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呗,怎么回事?”高雪问。
“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岑昀说。
其实岑昀也不知道自己和傅松算不算分手,只是结束了包养,又从未交往过,应该也算不上分手吧。
但他并不想说太多,也不想解释他现在这幅状态的真正原因。
“分个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久了就忘了。”高雪伸手拍了拍岑昀的肩膀,没再多问,“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来吧,这样会更轻松一点。”
她扭过头问严寻:“合同签了吗?”
严寻十分得意地点了点头,“当然。”
“那这顿早餐就当做入职欢迎仪式啦。”高雪倾过身轻轻抱了一下岑昀,“恭喜你加入我们。”
岑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入了职,主要还是严寻手中的那份劳动合同,要不是确认了上面的指印真是自己盖的,他绝对不会跟着严寻过来。
只可惜现在木已成舟,再悔过当初不应该喝下那杯酒已经晚了。
“今天先带你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然后中午大家一起去吃个饭,下午你就先回去,把便利店的工作解决一下,明天正式入职。”严寻把喝光的豆浆瓶扔到垃圾桶里,对岑昀说,“这样没问题吧?”
岑昀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卖了,但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没问题。”
中午到了吃饭时间,严寻说因为现在公司正处于起步阶段,要节省资金,不能铺张浪费,所以三人只在公司楼下的炒菜馆简单吃了点。
吃完饭后,高雪开着车将岑昀送了回去,下车前冲他摆了摆手,说:“明天见。”
挥了挥手,岑昀没有先回家,转身去了趟便利店。
既然已经跟严寻那边说好了,便利店的工作肯定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他跟店长提了离职,店长有些不乐意,现在店里人手刚刚好,他突然走了就会缺一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店长也不好再招人。
岑昀只得说:“那我这个月的工资就不要了,当做补偿。”
最后店长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但只扣了岑昀半个月工资。
“如果那边干的不顺利,随时联系我,我这边随时欢迎你。”店长说。
“谢谢您。”很神奇,岑昀身边总是会遇到好人,即便他自己一无是处,并不值得。
辞了职回到家,岑昀看着没有一丝阳光的房间突然感觉有些不顺眼。
他把家中的窗帘通通都拉开,抱着床上估计都快发霉的被子到阳台挂起来,又转身在家中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这是搬过来这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打扫卫生。
虽然东西不多,但房间里处处都是灰尘,岑昀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打扫干净。
等终于直起腰,喘了好几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后,他抬眼看着整洁通亮的房间,突然觉得心情开阔了一些。
冲了澡躺到床上,岑昀突然有些紧张。
可能是明天就要到严寻公司上班了,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感到不适应。
他真的可以吗?
他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比起这些顾虑,他更想问的是,他真的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吗?
他真的,可以好好生活吗?
铺天盖地的负罪感第无数次向岑昀席卷而来,他蜷缩在床上,感受着这股负罪感将自己吞噬,顺着血管钻进每一个细胞里,然后再炸裂。
当天晚上岑昀又一次梦到了李女士。
这几个月他总会梦到李女士,而在梦中,全是李女士离世时的场景。
——每一场梦,李女士都会以不同的样子死去。
这次是初中时期,岑昀在梦中回到了李女士刚刚发现病情的时候。
像记忆中一样,李女士在医院门口给他买了一个甜筒,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昀昀。”李女士轻声叫他。
岑昀从甜筒中抬起头,嘴边还沾了一丝雪糕。
李女士笑着帮他擦拭掉,柔声说:“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哦。”
“什么意思啊?”初中时期的岑昀没能看懂母亲眼里的含义。
李女士笑着摇了摇头,问他要不要再吃一个草莓味的甜筒。
岑昀甜甜点了点头,说要。
李女士说好,你在这里乖乖等妈妈,妈妈再去帮你买一个。
然后她转过身,被突然开过来的轿车撞倒在地上。
岑昀举着吃了一半的甜筒,呆呆地看着半米外躺在路中央的李女士,张了张嘴。
“妈妈——”
岑昀从梦中惊醒,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沾湿,躺在床上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他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过了半晌才从床上起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洗到一半,他痛苦地、缓缓弯下了腰。
得知李女士死亡消息的时候他没有哭,在李女士的葬礼上他也没有哭。
上帝像是为了惩罚他的无情,让他之后每一个深夜,都在煎熬着思念李女士的痛哭中度过。
第35章
工作开展得并不算顺利。
办公室只有岑昀、严寻和高雪三人,还有一个嘴欠的小前台,每天互相大眼瞪小眼,闲得要命。
“你是真的准备要开公司吗?”岑昀不止一次这么问严寻。
而每次严寻也都义正言辞地回复他:“我已经开了公司了,什么叫做准备?”
岑昀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以及已经打了一上午斗地主的前台,实在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一家正在运营中的公司。
不过严寻也没说谎,公司发展状况确实还是在按照计划进行中,只不过起步阶段,进行得比较慢。
这不,没两天,办公室里就突然多了十来个人。
“老严——”
“严部长——”
“师傅——”
严寻热烈地招待了他们,回头向岑昀介绍:“这些是咱们公司新入职的员工,你身为老员工就负责他们的入职培训吧。”
岑昀看着眼前一大半都眼熟的人,转过头问严寻:“你是把万松的整个工程部都挖过来了吗?”
“不算整个,一大半吧。”严寻说。
岑昀:“……”
“岑昀!你怎么会在这儿?”陈辰一脸兴奋地看着岑昀,“从你辞职之后就一直音信全无,我还以为你干什么大事去了,原来是早早投到咱们部长麾下了啊。”
岑昀勉强笑了下,不知该如何解释现下这个状况。
“李龙呢?”他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没见到当初和他们一起入职的李龙。
“啊,那小子留在公司了。”陈辰笑了笑,“没跟我们一起过来。”
岑昀看着陈辰:“你们真的都从万松离职了?”
“我们一个月前就投了辞呈,到昨天才正式离职,这不今天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陈辰抬起胳膊,搭在岑昀的肩膀上,“你现在也算我们的前辈了,不给介绍介绍?”
其实没什么好介绍的,岑昀也就比他们早来不到半个月。
这半个月中公司正在进行的工程0个,已完成的工程0个,有意向的工程:0个。
岑昀甚至怀疑严寻开公司的目的只是为了找机会和高雪近距离待在一起,不然公司什么项目都没有,靠什么吃靠什么喝?
但严寻显然并没有担心这个问题,当天晚上还安排了一场聚餐。
他举着酒杯站起来,言语激昂地展开了公司未来的宏图计划,仿佛下一秒所有人就都能赚得盆满钵满,一跃走上人生巅峰。
岑昀百无聊赖地听着,时不时夹颗花生米吃。
“喝点啊?”旁边的陈辰试图给他倒酒。
岑昀摇了摇头,“我酒量太差,每次喝多都会误事。”
陈辰没有多劝,见他不真想喝便转头找另一边的人拼酒去了。
聚餐结束后第二天,严寻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突然开始展现自己从业十多年的人脉,仅仅一天,就拿回不少项目来。
他将公司员工分为三个小组,各自负责分配到的项目,完成后会有项目提成和奖金。
办公室一下变得忙碌起来,连小前台都没空打斗地主了,一一接待着到公司来的客户。
就这么忙碌地过了三个月,岑昀突然发现高雪说的是对的,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会轻松很多。
这三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忙到半夜,回到家倒头就睡,很少有空余想别的事,更难再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的生活随着公司渐渐步入正轨,就连严寻都说他现在看起来比三个月前要像个人多了。
“明天有个商务展会,你跟我一起出席。”严寻走到岑昀办公桌旁,“你有正装吧?”
岑昀想了想,点头说:“有。”
“那就行,明天得穿正装出席,到时候我们从公司一起出发。”严寻说。
岑昀第二天早上约了个客户,和客户见完面才到公司。
“你怎么这么墨迹啊,都快迟到了。”严寻火急火燎地拽着他,“快快快,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岑昀连口水都没喝就被严寻拽上了车。
“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准备喝口茶的。”岑昀在车上说。
严寻扭头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今天去的是什么场合吗?还喝茶,喝你个大头鬼!”
事实证明,确实是岑昀想错了。他本以为严寻带他来的商务展会就是个普通的展会,所以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到了现场,他才知道自己想差了。
会场里的人全部都是行业内的大佬,随随便便挑出一个都是上过杂志,在新闻里露过脸的大人物。
这场展会还是会员制,没有邀请函进不来。
岑昀实在想不到严寻是怎么搞到这么高端的展会的邀请函的,而且还是两张。
“你说错了,是三张。”严寻低声说。
“三张?”岑昀瞪大眼珠,想了下,“高雪也来了?”
“嗯。”严寻点了下头,四处张望了一圈,“不过她比咱们出发的早,应该已经到了。”
在会场里么走两步,严寻就已经和好几个人打了招呼,看样子还都挺熟。
“好几个都是我校友。”严寻小声地向岑昀解释。
岑昀正想问严寻到底是哪所高校毕业,能和这么多大佬做同学时,突然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楼栏杆处站着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中端着酒杯,正侧身与身旁的人浅声交谈。
他正好站在灯下,灯线罩在鼻梁上,让岑昀看不清他的眉眼,但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巴还是让岑昀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傅松。
不过好像瘦了点。
“前面那个是我学长,去打个招呼。”严寻的声音打断了岑昀。
岑昀没有留恋地收回视线,跟在严寻身旁,端着酒走上前。
在严寻和学长交谈时,高雪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是几块小糕点。
她走到岑昀旁边,小声问他:“吃吗?”
岑昀看着香甜的糕点,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拿起一块塞到嘴里。
他今天还没吃过东西,来了会场空腹喝了半杯酒,胃已经在抗议了。
“你好,我是严寻的合伙人,高雪。”成功投喂完糕点后,高雪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朝严寻的学长伸出了手。
“你好。”学长短暂地和她握了下手,“我说这小子最近怎么没消息了,连校友会都不来参加了,原来是被大美女给拐跑了。”
高雪抿了下嘴,笑了笑,“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一起合伙开公司赚钱而已。”
学长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高雪:“有什么可以合作的尽管来找我,学弟的生意还是要照顾些的。”
高雪说了声谢谢,和他交换了自己的名片。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午宴时间,会场的人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到了宴会厅。
精致的菜品已经都摆上了桌,但没有人关心桌上的菜是否好吃,大家都在彼此交谈着,扩充着自己的人脉。
今天是场难得的机会,也是个大好的机会。
岑昀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放下了筷子。
对于这种场合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没办法那么快就融入进去。就算有严寻领着,其他人见他面生,也都不会跟他过多交流。
这个圈子很残酷,也很现实。对于对自己没有帮助的人,他们不会多浪费一分钟。
“我去趟洗手间。”岑昀低声跟高雪说。
洗手间在宴会厅外的走廊,岑昀走进去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
洗手台面是灰色的大理石材质,上面一滴水渍都没有,锃亮得让岑昀怀疑每隔十分钟就会有服务生进来用毛巾擦一遍。
旁边摆放的洗手液是在大商场里才能见到的牌子,放在一起的还有护手霜和香水。
岑昀往手上挤了点洗手液,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关了水,他甩了两下手,将水珠甩干,转身走出门外。
刚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啊…”岑昀低声叫了下,抬起眼看到傅松。
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毕竟之前已经在会场看到傅松,此时在卫生间碰上也属于情理之中。
“傅总。”他朝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磕得有些发红的额头,抬眼看着傅松。
傅松没说话,身姿挺拔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岑昀怀疑傅松可能没认出自己是谁,毕竟他身边床伴那么多,自己已经是半年前的过去式,就算真记不得了也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