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咬着唇,抵住溢到唇边的声音,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失控过。
高龄分化的Omega的结合热措不及防又来势汹汹,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烧了起来,仿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沾了火星的油,一寸一寸燃烧下去,喉咙像是皲裂的土地,满是焦灼的渴感。
直到拿起手机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颤抖,烧灼出来的汗水打湿眉眼,视线都是模糊的,他几乎说不出来,喉间吞吐着的仿佛是炙焰。这火焰烧得他浑身发软,满是焦渴。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想念着空调和冰箱,以及冰雪,一切能毁灭这团火的东西。
君就的信息素在浇灭这团烈火,然而这感觉并不舒服,即使滚烫的火焰偃旗息鼓,但未能平复的感官里,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气息袭来,陌生的信息素流过,林疏秋下意识挣扎起来,alpha的信息素对于身陷结合热的Omega来说是安抚的第一选择,但是林疏秋是高龄分化的Omega,他对alpha信息素的接受能力非常脆弱。
这样细水长流下去还要让林疏秋收不少折磨,君就狠了狠心,犬齿深深地刺入腺体,信息素一改温和。
林疏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发出了沙哑的呜咽,后颈猛地扬起,像是受戮的天鹅。
足足十几秒,他的五感才慢慢回笼。
他轻颤着,紧紧绞着君就的外套,几乎要把它揉坏了。
太过了,林疏秋从鼻腔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够……”他终于能出声,“够了……”君就如梦初醒,强迫自己松开了腺体,“秋秋,还好吗?”他按着林疏秋的肩膀轻而易举地把人转了过来,瞳色骤然一深。
林疏秋哭了。
他的眼尾晕出一道昳丽的红,长睫湿的,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羽翼,有种脆弱的勾人美感。他的鼻头也是红的,透明的泪痕在他脸上蜿蜒而过。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带着鼻音茫然又无辜地“嗯”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眸里水光一片。
君就猛地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揩去了他脸上残留的水迹。
林疏秋的意识依旧是混沌的,他乖乖地仰着头,眼眸是纯然的不设防。君就被他看得心里发烫,他仓促地收回手,“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洗把脸。”
他没来得及等林疏秋回答就脚步匆匆地走进了休息室的小浴室里。
模糊的水声响了很长时间,林疏秋意识渐渐昏沉,在alpha极具守护意味的信息素中舒适地睡了过去。
“秋秋?秋秋……”
林疏秋在熟悉的声音中渐渐醒来,君就的面容出现在他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平日里斯文俊美的学生会长把湿漉漉的额发梳了上去,露出好看的额头和眉宇,他平时被遮掩住的眉露出了全貌。眉骨上扬,眉峰锐利,带出一种平时没有的气势。
那张脸上还残留着水珠,乌眉压着黑眸。有种无法言喻的侵略性,比平时更加吸引人。
林疏秋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模糊而凌乱的记忆渐渐回笼,拥抱,气息,无法控制的哽咽,临时标记引起的头皮发麻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的耳根渐渐染上红,君就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浑身都涌起热意。
君就看着林疏秋睡意朦胧的眼眸渐渐清明,随即又变得潋滟,像是藏了一道水波。好看的薄红染上他的耳根,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领口处那一块白皙都红了。
君就移开眼,“现在还好吗?”
林疏秋垂着眼眸,“好了。”顿了顿他又说,“谢谢。”他说着坐起身,手上的触感传来,他还攥着君就的外套,被他揉得乱七八糟。
林疏秋把外套递给他,“不好意思啊……”
他整个人都变得拘谨许多,君就知道这是临时标记带来的变化,乍然的亲密难免会让人不自在。
习惯了就好了。
“没事的,这里不太适合休息,我送你回家。”他说。
林疏秋尽可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闻言愣了愣,“但他们都在等我们……”
君就看着浑身都笼罩着他的信息素的人,遏制住想要触碰他的冲动,只含蓄地提醒他,“你现在不太适合……见人……”
林疏秋很快意识到他说得是什么意思,热意又往上窜,脸上还是很镇定的,“那得想好理由。”
“不用想什么理由,要走打声招呼就行了。”他说着,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我和林疏秋有事先走了,零食我让工作人员送进去,玩得开心。”
“走吧。”
林疏秋站起身跟他出去。
车厢里一片寂静,林疏秋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但有种难以言说的氛围越来越重,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身侧的人身上,一点细枝末节的反应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坐立不安。
座椅传来细微的声音,林疏秋的心又跳了跳,这样下去不太好,他抿了抿唇,尽量自然地回过头,先发制人,打破这种莫名胶合的气氛,姗姗来迟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那么长时间……”他话说得模糊,但君就听懂了,这是在问他身体接触有没有超过负荷,他按了按手臂,“我没什么事,看来是接触治疗起作用了。”
“那就好。”
君就看他仍是有些掩饰不住的不自在,拉开椅背露出了小型的储物箱,拿出一盒奶递给他,“喝点东西。”
林疏秋看着熟悉的蓝白包装,莫名想起了君就书桌里的那一盒奶,他遏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咻起奶来。
他渐渐变成平时君就眼里的林疏秋。
“秋秋,我们说一下抑制剂的事情,你当时是确定自己带了抑制剂了吗?”
林疏秋笃定地点头,“每次出门之前,我都会检查一下包里的东西,我确定早上出门的时候它在夹层里,我又是坐着出租车,中间也没有拉开过夹层……”他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随即神色又变得平静,“但我晕车,说不定是打开了没注意让它掉了出去,要换个书包了。”
君就敏锐地察觉到他隐瞒了事实,这里面牵扯到的故事一定不简单,他们现在还不是可以敞开心扉的关系,一点隐瞒再正常不过,“嗯,”君就附和着他,“换一个带锁的吧,打开的时候印象也会深一点。”
“好主意。”林疏秋回着他,打开了手机,群里的消息刷了出来,他们确实不太在意君就带着他去哪里了,确实如此,又不是查岗的关系。
高复在群里跳得欢悦,因为他终于不是垫底了,章明镜才是。
林疏秋看着屏幕,脸上扬起笑意,眼眸里都是细碎的光,他带着笑转过头,“镜子一定让着高复了……”
他的话消失在唇边,有些怔然。
君就注视着他,他的眉眼沉静极了,纯黑色的眼眸清澈发亮,像是一面镜子,林疏秋在他眼里看见了自己。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强烈的,目的性强的意味,像是安静的大海,无声无息地诱人沉溺在其中。
那双沉静的眼眸弯了弯,林疏秋乍然惊醒,欲盖弥彰地拿着手机递到他面前,极尽所能地保持镇定,“……你觉得呢?”
君就轻笑一声,“我觉得也是。”
林疏秋捏着耳垂,作出一副专心致志回信息的样子。
车子到了林疏秋家楼下,他才松了一口气,下了车。
君就也跟着下了车,林疏秋回过神,有些紧张,“怎么了?”
君就看着他笑,眉目俊朗,柠檬味拂过林疏秋的鼻端,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廓酥麻,“秋秋,好好休息,明天见。”
这个怀里克制有礼,一触即分,林疏秋怔怔地注视着君就的车离开。
他分辨出来了那股柠檬味,是有些冷冽的,透淡的,围绕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又温暖缱绻。
这是,君就的信息素。
第31章
周一,林疏秋蔫蔫地从后门走了进来,眼底有些青,他默不作声地在座位上坐下,揉了揉眉心。
章明镜正拿着草稿纸从季跃影同桌的位置上走过来,还没开口,就看见君就拿笔轻轻戳了戳林疏秋的背。
背后的力道轻轻的,有些发痒,君就的声音传来,“昨晚没睡好吗?”
林疏秋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昨晚……至少在做那个不可言说的梦之前都睡得很好,梦醒之后,他就陷入了“我怎么这么无耻”的灵魂思考当中,辗转反侧到天亮。
梦境的另一个主人公就在身后,可不能露馅了,林疏秋想着,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前半段睡得很好,后面不知道怎么醒了,就睡不着了。”
“那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你想睡哪张床?”
林疏秋摸了摸鼻尖,“想睡水床。”
“好。”
他在君就温和的声音中回过头去翻书包,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章明镜见状问,“怎么了?”
林疏秋丧丧地叹了口气,“忘记拿牛奶了,算了……”
“我这里有,你要喝吗?”
林疏秋一怔,想起他在君就抽屉里看到的牛奶盒,他顿了顿,接过了牛奶,触感有些冰凉,应该是从冷藏室里拿出来不久的。
“谢了。”
他咻着奶打开书,章明镜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莫名觉得气氛有点奇怪。
早读课课间即将结束,季跃影把趴在桌子上的林疏秋叫醒,后者顶着惺忪睡眼一时不知身在何方。
林疏秋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他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身后的位置是空的。
君就还没有来。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今天是阴天,不过没有沉郁的乌云,早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吹得人很舒服。
夏天快结束了。
他想着,对面的那些葱绿的大树们要开始落叶了,他循着树根往下看,地上落了一些发着小黄的叶子。
有些树已经开始落叶了。
他的目光没有目的地闲逛着,忽而一顿。
他看到了君就,他和季跃影兄弟俩走在一起,从楼下走过。
林疏秋可以看见他扬起笑意的眉眼,像是察觉到有人注视,他抬起头,脸上笑意更深,眸光璀璨,眉眼生光。
他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林疏秋听见了自己渐快的心跳声。
少年人漂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思绪尘埃落地。
林疏秋一进门就熟稔地换上了兔耳朵的拖鞋,把试卷放到桌子上扬声说了句,“我去洗个脸。”
君就在门外把他的鞋子摆好,闻言笑着嗯了一声。眼下快到初秋,天气渐凉,打开窗户就是舒适的自然风,他把纯白色的落地扇也打开,凉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林疏秋湿着一张脸出来,“吃撑了。”
他说着用手摸了摸肚子,有点难受,君就从抽屉里拿出消食片给他,“吃几颗,我叫你不要吃那么多。”
林疏秋看着消食片直皱眉,他不喜欢这种酸甜味混在一起的味道,但总比撑着好受一点,“我忍不住,小鸡腿做的超级好吃。”
他掰出三颗消食片,苦着脸嚼了下去,君就适时地递来一杯水被他咕咚咕咚喝掉了一小半。
“呼——”林疏秋坐下,摊开试卷,“小老师,我们今天讲什么?”
君就在他身边坐下,“今天把物理考点给你圈一下。”
闻言,林疏秋拿着笔和本子准备,跃跃欲试,“来吧。”
“事前要提醒一下,”君就慢条斯理地说,“不要对这次成绩抱太大期望,这段时间我们学的物理比开学的时候要有难度,你少了半年基础,缺少对物理知识的前期知识的整合和思维,所以,不建议拿来和上次成绩作比较。”
林疏秋眨了眨眼,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放心吧,我知道的,俗话说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我不会不切实际地想着让你给我补上几天的课就可以一下子考个□□十的,心理准备很足的。”
“有这个准备就好,那我们开始吧。”
君就当小老师的时候眉眼有些严肃,讲题很有重点,教了几天就对他的薄弱处掌握得明明白白,做出针对性训练,要是他以后真的去当了老师,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不错的老师。
林疏秋把他圈出来的重点记在小本子上,注意力不知不觉移到了君就手上。
他的握笔姿势很正确,跟幼儿园小画本上画的一模一样,大多数人握笔都是有自己的小习惯的,他不是,动作标准得可以拍进教科书里了。他的手指都修长,并拢在一起的观感很舒服。
那只好看的手拿着笔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秋秋。”
“想你的手还挺好看。”林疏秋不由自主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回神之后顿了顿,非但没有害羞还强调了一句,“超级好看。”
君就挑了挑眉,不是他的错觉,这几天林疏秋在他面前放开了很多,不但没有了临时标记之后的不自在,一直以来的距离感也消失了。
像在他面前渐渐打开了。
这是一个美妙的预兆。
君就顶了顶犬牙,拿着笔轻轻敲了敲他的手,“你的手也好看,好好听讲。”
“噢。”
半个多小时的小课堂过去了,林疏秋打了个哈欠,“要睡觉了,你想睡在哪里?”
“我想睡水床。”
林疏秋看着他笑,“不,你不想,今天该到我睡水床了。”
君就站起身,“这么喜欢水床,之后我把午睡床也换成水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