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认,自己没错。
在来到这个世界最初,他的目的就是守护自己的家人不会卷进残酷的命运车轮,远离“炮灰家庭”的头衔,过上小资小味的快乐生活,自己也可以早早的退休养老。
在这个过程里,就算他无意间和楼瑾来往的越来越密切,甚至同进同出同开了一家公司,但一开始他的立意就不够纯粹,在和楼瑾相处的过程里,满满的都是欺骗。
就在刚刚,在不久前,他才理直气壮地教训过罗辉。
那些话就像一个大锤,在敲打罗辉的同时,反震的力量也敲碎了他自己虚伪的外壳。
该让那些“欺骗”结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就是因为自己觉得方便,给了楼瑾太多误导,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楼瑾,你看见罗辉他们了吗?”赵文静的声音传来。
计扬的瞳孔猛地一缩,看向正在缓缓靠近的楼瑾。
楼瑾或许是追着他进了更衣室,然后又追到了这里,如今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但头发还湿的,润了水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的亮,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计扬就那么看着楼瑾坐在自己对面,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在对视中,楼瑾说:“我们不该谈谈吗?”
计扬想了想,说:“有心理学家说过,人类的个人意志在群体意志中不堪一击,从众心理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自救心理。”
“我们伪装的太久了,久的不但身边的人都相信,就连我们自己也渐渐的开始被影响,用异样的眼光去注视对方……”
计扬说的不快不慢,条理清晰,引经据典,他的手肘放在膝盖上,整个身体往前倾斜,并不介意靠的楼瑾更近。
近到把自己的真诚都在楼瑾眼前展露无遗。
最后他说:“楼瑾,这不是心动,这只是一种从众的求生欲罢了。”
听到这里,楼瑾嘴角勾了一下,黑雾在眼里快速的汇聚,吞噬了眼底的光芒,他轻笑着,说:“换句话说,你也有感觉的,是吗?”
计扬点头,坦言:“有过。”
“只是有过?”楼瑾深深看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但是那些情绪都被藏了起来,藏的很深,只是望着计扬话说,“有心理学家也说过,感情需要契机,无法千篇一律的复制动心的瞬间,或许所谓的从众求生欲,正是我们的契机。”
计扬想了想,摇头:“楼瑾,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吧,我不想开始,你懂吗?”
楼瑾蹙眉,眼底最后的光消散,“所以,你不喜欢我?”
计扬觉得问题有点危险,斟酌了一下后,最后还是点了头。
楼瑾的身体直了起来,他又深深地看了计扬一眼,那一瞬间,计扬感觉到他和楼瑾之间巨大的距离感。
像是地壳挤压的时候,地面生出的落差,楼瑾站在更高的土地上,在那纷飞的落石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计扬必须仰头才能看见,他缓缓升起的瞬间。
妈的,原来你是站起来了。
给我来这套。
怎么不站椅子上呢?
计扬换了个姿势和楼瑾对方。
他目光坦然。
能够在问题更加严重之前说开了,对于双方都是好事。
计扬并不是特别抗拒和楼瑾在一起,但有三个前提条件。
没有欺骗。
没有“天命”。
以及自己真的是弯的,在他只能和男人在一起的情况下,知根知底的楼瑾确实是很好的一个选择。
显然这些条件,今天都没办法找到答案。
计扬想到这里,笑了一下:“既然说开了,晚上我就不和你一屋睡了啊,你单身狗一个,我还带着个计丞诚,要不你来睡小屋吧。”
“???”楼瑾生气,单身狗就马上没人权了吗?
楼瑾被计扬气走了,计扬摸摸下巴笑了。
这就是早点说开的好处,愤怒还不足以让理智失控,相信以楼瑾的自制力和聪明才智,应该很快从这个波折中迈出去。
然后冷静下来,再来思考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
同时也是计扬对自己的要求。
这就是成年人的狡猾啊。
不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哪怕曾经一度有过心动,也会有各种的算计,直至确认安全了,才敢迈出一步。
晚上大家一起回去的时候,没有看见罗辉和小刘,也没有看见楼瑾,计丞诚问人呢。
计扬想了想说:“单身狗们需要独处疗伤的空间。”
计丞诚:“???”
赵文静和计雯雯:“???”
等回到房间,大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小刘和罗辉各自住在了自己的卧室里,房门紧锁,楼瑾则住进了计丞诚的小卧室里,看见他们回来便让计丞诚过去收拾行李。
计丞诚一步三回头,不停地看计扬。
计扬微笑,嘴唇无声地开合,单身狗。
“……”计丞诚更是一头雾水。
小男生怯怯地进了自己的卧室,就看见楼瑾理所当然地坐在他睡过的床上,对着他微笑。
笑着的楼哥看起来依旧是一副神清气爽,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亲近的模样,身上还有团淡淡的光芒围绕着他。但是计丞诚伸出头顶的触须感知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
妈呀,这个光的深处为什么如此诡谲,如此黑冷,如此的可怕!
“那个,我收拾行李啊,楼哥。”计丞诚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埋头开始收拾。
楼瑾就看着他,等他收拾完了,才微笑道:“诚诚,你哥跟我吵架了,你帮我哄哄他。”
“啊?”计丞诚想了想,“为什么啊?”
“他觉得我不喜欢他,你帮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好吗?”楼瑾的后背缓缓离开了床头,坐直了看着计丞诚,他笑容淡淡的,还带着一点哀求的模样,看起来很可怜。
计丞诚瞬间正义感爆炸,彻底忘记了自家大哥说的“单身狗”和楼哥身上那奇怪吓人的气息。
他说:“就告诉他你喜欢他吗?没问题!”
“嗯,诚诚真乖。”楼瑾笑着,起身帮计丞诚推着行李出了门。
他揉揉计丞诚的脑袋,又说:“你哥在气头上,你可要挑对了时间告诉他,如果他揍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发红包。”
计丞诚一听有钱拿,眼睛瞬间瓦亮,拍着胸口:“放心吧楼哥,我哥一定揍我,呃,不对,我一定把这事办好了。”
楼瑾轻笑,推着他:“去吧,照顾好你哥。”
“嗯!”计丞诚推着箱子,欢快地走了。
楼瑾注视着他的背影,缓缓收了嘴角的笑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该找谁呢?
第138章 联合纵横
罗辉也算有基本道德良知的人,虽然他做事犹豫不决,还瞻前顾后,但一直以来,暗恋计扬这件事远远都没有触及他的道德底线。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尝试着去追求一个人有错吗?
没胆量开口窝窝囊囊的有错吗?
就算有错,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没有触及到别人的利益,也没有伤害其他的人。
包括他喜欢的计扬。
但是母亲拉上小刘试图把他引上“正道”这件事上,就错的太离谱了。
他从来没想过伤害任何一个人,自然也没有想过让小刘挡在前面,伪装自己还是正常的。
从大年初五到今天,连小年都还没过呢,他就把事情解决了。
他认真诚恳的和小刘谈过一次,除了不敢说自己喜欢男人,或许是同或许是双这个最重要的秘密,他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的明明白白。
或许整个过程不算干净利落,但他到底在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及时制止了这件事。
罗辉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情很好,是挣脱了一个束缚,是再次得到自由的愉快。
他甚至已经在想,回家之后怎么和母亲再谈一次,告诉母亲他未必不能找个女人结婚,但前提是喜欢的,愿意在一起一辈子的女人。
他绝不接受母亲这种指婚的行为,再是逼他,他就继续搅黄这些事,哪怕这辈子都单身一个人。
正想到自己据理力争,母亲伤心难过却被他一点点说服的画面时,敲门的声音就响了。
罗辉收了嘴角的笑,想着这个时候会是谁过来。
是小刘吗?还不死心吗?
还是赵文静?刚刚他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以赵文静的性格真有可能过来给他一巴掌。
但是门打开,他做梦都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是楼瑾。
别墅里的暖气开的十足,楼瑾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家居服的衣服是白色的格子,穿在楼瑾的身上,将整个人衬的干净又纯粹,好似学者,有种让人不自觉亲近的气息。
“可以进去吗?”楼瑾微笑着问。
罗辉回忆今天大部分时间,楼瑾那副要捏死自己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才让开门的位置。
楼瑾反手关上了门,没有再进去更多,就站在门边对罗辉说:“我和计扬吵架了,是你和他说了什么吗?”
一句话,就问的罗辉心虚了。
罗辉的目光闪烁,回忆之前种种,那时他喝了酒,情绪起伏,有些话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他摇摇头,自己都不确定。
楼瑾苦笑:“拜托你仔细想想吧,我和计扬都计划过一个两个月就结婚了,现在突然吵架,我很着急。只有找到他究竟在气什么,我才能够哄他。”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和计扬是好朋友,也不是会做出破坏别人感情的事,就帮我想想吧,我怎么做才好。”
罗辉听到这里,看着楼瑾的眼神都变了。
他对楼瑾的家庭背景隐约有点了解,而且通过平时的接触,楼瑾明显是一个自负高傲的性格,并且眼睛里容不下沙子,不止一次对他产生了攻击的行为。
他一直以为楼瑾会一直硬气下去,哪怕在爱情关系里,计扬也是弱势的那一个,要低声下气地哄着这个“大男子主义”的家伙。
甚至一度他还想过,计扬会受不了这个家伙,寻找一个更加温暖的人在一起,比如他……
谁能想到,楼瑾竟然会因为计扬在生气,就来低声下四地求他这个情敌,是不是太软弱了一点?
心里生出轻视对方、看好戏的念头,但很快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对方可以理直气壮的来请求他,可以理所当然的去哄计扬开心,等他们和好了,还会结婚。
而自己呢,只能始终暗恋着,连表白都不敢,这样的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去嘲笑楼瑾。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彻彻底底的输了,没有一丝机会的输了。
就算计扬和楼瑾分手,又有自己什么机会呢,楼瑾一定会把计扬追回来的吧。
想到这里,罗辉颓然地说道:“我只是告诉他要去和小刘谈谈,大概他看不上我拖拖拉拉的行为,把我骂了一顿。”
楼瑾叹了一口气:“小刘真可怜,由始至终最无辜的就是她。”
罗辉脸色一僵,似乎恼羞成怒。
楼瑾却又话锋一转,苦笑:“但我知道,身不由己的痛苦,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能以自己的思想为中心去运转。阿姨年纪也大了,受不了刺激,有时候开诚布公的谈未必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或许只需要迂回一下,就可以解决一切,还不用伤害到任何人。你并没有做错,只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
罗辉愣了一下,继而苦笑,发现自己竟然在楼瑾身上找到了认同感。
真特么的……
楼瑾又说:“计扬骂你,是因为他是另外一部分的人群,他喜欢直来直往,喜欢干脆利落,所以做事情有时候也说一不二的有点过于无情。”
“我并不想说计扬是有错的,这个世界那么多的人,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经历和性格,每时每刻做出不同的选择,我们都在求同存异,然后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身上的闪光点深深吸引。”
“你不觉得就是计扬的那种爽利,像光一样,充满了魅力吗?”
罗辉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他的脑袋里闪过的是计扬那无助的低低啜泣的身影。可怜无助,需要人保护的模样。
楼瑾看他:“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罗辉不想说,这是他心里最深的秘密,他想要一直珍藏。
楼瑾眼底有光一闪而过,然后笑容又亲善了几分:“总之,计扬这说一不二的性格挺难哄的,你仔细想想吧,我应该做什么才能够让他开心?让他原谅我?”
罗辉这次更加认真地想了一下,说:“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才能够找到办法。”
“太好了。”楼瑾灿然一笑,期待地看他,“说吧,我认真听着呢。”
……
计丞诚回到房间,计扬已经躺在了床上。
游泳是很费体力的,哪怕只是泡在水里,体力的消耗也非常严重。
更何况今天计扬做出了那么大的决定,最终和楼瑾说开了,在获得自由的同时,还有深深的疲惫感袭来。
计扬躺在床上,连手机都看不进去,眼皮子一坠一坠的,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计丞诚突然靠过来,将他的手机拨到一旁,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楼哥,好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