考后,两人一个学了物理,一个学了文科,算是彻彻底底分道扬镳。
后来,她们生产的时候又在同一家妇保院意外重逢。说实话,要不是徐海帆和纪凡生日差了足足一个月,陈幼青几乎要怀疑两家孩子抱错了。
她恨不得徐海帆才是自己儿子,但徐海帆可不这么想,他看见她就发慌,每次去找纪凡都恨不得偷偷翻窗户进去。
怕什么来什么。两人进门时,刚巧陈幼青坐在客厅里看新闻。
纪凡硬着头皮叫了声妈。
“嗯。”陈幼青冷淡道,目光越过他,落在身后局促不安的徐海帆身上,突然热络起来,“小徐你来啦?来,坐坐坐。”
徐海帆被陈幼青拖着走向客厅,扭过头,为难地看了眼被忽略的纪凡。
纪凡却像是早就习惯了,冲他笑笑,转身去厨房帮忙泡了壶茶。
等他端着茶杯点心出来,两人已经聊到了纪家的亲戚。
“T大毕业?”陈幼青皱眉,反应和纪凡一模一样,“你说哪个?”
徐海帆:“……”
纪凡放下喝的,小声解释道:“妈,我有几道竞赛题不清楚,海帆是来给我讲题的。”
徐海帆松了口气,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他可吃不消独自一人对付陈女士。
“整天就知道麻烦人家……”陈幼青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你们先去房间吧,我把相册拿来给你。”
“谢谢阿姨!”徐海帆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连饼干都没顾得上拿,一溜烟往楼上跑。
小房间里,纪凡打开台式电脑,徐海帆则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摊着本厚厚的相册。
搜索引擎输入“南极科考”,置顶的全都是科考船失事的新闻。
纪凡滚动滑轮下翻页面,突然,几条不起眼的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
“南极圈疑似遭遇极端天气,各国科考站均已安排工作人员撤离。”
“3月中旬,极地研究中心监测到南极大磷虾的反常活动,产卵期磷虾竟脱离冰缘地区,于南纬55度区域大量死亡,研究员称,此现象或将影响整个南极生态圈……”
大磷虾?极端天气?纪凡屏住了呼吸。
另一边,徐海帆翻来覆去找遍了一整本相册,满脸失望:“怎么会这样啊?”
纪凡喃喃道:“是啊,怎么会这样?”
——难道说……系统能提前预知南极磷虾的生物行为?
不,这还不是重点。倘若真如新闻所言,千年难遇的极端天气即将到来,那么,南极洲恐怕会变得非常危险。
如果傅明渊的确是被困在了南极……纪凡慌张站起身,带翻了椅子。
第20章 我的小乌龟?
“纪凡?”徐海帆吓了一大跳。
纪凡撑着桌面深呼吸,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什么?”
“哦,”徐海帆被转移了注意力,拎起相册晃来晃去,“你家亲戚都在这里面了吗?我没找到啊……”
“不会吧。”纪凡拿过相册,翻出一个戴眼睛的瘦高个年轻人,“是他吗?我大伯的儿子,T大本科毕业,在A国读博。”
“不。”徐海帆瞥了一眼就摇头否认。
“这个呢?”
“也不是,”徐海帆道,“那人比他们好看多啦。”他眯起眼睛回想片刻,纠结道,“非要说的话……倒是跟你挺像的。”
“要不是我知道你只有个姐姐,还以为是你亲哥呢哈哈哈。”他比划了两下,“鼻子轮廓特别像,但眼睛要稍微细长一点,下巴也没你那么尖。”
纪凡:“……我该谢谢你夸我帅吗?”他收好相册,道,“那可能是海外的远房亲戚,我爸跟他们好久不来往了,照片家里没有。”
“这样啊……”徐海帆失望地拉长了调子。
“等我爸回来,我再帮你问问?”
徐海帆谢过他,起身告辞,趁着陈幼青女士给实验室开视频电话的当儿,紧赶慢赶溜出了纪家。
从窗边望见他火急火燎跑远的样子,纪凡忍不住笑了下,随后锁门躺回床上,开启了宠物蛋。
鼻端充斥着熟悉的水腥气,纪凡睁开了属于乌龟的绿豆眼,重新打量起狭窄的宿舍。
这次回来,他只觉得心中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比如,不论何时总是白天的房间;比如那不正常的低温;再比如起居室内严密封锁的窗户……
桩桩件件都很诡异,但若说他们正身处南极洲,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就比如傅明渊提起的高标柴油,日常生活中它并不常用,却是南极科考站最常见的高效燃料。商城内售卖的货物,大多也是为了长期定居极端环境准备的。
至于傅先生脸上的晒伤……纪凡瞥了眼遮光帘后并不强烈的阳光。
由于太阳光斜射的原因,南极光照强度其实很弱。但由于大气层稀薄,无法阻挡紫外线,再加上雪地反射,尽管光照不强,却特别容易损害皮肤。
想到这里,纪凡活动了一下爪子,无声地游出水面,透过玻璃往床上看去。
傅明渊蜷缩着侧躺,没戴眼罩,一只手垂在床边,看模样像是睡熟了。装有晒后修复乳的小罐子正大咧咧放在床头柜。
纪凡转转眼珠,这似乎是个好机会。
一回生二回熟,他悄无声息地爬出水缸。
椅背上堆着傅明渊换下的衣服,纪凡随便拣了条衬衣套上。衣服松垮垮的,恰巧盖到大腿,勉强能够避寒。
纪凡半跪在床边,取过药膏罐,抹出了一小坨脂膏。这玩意儿呈乳白色,在指尖上遇热微微融化,化作半透明的脂状物。
他担心药膏冰凉的温度会惊醒对方,所以特意捂了好一会儿,直到它在他掌心中暖和起来。深吸一口气,纪凡颤巍巍地举起手,将半化开的药膏往傅明渊额头上抹去。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对方并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