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一个儿子,他是我们郝家的希望, 他是我们夫妻大半辈子的心血,你以为我不想让他追求自己想要的吗?可他是我们最疼的孩子, 如今却被人戳着后背骂,换做你,你能眼睁睁看着他走错路吗?你能吗?”
连舟动摇了。
他自己在郝寅书父亲的故事里,何尝又不是一个坏人呢?
可他动摇的不是对郝寅书的爱, 而是他和郝寅书在一起,这么执着的对抗着所谓的“坏蛋”,他们能得到什么?
连舟在他们常在一起的湖边坐了很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他在郝寅书离开的当日,把郝寅书拉到湖边说:
“你去了京城后,不要再回来找我了。”
郝寅书赶忙同他解释:“连舟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我回京城赶考只是暂时的向我父亲妥协,但我不会妥协一辈子的!”
连舟说:“可我不爱你了。”
他看着郝寅书的眼神从震惊到不解:“为什么……连舟……为什么?”
“因为太没劲了,本来想着玩玩而已,可到头来还要付出这么多,很累。”
“我不相信!连舟!我不相信!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连舟轻笑道:“对,我是骗你的,可我们不能在一起。”
郝寅书焦躁的转着圈:“我说了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我想办法去做官,我往上再爬一点,等我做了高官,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我们以后就……”
连舟道:“郝寅书,我不想和你再走下去了。”
郝寅书停下焦虑的脚步,颤抖着看着连舟:“你再说一遍?”
“我不想……”
连舟话还没说话,郝寅书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连舟!我们都反抗这么久了!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要放弃!”
他捏着连舟的领子愤恨道:“再坚持一下不行吗!不行吗!”
不行。
因为这是条不归路。
他们预想的很好,哪怕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连舟拿起桌上郝寅书的佩剑,拔出剑后,将剑鞘扔在草地上,刀锋对着自己,刀柄向前递给郝寅书:“来,之前我们约定过。”
郝寅书怒气冲冲的接过剑,刀尖抵在连舟胸口:“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连舟默然的看着他:“如果你恨我,你可以动手。”
郝寅书手不断颤抖,连舟静静的站在那里,与他恍若两个世界。
“连舟……”郝寅书颤声问道:“我问你最后一次,你……”
连舟突然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身体向前一送。
鲜血喷溅到雪白的刀刃上,照印出郝寅书不可置信的脸。
“不!!连舟!!!”
郝寅书松开刀柄,冲下去接住连舟落下的身体。
“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舟轻咳一声,声音中含着血气:“我死后,你就回你的京城好好待着。我……怀里……有昨夜写给你的一封信,你看完,就撕了,别带走……”
“郝寅书,我爱你。”
“但……仅此而已。”
连舟闭上了眼睛,郝寅书抖着手从他怀里寻出那封信来。
信封上三个字:
《寄君书》
【青衣皱,梨花落,起笔着墨太浓】
——昨夜我刚喝了酒,一身狼藉就睡了,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半夜,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的。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梨花簌簌飘落。
我觉得很美,就起了几分动笔的念头,可那酒劲太大,我蘸墨落笔时,不小心落重了。浓黑的墨汁突兀的躺在宣纸上,着实算不得好看。
【酒入了喉,愁仍是愁,谁人懂】
——我想着,画不了画,那就继续喝酒去吧。我给自己倒了杯昨日剩下的酒,可却依旧消不了昨日的愁。
酒与意都上了心头,可惜注定不会有人懂。
【夜太重,月如钩,青丝乱,人消瘦】
——我顶着沉重的夜色偷跑到你房门外,接着月光看你的脸,你一头青丝散在榻上,一如既往的美好。
可你瘦了好多啊。
【如今狠心一剑闽泯断情仇,都成空】
——也就是那时我做下了这个决定,我要用我送你的那把剑,把这一切都结束。
为你,也为我自己。
【书声依旧,同窗走,割袍不过,让你懂】
【来年回首,渡口天青水悠悠】
【撑船的人已经归了梦】
——很多年后,假如你回到这里,我想这儿依旧会有朗朗书声,会有新的朝气蓬勃的孩子,坐在我们曾坐过的地方。一切都和曾经没有差别,除了你的同窗已经不在了。
我割袍断义,不过是早告诉你,别留恋我这件事。
等你走到我们一起待过许久的湖边,这儿也和曾经一样,唯一不同,就是那个替你撑船的人,已经长归于梦。
人生那么长,我不过占据了你生命短短一载,你会认识新的人,也会爱上新的人。
你以后会有高官厚禄、娇妻美妾,会父慈子孝、平安顺遂。
这是我最后,想说的话。
连舟,敬上。
顾折风已经完全被崔欧宁带入了戏里,他泣不成声地捏着被溅上血迹的信封,看着崔欧宁苍白的脸,仿佛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一时间曾经的崔欧宁冰冷的尸体冲进顾折风脑中,顾折风心脏抽搐般疼了起来,竟开始分不清自己是郝寅书还是顾折风,所以话语都被堵在了止不住的眼泪里。
什么东西拉扯着他往黑暗里不断跌去,他手捏着崔欧宁的肩膀,竟生出了几分拔出崔欧宁胸口的剑,刺进自己胸口的念头。
没人发现顾折风的异样,场外无数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用纸巾擦起了眼泪——他们甚至没有空去感叹顾折风和崔欧宁过分精湛的演技,因为他们已经完全忘了他们是在演戏,完全忘了白色的反光板,忘了高举的收音话筒,忘了旁边无数的摄影机,仿佛此刻他们正置身那个场景里,感受着这对苦命爱人的生离死别。
崔欧宁本来该“死”了的。
情绪越是浓厚的剧,他入戏就越深,在拍摄这段戏之前,他就预料到自己有多难从戏里脱身了。
果不其然,他沉入了戏中。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崔欧宁双眼紧闭着,呼吸保持最浅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就像“死”了一样,他本来就该保持着这个样子,直到陈宏波喊“cut!”。
那时他也不会出戏,但他会条件反射的进入另一个状态——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状态。
可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说哪里不一样,崔欧宁也说不上来,只是当他感受到肩膀上越来越重的力量时,有什么东西催促着他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一大颗眼泪落在他的唇边,顺着他的唇缝渗入他的唇间。
好咸。
本来不该睁开眼睛的崔欧宁,突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顾折风哭的悲恸不已,眼泪几乎糊满了整张俊秀的脸。
而如湖泊一般盛满泪水的眼眶,此刻里面是挣扎不脱的痛苦与哀泣。
崔欧宁半睁着眼睛,突然就落入那其中。
这过于相似的场景,让顾折风触景伤情,顾折风在那一瞬间同他一样,陷入其中了。
陈宏波见崔欧宁睁开了眼睛,这才反应了过来这段戏已经该结束了,他抹了把眼泪正要喊cut,却见崔欧宁突然用手撑着地面,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而同时,他吻住了顾折风。
他蹭着顾折风的唇,用只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这只是戏,都是假的,清醒过来。”
“顾折风。”
顾折风的瞳孔微微颤抖,里面遮蔽的阴霾慢慢散去,露出他棕黑色的漂亮瞳孔来。
崔欧宁在分开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好好活着才能解决一切问题,死没有任何用处。”
顾折风眨眨眼睛,最后的泪水从眼眶里落了出来,他的眸子重新恢复干净透亮。
崔欧宁露出了笑容。
曾经都是你唤醒我,这次轮到我,唤醒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寄君书》这个故事,包括词曲,都是高一的时候写的,所以其实还是挺稚嫩的(现在也并没有很成熟),年纪小的时候可喜欢写悲剧,怎么悲怎么来,怪毛病。
这首歌的谱子我发在wb了,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去看看,欢迎哼唱后艾特我听一听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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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就是……没气氛。”
“就是……没气氛。”
这一段吻戏, 是剧本里没有的。
或者说,本来是有的,但是他的呈现不该是这样。
在原来的剧本中,郝寅书抱着连舟的尸体悲痛欲绝, 而后情难自已, 涕泗横流的弯下腰, 亲吻了连舟。
是郝寅书,亲了连舟。
不是连舟突然睁开眼睛, “哐当”一下自个儿凑上去。
如果换做别的演员和别的导演, 这个时候导演基本要开始气急败坏的喊“停停停你TM拍的什么玩意儿!”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导演是陈宏波,出了名的任性妄为,剧本改不改看心情的那种。
而里面的演员是顾折风和崔欧宁。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大家对崔欧宁的演技,已经有了完全充分的认可。
这猝不及防更改的一段,不仅没有人疑惑的问:“怎么了?怎么和剧本不一样?”反而是大家屏住呼吸, 看崔欧宁和顾折风接下来想怎么改。
他们等到了。
吻过顾折风的崔欧宁,再次慢慢的落了回去。他的手无力的垂落, 双眸慢慢阖上。
刚刚那个吻, 仿佛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甜蜜散去,血泊中躺着的, 依旧只是那个躯体冰冷的连舟。
顾折风的头深深埋入连舟的颈项,在憋闷的空间里, 喊了最后一声:
“连舟!!!!”
梨花被嘶吼声吹的落了满地,如同凋谢的生命。
崔欧宁再次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场外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无数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疯狂鼓掌。
“艹我居然看哭了。”
“这个演技是人类有的吗?”
“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是郝寅书和连舟在世了。”
“呜呜呜我太喜欢他们两个人了!!”
“啊啊啊这个剧本为什么这么悲啊我要哭死了!”
“崔老师和顾老师演的也太好了吧!!”
连傲娇的陈宏波都忍不住用指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艹, 什么玩意儿,一天天的惹人哭。”
陈宏波一边抹泪一边走上去,给了崔欧宁一拳:“可以啊,你这个即兴发挥漂亮啊!”
他说起电影就开始兴奋来,脸颊上的泪水都顾不上了:“最后那个简直太棒了,到时候我就给你做一个那种光芒散尽的特效,让连舟在郝寅书怀里消失,只有那封信飘落在血泊里!艹!真TM带感!可以啊崔欧宁,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崔欧宁没有接话,他总不能告诉陈宏波,他就是失误了,只是出于演员的职业素养演完了而已。
但是陈宏波说的这个效果确实不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他这边和陈宏波聊着,那边顾折风刚拍完就走到旁边接起了电话,说了一会儿话才一边往这走一边一边对着电话“嗯嗯,好,知道了”之类的应声着。
顾折风走到崔欧宁面前的时候,电话正好打到了尾声:“那就这样吧,我没什么参加的兴趣,你让白震问问别人。不过这次白震也算帮了我们忙,别直接回绝,看问问让柯宇之类的过去他们接受不接受。”
“嗯好,我先挂了。”
崔欧宁看顾折风挂了电话,随口问道:“怎么了?”
顾折风道:“《年轻的我们》那个节目不是已经成团确认了吗,现在节目要拍摄最后一期追忆期,说请已经淘汰的选手和参加过节目的飞行嘉宾回来再参加节目,白震让刘科新问我去不去。”
崔欧宁道:“怎么没问我?”
顾折风给了崔欧宁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你给节目组惹了多少麻烦你还记得吗?”
崔欧宁恬不知耻道:“这叫流量和话题度。”
过来给崔欧宁送水的王珂补刀道:“如果导演组没有集体秃头的话,这应该是件好事。”
崔欧宁道:“有这么惨吗?”
王珂道:“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你折腾出好多事那会,我在节目组里的姐妹,通宵了七八个晚上。”
崔欧宁耸了耸肩。
关于去《年轻的我们》最后一期的事,崔欧宁也没问顾折风到底去不去,毕竟这是顾折风的私人行程,他们即便是男男朋友的关系,也没必要黏成那样。
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你说欧宁今天拍戏过程中,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自己出戏了?”
屏幕上出现了薛夕盈惊讶的脸:“没有white crane,你们也没有kiss?”
虽然薛夕盈是医生,这个问题他们也早讨论过很多次了,但当着一个女性友人的面提到“接吻治病”这个话题还是有些许的尴尬,顾折风不好意思道:“是的,欧宁已经很久没接触过white crane了。至于kiss的话,我们有kiss,但是是在欧宁已经清醒之后了,所以应该不存在因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