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主持人就将话筒递了出去,位置恰好在颜钊的下巴前方,非常专业的一个基准递麦。
颜钊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对这句话都不陌生。”
“首先,感谢TV感谢组织感谢大家没有把我丢出去……其次,虽然知道应该祝福在场的每一位选手,但我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一碗水端不平的,所以我对我在现场的那位朋友的祝福还是要比别的同学多那么一丁丁丁点的。”
他还笔画了一下。
男主持笑了笑,陪着颜钊玩了一手:“什么?你这么毒舌竟然也会有朋友吗?”
柯函迅速地看向了摄影机机位的方向。
果然,辅助镜头已经开始调转向他了。
“老哥,我朋友就在现场呢。”颜钊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柯函。
柯函的全部的神态动作都在摄像机完全过来之前,切换到了平静状态。
他看着指着自己的颜钊,神情淡漠。
这不像是一个真正的朋友应该有的态度,但是不会被别人抓住什么破绽。
主持人隔空喊话。
“喔,原来我们颜钊同学的朋友就是柯函同学啊?”
“嗨!柯同学,你听完颜钊同学的话以后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柯函没什么想要说的话。
但他还是微笑着开口道:“我会努力的。”
温柔,友善,和煦。
最经典的舞台人格不会出错。
主持人挑眉:“还有呢?”
柯函对着自己参赛台上的麦语气平稳地回答到:“没有了。”
再加上一点点的特色。
其实这种情境,柯函在PAYM里接受的训练不会少。
他可是曾经直接被当作冠军队队长来培养的。
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他拒绝了各项广告之类的邀请,估计他现在基本上也应该是个青少年网红偶像了。
还是沉迷刷题的那种奇葩偶像。
……
第一轮全面基础知识竞赛开始。排位将按照分数进行变化,场外的观众将会一起加入知识回答,随机抽取一名全对的幸运观众送出广告承包商给的大额奖金。
对于这种内容,柯函是完全不怕的。
不仅不怕,他在回答问题选择正确答案之余,还有力气去观察台下的观众。
那个坐在沐恒位置上的男人似乎跟着他们一起在记录本上记录点什么。
一轮结束,柯函的排位直接从十几进入了前五,身后就是来自西城重高的熊应。
从那些基础的题目设置上,柯函就感觉到了一股微妙的恶意。
不是单纯的困难,只是那些题目的困难点基本上都踩中了柯函或多或少存在的思维盲区。
到了第二轮就更明显了。
第二轮以观众为主,大家进行极限抢答,而颜钊时不时跟主持人互动的吐槽里,对柯函的捧杀跟曲解有点严重。
回答问题,答对了加分,打错了将会由场外观众来决定选择哪项额外的“惩罚”。
“惩罚”有十项,唱歌跳舞真心话舞台大冒险应有尽有。
更严重的是,数学相关的题目占据了其中的百分之七十。
柯函在心底暗暗地叹气。
他的应激反应已经没那么严重了,颜钊的这些暗中操作怕是全都失去了作用。
十多年的数学题海漫步。
这除了让柯函的参赛体验变得更加无聊,同时产生恶心感以外,没有任何的效果。
一路下来,场内见证了全部过程的楚白月都感觉到了颜钊对柯函的针对,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柯函产生别的观感,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为什么连柯函这种对话困难的人都有人敌视?
如果是她,根本就不会想要跟柯函做对。
没必要。
第三轮的团队合作。
出于战略考量,楚白月第一时间挑选了柯函作为队友。
因为这个举动,她还被颜钊吐槽了一句:人类果然是有颜值吸引的啊。
楚白月当即还了他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颜值聚合定理。”
祝明承非常默契地替楚白月在旁边补了一个幽怨的表情,好像这群人一起在排斥他,就因为他的颜值拖累了整个小组的后腿。
颜钊话语里的负面效果顿时被消除,场内的观众也发出了零零散散的笑声。
他的眼神并不善意,但是他依然咬牙在坚持着得体大方的表情。
大家都是经常参加各种比赛活动,见过大场面的人,对于他的暗中操作不可能察觉不到。
只是颜钊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帮助柯函这个素不相识的竞争对手?
但在正式进入第三轮以后,他就想明白了。
那些人帮助的可能不是柯函,而是他背后的沐恒。
沐恒是天阁二中初中部转来安河一中的,以他之前的层次,很有可能跟楚白月两人有关系。
果然,有关系就是好。
颜钊不屑地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停下了暗中对柯函的排挤。
这只是个开始……
尽管如此,第三轮的流程对于柯函这种典型的自闭选手来讲,确实有些不够友好。
你画我猜,猜完组题,各组别之间相互交换各自组成的题目,小组里的三名成员以一人一段的形式分别完成解答。
其中有一组最奇葩的,当场你画我猜出了一个作文题。
主持人在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差点直接笑出声。
八百字,立意自定,文体明确,诗歌除外。
抽到这题目的还是柯函他们。
几个偏理科选手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就差来一句“这可咋整啊?”了。
最后还是主持人出来解决困局,让他们的临场五百多字推论作为答案,交由场外的专业裁判老师来评判。
裁判老师是来自江北的名校名师,足够权威,也因为地理上隔得足够远而降低了某些人为倾向的风险。
头是楚白月起的,尾是祝明承收的,中间夹杂了柯函的各种发散。
这个悲催的大佬组合在最后一轮的分数只有十九分。
老师的点评是:作文严重离题,字数不够,但是字写得不错,逻辑推论也不错,少一分激励大家继续努力。
楚白月:“……”
并不想要继续努力呢。
十分钟能写五百多字已经算快了。
更何况是写作文。
这导致了小组三人整体的分数严重被拉低,直接从前排掉到了中排。
即使颜钊不故意往奇怪的地方吐槽他们的作文,这篇作文本身就体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语文老师当场去世的糟糕感。
各种排比跟引用穿插,抒情跟议论并举,差点将一篇作文直接给写成筛子。
不过,他们还不算最惨的小组。
最惨的一组小组抽到了柯函他们出的题目。
【已知:A加B等于C。求证:A加B不等于C。】
该小组当场阅题自闭,连解都没有写,得了零分。
出这种题目的是人吗?!
敲你吗?!
……
录播圆满结束。
颜钊在离场之前意味深长地扫过了柯函的脸,悄无声息地跟在主持人的身后有序退了场。
楚白月在离开舞台以后,第一时间追上了柯函,笑得脸都抽了,对他说:“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坏心眼。”
柯函摇了摇头:“我只是按照沐恒的思路给了你们建议,最终做决定还是你们。”
祝明承透过眼镜,也满脸笑意地看着柯函:“以后有机会来天阁玩一定要来二中找我们,沐恒就不要来了,你来就行。我觉得比起安河一中,我们天阁二中才是你的归宿。”
“天阁二中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柯函笑笑,没接话。
他从工作人员的手上取回了自己的手机,一开机就看到了大量的短信息。
其中的好几条来自于陌生的号码。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班主任、班长……甚至还有沐恒的短信。
沐恒?
嘟——电话接通。
“喂?老师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您给我打了这么多个电话?”柯函走出了大厦,正环顾四周寻找约定好的同学们的身影。
“柯函?”
谢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疑。
他沉默了两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解释到:“你先回来吧,发生了一点事情。今天的比赛情况还好吗?电视上的节目才刚刚开始播出不久。”
柯函的眉头微微拧起。
他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什么不对。
“老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是沐恒同学发生了什么吗?”
谢老师愣了一下,有点勉强地笑了一声道:“你怎么会想到沐恒?不过他应该也跟你去了天阁市吧?你跟他回来就行了,到安河车站的时候,老师来接你,请你们吃顿庆功宴怎么样?”
絮絮叨叨的话语听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真的吗?
沐恒跟班长出现在了大厦的门口,他们没有再跟保安登记进门,只是在外面等着。
班长方方的一张脸上可以看出非常明显的同情。
柯函放下手机走了过去,开口到:“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打我这么多个电话?”
他在看沐恒。
沐恒的薄唇微抿,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对劲。
柯函:“你们说吧,我能接受。”
沐恒看着柯函的眼睛,他的眼眸深邃,可惜依然一眼望不见对方的底。
“路上说。”
沐恒说着,直接过来勾住了柯函的肩膀,将人往外面带。
班长几不可察地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有人愿意替他顶住这种压力总是好的。
“文清卿他们已经先坐上一班的车回去了,我们现在往高铁站赶,用不了三个小时就到家了……”
尽管沐恒说了“路上说”,但是直到三人都上了列车,在位置上坐定,他也一句话都没有跟柯函透露。
他的侧颜看起来冷冰冰的,如果不是抓着柯函的手掌心还是热的,可能更像一个人偶。
三个人坐在一排位置上,但是班长非常自觉地就将连起来的两座让给了柯函跟沐恒,自己坐到了对面的那个三人座靠过道的一边。
列车开始行驶,窗外的景物渐次加速。
班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跟柯函讲话。
但是这个时候,沐恒忽然间叫住了旁边经过的乘务员小姐姐,语气平静地来了一句:“请帮忙给我带一份盒饭,谢谢。”
班长听到沐恒的话,犹豫了一秒,也补充到:“请帮我也带两份,谢谢。”
说完这句话,班长神色生动地朝两人解释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在高铁上吃过盒饭呢,不知道好不好吃,今天来尝尝。”
柯函想了想:“不好吃,很贵。”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沐恒就伸手将他勾了过去,攥着他后脑勺的一缕头发一字一句道:“听话,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这列车上只剩下鸡腿盒饭供应了。
沐恒也不挑,他甚至还在列车乘务员扫码的时候,顺便将班长要的两份盒饭的钱给付清了。
班长不好意思地局促道:“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
沐恒直接道:“班长,你说句实话,我们都做了这么长时间同学了,我这么能折腾,你是不是很难受?”
班长:“……”
是啊,有时候想起来会恨不得把你剁碎了灌水泥里沉海底的那种难受。
但是这种话怎么好说出来呢?
大家都是同学,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心里难过暴怒一下就好了,何必相互为难?
万一说出来了,这还有一年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做人?
沐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对班长道:“对不起。”
班长愣住:“啊?”
沐恒闭了闭眼睛,继续道:“我以后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班长表面上不知所措地憨笑着,实际上却在心里说:你能好好参加正常的班级活动,不要扰乱课堂秩序,老子就他娘的谢天谢地了。
沐恒看着他,终于绕回到了自己的正题:“所以,给班长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的我,是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班长勉强释然了。
他顺着沐恒的话题假装抱怨到:“你要请也请我到店里去吃啊,在高铁上吃盒饭是怎么回事啊?”
沐恒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直到这个时候,空气里的僵硬才终于散去了几分。
三个小时以后,列车驶入了安河站。
这是一个小站点,客流量不大。
三个人一起下了车,出检票口以后,直奔外面停车场里谢老师的车。
谢老师好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车里面开着广播,正好在播放柯函参加的那个比赛节目。
他看到自己的三个学生从里面出来,当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几个人上了车。
因为环境有些昏暗,柯函透过后视镜只能勉强看见谢老师紧锁的眉头。
事情很严重?
但是因为没有人开口,所以柯函也没有开口。
整个车里只能够听见广播的声音。
沐恒听着听着感觉到了不对劲,班长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后排只有他跟柯函。
他别过脸打量了柯函一眼,小声问到:“那个谁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