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与好玩[现代耽美]——BY:诸事皆宜

作者:诸事皆宜  录入:08-10

  “在我左手边的是旋律吉他小楠楠,刚刚都认识了,熟人。右手边,是上一首歌还没机会发光发热的贝斯手谢沉,人狠话不多。坐我后边儿的,今宵队长杨司乐,不是思念月亮的‘思月’,是古代掌管音乐的那个官职,‘司乐’。本市最牛逼的转学生,没他就没我们这个乐队,没今晚的这十首歌,了不起。台下还有一个候场的外援,等他上场了我再介绍,也是很牛逼的人。”
  说完,林漓长舒一口气,不禁感叹串场是真的累:“那行,差不多都认识了,后面应该能热闹起来了吧?待会儿大家随便嗨,跟在自己床上蹦迪一样,别绷着,酒水我们买单,金嗓子喉宝得自费。”
  她闭了闭眼,抬手打了个响指,给杨司乐、谢沉和陈楠以信号,截然不同的前奏便应声响起。
  杨司乐在第一首歌热好了身,这会儿猛然给出一段震耳欲聋的鼓点,敲在众人的耳膜上。
  谢沉刚才等到手痒,最喜欢的这首歌好不容易来了,他当着台下启蒙老师的面,毫不忸怩地炫起了技。
  林漓也随着节奏动了起来,她挎着吉他走到陈楠旁边,张扬着较量似地和他一起扫弦。
  她今天没绑马尾,特意卷了波浪,此时一头长发随着身体摇摆而舞动,每一根发丝的发梢,都在她的胸前和肩胛上荡啊荡,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歌名叫《爱好家》,她要用五分钟唱艺术生的青春期,那些枯燥的、日复一日的练习,不断在扼杀爱好,同样重塑爱好。
  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在艺术史上留名,无法成为艺术殿堂的座上宾,无法成就一门“真正的艺术”。他们忍受失去信心的泪水,忍受梦想永远照不进现实的挫败,忍受自己不是天才,最终成为平凡的大多数。
  但总有一些时刻——好比陈楠奇迹般地,在半年内把吉他练到了独当一面的水平;好比谢沉抓住了机会,短暂地从被母亲规定的生活中脱身,成为了今宵的一员;好比杨司乐在竞争激烈的校园中灵机一动,带着他们钻出水面,带着他们呼吸,带着他们想象,带着他们走街串巷,给不同的人唱不同的歌。
  好比现在。
  他们是能看到艺术的闪光的。
  “艺术家”太遥远了,他们认清了现实,仍旧辛苦练习、反复琢磨,是真的出于无法止步的“爱”。等日后工作无暇他顾了,等老了走不动路了,他们也有值得一提的爱好,有不令自己惭愧的青春。
  林漓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唱出了这一首歌。
  台下都是搞这行的,对杨司乐和谢沉的词曲感同身受,尽管是第一次听,没办法全程跟唱,但副歌的调子和重复得最多的歌词,他们随随便便信手拈来。
  之后的几首歌有五位陌生观众迟到入场,刚下楼就被这三三两两扎堆儿尖叫,以及时不时齐声高唱,再默契地相视一笑的气氛给震住了。
  人少,场子却不冷清,杨司乐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神情渐渐活泛起来。即使发咸的汗水从额头滑落到下颌,也丝毫没有使他眼睛里的恣意和放肆被浸软半分。
  他甚至还有心思玩花招耍耍帅,在空拍的间隙让鼓槌绕着拇指转两圈,在熟练的副歌伸长手,兀地仰起头用鼓槌遥指前方,大家要是准确地接住了下一句歌词,他就会咬着下唇露出一个享受的笑。
  杜若鸿被室友装的逼给彻底征服了,臭不要脸地尖叫:“杨司乐我爱你!”
  陈栩的朋友忍不住开黄腔,调笑他是怀春少男在线发|情。施年却对此没有反应。他站在台下,目不转睛地望着杨司乐,无比羡慕他的室友可以心无杂念,单纯地喊出心里话。
  他也想大声地对杨司乐说“我爱你”,可是不行,心怀鬼胎的人光是叫出喜欢的人的名字,就已经像是告白了。他得耐心。
  与此同时,陈楠的室友不甘落后:“小楠楠我爱你!”
  李林凡:“学姐我爱你!”
  杜若鸿:“学姐我更爱你!”
  台上的谢沉听见了,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往林漓身边靠。正值间奏,林漓心情很好,全然忘了因他而起的琐碎烦忧,亲密地和他贴着肩膀弹琴,自己的部分一过,她立马把手绕过谢沉的脖子,搭在他肩上,高举着话筒唱歌。
  和开私人派对没有区别,台下的人在游戏,台上的差不多也是,全都很尽兴。
  晚上九点,压轴的慢歌给了大家喘息的空间,到最后一首,气氛立刻恢复了热烈,站累的坐了会儿又重新站了起来,嚎哑的喝了瓶啤酒又扯开了嗓子。
  除去开场,中间的几首歌林漓就没讲过话,反正要说的都被谢沉和杨司乐写进了歌里。一首歌完,喝几口水,平复一下气息,队内简单商讨几句,然后麻溜地切下一首歌。
  然而施年拎着大提琴坐到了自己旁边,她必须得说两句。
  碍于台下杨司乐的妈妈在,还不能喧宾夺主大吹彩虹屁,她简单介绍了两句,便把头发全部束起来,冲大家笑道:“春晚最后一曲。”
  她竖起拇指指了指背后的灯:“《今宵》。感谢大家今晚愿意来。”
  杨司乐把T恤的短袖挽到肩头,露出两条线条漂亮光泽诱人的手臂,背挺得倍儿直。他飞快地晃了晃头,像只大狗狗一样甩掉了挂在发梢上的汗珠,冲看向他的林漓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施年也在扭头等他的信号。杨司乐看清他略显紧张的脸色后,抽空眨了眨左眼,笑着用鼓槌末端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无声地说:“年年别怕,哥哥在你背后。”
  施年心跳如春雷,当即改变了主意——
  不挑地方了,更不想管能不能独处了,等live结束,他要立刻马上对杨司乐说我喜欢你。
  咚咚!
  杨司乐重踩底鼓,没有任何技巧,用几乎原始的两声巨响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跳,使他们都为此呼吸一紧。
  谢沉和陈楠将所有力气灌注在右手手腕,各自扫出强烈低沉的旋律作底。林漓用双手握住话筒,紧跟着旋律嘶声唱:“不能忘记这个夜晚啊——”
  前面的字掠过得极快,最后一个语气词却拖得很长。她挤压肺部的空气,直把自己逼弯了腰,所有乐器收声的一瞬间,话筒和音响将她的喘息声毫不保留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Intro是杨司乐重新编曲的版本,谢沉弱化了自己的存在,为音色更明亮的电吉他铺路。
  陈楠这段时间按照自己的水平稍微简化了指法,竟意外地让旋律显得利落了。
  前奏结束,林漓直起身,没有拨开被汗黏在脖子两侧的头发,没有看台下的任何一个人,只用柔和又神经质的表情正视前方,呢喃一般地轻声唱:“法棍面包不好吃,今天试着记一下。鸡蛋剩了三两颗,超市几点开门呢?梦想是当科学家,好动的话就算了吧。”
  她弹起吉他:“这些真的重要吗?好像也可以放弃。活在白昼行尸走肉,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偏偏不能忘记,绝对不能忘记,永远不想忘记,今夜的我和你。”
  “你抬头看我,像深井的眼睛,不能忘记。”
  “不松开的手,奔赴自由的决心,不能忘记。”
  “微小的善行,爱世人的诚意,不能忘记。”
  “唱的这首歌,黑夜里咽下的泪,绝不能忘记。”
  节奏复又变缓,施年掐着拍子拉起大提琴。
  “不能忘记这个夜晚,始终不要忘记。不能忘记这个夜晚,始终不要忘记。”
  副歌歌词循环,林漓唱到最后,干燥的嘴唇贴上了话筒,一唱三叹:“忘记什么都可以,不要忘记这个夜晚,忘记我和你。”
  “我最珍贵的影子。”


第34章 十月六日的第一个小时
  施年至今仍不知道《今宵》这首歌就是杨司乐以他为原型创作的,毕竟歌词更像是一个人在深夜向自己的影子倾诉心声,好像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一次合练听到完整的歌词时,他拉着大提琴,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杨司乐是个太善良的人,他的歌是写给那些和他一样善良,却平白遭受磨难的人听的。
  施年暗暗发誓,他也绝对不能忘记这个夜晚、忘记舞台上的杨司乐。
  但他的理由比较肤浅,没什么公理大义,他不过是想要一直喜欢杨司乐,想跟杨司乐在一起。因为杨司乐是这么好的人,好得他羞于忘记。
  安可环节唱的是谢沉的自作曲,十点钟不到,演出顺利结束。散场后,大型联谊会拉开帷幕。
  来自庆江音中的自然而然聚在一起,漫无目的磕牙打屁,不消五分钟就混作一团有说有笑。
  谢沉走哪儿都是团宠,一下台率先被陈栩原来的乐队给围住了,琴行老板骄傲地握住他的肩膀,跟朋友炫耀自己的学生有出息。
  杨司乐这个队长还在操心,马不停蹄地清点租借的音响和收拾乐器。施年见他忙得汗流浃背,一口水都喝不上,默不作声地过来帮忙。
  没一会儿,杨司乐被室长瞿觅强行拉过去喝酒聊天,岑婉萍见缝插针地踱到施年身边,演技颇佳地自我介绍道:“你就是施年吧?我是洋……杨司乐的妈妈。”
  施年正在给要归还的器材装箱,闻声仰头一看,差点儿吓得把几千块的话筒砸地上。
  他匆忙站起来,双手在牛仔裤上蹭了又蹭,确定没有汗和灰尘了,才恭敬地递出去:“阿姨你好!我是施年!”
  这是岑婉萍回到庆江的这十个月里,第一次亲眼见到施年,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感慨,看着施年的眼神便难免显得过分慈爱,丝毫不像是头回见面。
  “常听我家杨司乐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她没有和施年握手,而是把他的双手包在了掌心,亲昵地捏了捏。这个小习惯杨司乐也有。
  施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问:“他都说我些什么?”
  岑婉萍笑答:“太多了,反正不是夸你这儿好,就是夸你那儿好。”
  施年傻笑个不停:“没有没有……是他比较好,所以看谁都好。”
  眼前害羞的少年和曾经乖噜噜笑呵呵的小男孩重合在了一起,岑婉萍越看他越喜欢,简直想现在就把他带回家,像以前一样做点甜品招待他吃。
  然而叙旧还是得等杨司乐坦白身份之后再进行,免得把年年吓着。
  她最后拍了拍施年的手,心满意足地说:“有空一定要来阿姨家做客,阿姨给你做饭吃。今天时间不早了,阿姨先回去,留在这儿你们没法放开玩儿。施年同学,记得要来我家哦,别跟阿姨客气。”
  盛情难却,施年温顺地点了点头:“好,谢谢阿姨。”
  等目送岑婉萍上楼离开后,他才惊觉:万一阿姨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儿子和男生在一起呢……到时候怎么办?
  自己没有出柜的担忧,但杨司乐可能会有。如今箭在弦上,来不及计划那么多,施年安慰自己,阿姨那么温柔,只要他对杨司乐足够真心,总能找到办法得到谅解的。
  心事重重地收拾完东西,他坐在晚上吃饭的那个角落里,随便开了瓶啤酒喝,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姑娘胡思乱想了一个多小时。
  临近午夜,来听歌的人走光了,陈楠背着吉他跟他妈妈回了家,林漓和谢沉又一次踩着点回学校,地下室难得在有人的情况下这么安静。
  陈栩送走了朋友,回楼下跟杨司乐一起打扫卫生。施年酒量差,喝了一瓶啤酒有点犯晕,再加上这阵子忙于准备乐团复试,每天睡得极少,他看着来来回回的两个人影,不知不觉就和小姑娘一起窝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杨司乐怕他着凉,打扫完卫生便轻声叫醒了他:“年年,年年,醒醒,跟哥哥回家睡吧,乖。”
  施年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实际不过才二十分钟。他睁开眼睛,仰起脸望向近在咫尺的杨司乐,鼻音浓重地问:“几点了?”
  地下室光线昏暗,杨司乐只留了楼梯上方的一盏射灯,打算离开时再关。此刻周遭恰似沉沉静水,施年的呼吸恰似水面漾开的涟漪,他越发舍不得这一夜。
  他用洗干净的手捧住施年的脸,拇指摩挲着施年的眼角,情不自禁地叹气:“十月五号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施年本无意识地依偎着他的手心,闻言顿时清醒了。他猛地从椅背上直起身,拔高声音,难以置信地反问:“已经过十二点了?!”
  完了完了,他明明是想在今宵初次live这样值得纪念的好日子里和杨司乐告白的,居然被他莫名其妙睡过去了。
  酒精误事,以后再也不喝了!
  施年茫然无措地左张右望,早早打好的腹稿一句都没想起来。
  杨司乐收回手,撑着膝盖观察他不寻常的反应,试探道:“牟翔飞刚刚来把他妹妹接走了。”
  施年心不在焉:“是吗……”
  “嗯。”杨司乐见他明显不是为了这个焦急,疑心地把手贴上了他的额头,“是不是身体不舒……诶?好像是有点烫!”
  拉响了一级警戒的施年被他的触碰激得浑身一抖,笨拙地重复道:“是吗?”
  杨司乐不敢耽搁,把搭在后背的汗巾一扯,随手塞进背来的运动款斜挎包,作势要走:“年年,快起来,我送你回家休息,发烧拖不得。”
  他语气急切,宛如强行摊走了属于自己的慌张,施年怕他真的走掉,怕他在十月六日的一开始就离开自己,登时顾不得回忆准备好的告白台词,直接拉住了杨司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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