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父亲坐在中间的位置也都没有说话,好像睡着了。
这样一来,专心开车的楼瑾始终一言不发,就很正常了。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宾馆,计丞诚循着烧烤的香味出了宾馆大门戛然而止。
计丞诚呼朋引伴,叫上计扬他们,非得吃烧烤。
徐芝兰和计为民不爱吃,但也没有拦着孩子们的意思,只是一再叮嘱少吃点,注意卫生和安全云云。
计扬作为“大家长”这个时候自然要陪着弟弟妹妹去“夜游”,视线落在楼瑾脸上,问:“走吗?”
“嗯?”楼瑾今天有点迟钝。
“吃烧烤吗?”
楼瑾面色古怪地看他,“你吃啊?你吃我就吃。”
计扬说:“陪着过去随便吃点呗,我陪你喝点酒,走吧。”
楼瑾抿着嘴角笑:“好。”
小城没有特定的烧烤城,烧烤摊就摆在路边上,一个烧烤架一个大冰柜,再加上几张桌椅板凳就是一个摊儿。
商家搭了个帐篷,里面亮着灯,掀开门帘进去,热气腾腾的还挺暖。
计扬找个位置坐下,外套拢了拢抱在了怀里,对跟进来的老板娘说:“先来四瓶啤酒。”
老板娘有个招财的面相,笑盈盈地说:“冻的热的?”
“这天能喝冻的?”计扬听完还有点跃跃欲试。
老板娘似乎有了自己的理解,笑着走开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烧烤摊儿的生意不错,帐篷里已经坐了两桌,都是中青年出来潇洒,老人更爱在屋里暖着。
计扬唏嘘:“地方是好地方,环境好,节奏慢,冬天还很暖和,是适合养老的地方。要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我爸妈肯定会在这里买套房子,偶尔回来住住。可惜了……”
楼瑾深深看他:“当时……感觉是喜欢吗?”
“什么?”
“长残的那个。”
“???”
计扬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失笑:“你别老叫他长残了,怪不尊重人的。”
楼瑾正色:“我说的是事实。”
计扬没办法,人都没看见也不能争辩,只能说道:“其实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脸要是冲着计爽,估计结果也是一样。少年的第一次你懂吧?就是那么寸了,在那天晚上出现了,然后才一出现,还没等我学会掩饰,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那时候羞愧的不行,觉得自己生了大病似的,没等别人怎么样,自己都吓坏了。给我妈急的,差点儿去撕计爽的脸。后来我妈就陪我逛街,买化妆品,教我怎么美,怎么活着才足够的精致。所以大概是因为家里全都知道我的性向,糟糕透顶了,等到了大学,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怎么样。”
“人呐,在逆境,在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只要有那么一个人牢牢抓着自己不松开,就可以收获全世界的幸福。”
“我很谢谢我妈。哪怕她虚荣,刻薄。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楼瑾看着他,微笑:“阿姨很好。”
“对啊对啊,可好了。”计扬点头,正好计丞诚他们点好了串走进来,便对楼瑾递了个眼神,停下了话头。
“都点什么了?”计扬笑着问道。
计丞诚拖着板凳坐在了计扬的身边,满脸惊讶地说:“这边一串肉还没有咱们那边一块大,一个郡肝可以穿出四串,最关键的竟然没有羊腰子,差评!”
计扬失笑:“钱呢?一样的?”
计丞诚想想,摇头:“那倒不是,算下来比咱们那边便宜不少。”
“那就多点几串啊,不是一样的?”
计丞诚想想也对,又招呼着人冲进了寒风里。
等人走了,计扬说:“诚诚他们不知道这破事,咱们也背着他们一点,而且说起来怪尴尬的,也只能和你聊聊。”
楼瑾今天怪怪的,又用那种柔柔波光般的眼神看他,微笑着点头,“好,只有我们的时候聊。”
“行吧。”计扬后背有点毛,左顾右盼一圈,提高音量喊道,“老板娘,我们的酒呢?”
第120章 好喜欢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说话间,老板娘提着一个大茶壶,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我给你们放架子上了啊,小心烫。”老板娘说着,将这茶壶放在计扬手边的圆形铁架上。
计扬满头雾水,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老板娘被问懵了,迟疑着说:“酒啊,煮啤酒。”
“煮啤酒?”
计扬很快就尝到了什么叫做煮啤酒。
枸杞大枣配冰糖,再加上水和醪糟,喝进嘴里口感奇特,但并不难喝,尤其是这热乎乎的温度,一口下肚,胃袋都暖呼了起来。
计扬眼睛一亮:“好喝,你快尝尝。”
楼瑾听话地喝了一口,不置可否。
又见到计扬对弟弟妹妹推销煮啤酒,让他们挨个尝味道,那分享新奇玩意儿的模样,看的他目不转睛。
仔细想想,好像一点也不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计扬。
在他意识到这是喜欢之前,他就已经做了很多愚蠢的事。
他讨厌每个接近计扬的人,讨厌女人也讨厌男人,总想要独占计扬。
他希望时时刻刻可以看见计扬,无法忍受未来分开就是十天半个月的日子,所以不惜将《上古》拿出来,也要将计扬留在身边。
他喜欢看计扬笑,会为了那个笑容做出很多从没有想过的妥协。又很讨厌计扬受委屈,恨不得让天下间所有的不平事都离开计扬远远的。
如果这都不叫做喜欢,叫做什么?
不,或许更深许多,在他喜欢他的时候,他毫无察觉,如今感情加深,更为深刻。
他几乎已经想象不到未来没有计扬的日子。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子里不知滋味的酒,任由那微醺上头,看着计扬的嬉笑怒骂,每个眼波流转瞬间的璀璨光芒。
是陶醉吧。
与酒醉混合在一起。
酝酿出更为深刻的东西,在心里发酵出浓郁的情绪,仿佛满足,想要拥抱。
计扬没想到,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楼瑾竟然醉了。
四瓶啤酒煮了一大提壶的煮啤酒,他就喝了三杯,等再去提壶的时候,水壶轻的可以玩漂移。
“你都喝了?”计扬惊讶。
楼瑾睁大眼睛,“没事,煮过很淡,我口渴。”
“那也太多了吧。”
“就算喝四瓶啤酒也不会醉,不用担心。”
计扬想想也是,也就没管。
煮啤酒喝完,他们又点了两瓶常温的啤酒,计扬一瓶喝完,楼瑾又加了一瓶。
以前的楼瑾都很克制,这有点不正常。
等他们十一点过吃完回去,楼瑾走路已经有些不稳了。
这还是计扬第一次看见楼瑾喝醉。
喝醉的男人眼神格外的清明,像是一头在森林里狩猎的狼,如果不是计扬对他非常熟悉,根本无法从他走路的姿态和眼神做出区分。
为什么喝醉,总不能是煮啤酒太好喝了吧?
和弟弟妹妹们在宾馆的走廊道别,亲眼看见他们进了门上了锁,计扬才最后一个走进了房间。
楼瑾已经进了洗手间,水声长响。
喝了那么多啤酒,储存问题是个老大难,今天晚上更有的受。
计扬咧嘴一笑,把自己丢在大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下来。
计家亲戚远远算不上渣亲戚那一挂的,至少都比较克制,不会真的当他家人的面对他的性向说三道四,最多不过就是个冷眼旁观。
计扬过来前,最怕的就是出现太过鲁莽的亲戚,开口就得罪人。不说他爸的立场,就说这次楼瑾跟过来,按照他原文里“打脸升级”的套路,真怕他和计家亲戚直接对上,那他到底帮谁?
好在他担心的都没有发生,至少一家人都维持的表面上的和平,隐忍了下来。
只有明天了。
等着明天晚上的聚餐结束,他们一家人就会离开,这次的剧情也就结束了。
想到“剧情”,计扬又觉得有些意思。
这段剧情明显并不属于楼瑾,而是他计扬的亲情支线。如果这真是一本正在进行时的小说,说不定这段剧情会被一句话跳过吧。
比如“计扬回老家过年再回来,转眼已经到了初三。”
比如“楼瑾跟计扬回老家玩了两天,很快地放下了这段青山绿水慢节奏的小城,专注在公司即将到来的挑战上。”
所以,没有描写的意义不是吗?
厕所门打开的时候,计扬翻了身,懒洋洋的去看楼瑾,问他:“你过来是干什么的?”
楼瑾一头雾水。
计扬说:“无缘无故的陪我家跑到南边来探亲,还耽搁了你工作的时间,还让你当司机,哪儿也没去玩成,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不会。”楼瑾说,坐在床边看着计扬,“怎么会无聊,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计扬没有多想:“嗯,那倒是,要不是你配合我妈,估计今晚上家里也不是那气氛。”
顿了顿,计扬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说实话,装逼其实挺过瘾的啊,还能解决很多事,果然男频大小神名下主角都爱装逼。”
“……”楼瑾听不懂,但还是努力想要跟上计扬的思路,他想了想,说道,“无论在社交还是在生意场上,炫耀财富和肌肉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低调不符合发展逻辑,有钱人会寻找更有钱更有权的一方合作,富可敌国的大集团只做国家的生意,只有先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财力,才会吸引符合预期的投资。所以我和阿姨实话实说的时候,他们首先会考虑的就是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和我们对着干,能不能合作发展?如果都不可以,就会保持本色,维持和平的距离,这并不是坏事。”
计扬想了又想,最后伸出了大拇指,“牛!”
装逼也能装的这么理所当然,这么光明正大,还解释的这么环环相扣,是真牛啊!
楼瑾缓缓躺在床上,距离计扬的脸很近,他微笑着,很喜欢计扬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的部分。
还想听。
而且还想更进一步。
渴求的念头在身体里翻涌,被酒精拉扯的绵长缠绕,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笑着的人,那些谷欠望又好像不那么重要,他就想要这样看着计扬,看到天长地久。
计扬被楼瑾“盯”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继续讲歪理,被“盯”的发毛,干脆一撑床跳了起来,“得了,我洗澡去。”
楼瑾转身看着计扬转身冲进洗手间的动作,笑容越发浓郁。
这是在害羞吗?
真可爱。
正脱衣服的计扬无缘无故打了个冷颤。
今天这是怎么了?
计扬再出去的时候,楼瑾已经睡在床上,屋里关了大灯,只有床头柜上的小灯亮着,侧躺在床上的男人垂眸看着他。
明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气氛,计扬却品出了点不对劲儿。
绕到床的另外一边睡下,计扬把被子盖到下巴,问:“你不洗吗?”
“明早上洗,困了。”楼瑾翻过身来,回答他。
暖风吹上了计扬的肩膀,还有一团靠近的火球,烤的计扬有点热。
“那我先睡了。”计扬闭上了眼,回忆这两天发生的所有细节。楼瑾虽聪颖敏锐,但意料外的却是个埋头苦干类型的老黄牛。让他开车他就开车,让他在屋里等着就等着,全程选择沉默,远没有这个年纪和身份该有的恣意张扬。
除非是自己去爷爷奶奶屋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毕竟出来之后楼瑾表情明显不对,其他时间都有自己在身边看着,几乎没有任何出格的事情发生。
“楼瑾你……”
话没说完,就发现应该已经睡着了,闭着眼,呼吸绵长。
计扬只能作罢,翻了个身,后背对着楼瑾,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天夜里,楼瑾起夜很多次。
明明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换成平时,楼瑾一定会暴躁。但今天,每当他掀被起身,还不忘记为计扬压背角的是时候。每次回来,重新躺下,注视着计扬的身影重新睡下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
直到四点钟再次躺下,楼瑾躺在床上,睡意始终不浓。
他听着耳边绵长的呼吸声,像是被黑暗赋予了某种保护色,心里生出连他自己都害怕的谷欠望,张牙舞爪,将他缓缓推着翻了身,抬起了手,最终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抱住了计扬。
就像是跨过了某个高高的台阶,他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更多复杂且充盈的感情在身体里流淌。
他想用更大的力气去占有,却收敛所有的力量和尖刺,选择了温柔的拥抱。
他闭着眼,用额头蹭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呼吸着充满沐浴香气的味道。
忍不住笑了。
好喜欢。
像抱着只属于自己的毛球,毛茸茸的,暖洋洋的,整个世界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毛边,因而柔软了起来。
……
计扬睡醒,天已经大亮。
对于自己整个人都被楼瑾抱在怀里,并不觉得惊讶。
楼瑾好像有搂着人睡觉的习惯,第一次同床他就被抱醒的,后来每一次半夜睡醒,楼瑾都把他当成大玩偶一样地抱着,他已经见怪不怪。
将楼瑾的手拨开,计扬伸了个懒腰,正要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