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依旧靠在一旁,看着他,忽然开口:“没什么想说的?”
“说什么?”唐星北一脸莫名地回头看他。
方临盯着他的表情:“刘致锦的事。”
唐星北冷漠地皱了下眉:“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不作为,难不成还要我二十四小时跟在身边保护?”
他生性既冷又独,明明也没少帮过人,但说出口就一点也不好听。
可方临却十分愉悦地挑了下眉:“我以为你会插手。”
“插个屁手。”唐星北又打了个哈欠,一脸不耐烦地低头开始读题,“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还有闲心管别人。”
方临笑了一会儿,又忽然问:“你真看不出来他对你有好感?”
听他挑明,唐星北忽然一顿,抬起眼看他,眯着眼,语气平静:“对我有好感的多了,我要真一一回应,有的人是不是要气死了?”
方临一愣,跟他对视了片刻,移开视线。
半晌,才应一声:“……确实。”
唐星北这才重新低下头,转了下笔继续看题,嘴角弯着,说话却依旧冷矜矜的:“赶紧写作业吧你,超过十二点没写完我可不陪你。”
方临笑了下,这才走到他旁边坐下,掏出一沓试卷来,开始做起了题。
周末的时候,俩人回了趟家,捎带了两行李箱的东西回宿舍,又找李叔把竖琴运到了学校。
为了这次的文艺汇演,学校特地预留了许多排练室出来,老张也给他们申请了一个,李叔把竖琴帮他们搬到排练室就离开了。
外面的天气依旧炎热,唐星北抹了把汗,拧眉扇扇风:“操,热死了先去买几瓶水。”
练习室很空旷,说话都有回音,方临嗯一声,先开了空调,这才放下遥控器跟他一起转身往门外走:“于昭他们说什么时候到?”
“五点吧,凉快点儿再来,我们等会儿先回来歇着。”
“好。”
两个人买了一提的冰气泡水,回来的时候练习室里的冷气已经冰得差不多了。
唐星北曲起一条坐在地上,匆匆灌了两口水才缓解了些燥热,拧着瓶盖,皱眉看一眼角落里放的钢琴:“学校的琴都放了这么久了,音准还能行吗?”
方临走过去,小心地打开琴盖,随意按了两下:“是有些飘。”
他说着,从兜里翻出手机来,点了两下,放在旁边,开始鼓捣。
“干嘛呢?”
“调音。”方临头也不抬。
唐星北拍拍裤子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仔细围观着。
可看着看着就莫名走了神。
方临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冷蓝色的筋骨隐隐清晰,是一双十分漂亮、适合干各种事情的手。
“好看吗。”这双手的主人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唐星北迅速回过神,有些尴尬地仰头喝了口水:“……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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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方临只瞥他一眼又收了回视线,没说话,唇角却很轻地弯了下。
他很快调好了音,指尖流出一连串的音符。
唐星北说:“音色还不错,试弹一首?”
方临伸手拉过椅子来,坐下,抬眼看他:“想听什么?”
“随便。”唐星北靠在琴边,又喝了口水。
方临没出声,想了想,半晌又垂下眼,起手式十分漂亮地落下一个音符。
等音符开始成串的时候,唐星北忽然愣住了,耳尖猛地一红。
他喉间动了动,像是想回头看一眼方临,却又有些忐忑,就这么一手举着水瓶要喝不喝地顿住了。
下一秒,门忽然被人推开。
贺淼大咧咧地闯进来:“哎我操!在弹《告白之夜》啊!这么顺畅有点牛逼!”
钢琴声迅速一止,方临冷冰冰地抬起眼,盯着门外站着的三个人。
刘致锦在最后面,小幅度地抬了下头。
于昭尴尬地扯了个笑来,抓抓头发:“那什么,我是想敲门来着……他动作太快了。”
贺淼还没想明白,愣头愣脑地嗯嗯嗯??着:“怎么了怎么了?”
没人搭理他,于昭连忙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们把东西都带来了,咱们商量商量定个什么曲子吧。”
唐星北慢吞吞地喝了口水,半天才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于昭倒是很激情澎湃:“我回去之后搜了不少曲子,不过钢琴竖琴吉他笛子还要加人声的这种混搭型,好像就只能适合一些偏民族一点的歌。”
贺淼顿时忘了刚刚的事,也插//嘴道:“还有偏国风一点的也不错!”
唐星北皱了下眉,扭头去看方临:“你觉得呢?”
方临没说话,低头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我昨晚整理了个歌单,发群里了,你们先去听一下。”
为了这次的汇演,于昭还特地给他们几个拉了个小群,正正经经的。
唐星北点开看了眼,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的歌,歌名也很有逼格。他从兜里掏出耳机插上,随便搜了一首听了听。
作曲不错,不流于俗套又十分顺耳,旋律上也很适合这些偏婉转一些的乐器。
几个人纷纷坐了下来,仔仔细细地把歌听了一遍,最后定下了一首叫《等趣》的歌。
曲子定下之后,他们就开始扒谱。
这项工作主要由唐星北和方临完成,凑在一起一直扒到了晚上,才出了个大致轮廓。
天色近黑,他们也都有些饿了,于是直接锁了门去校外随便找了家饭店准备吃饭。
有于昭和贺淼在,饭间就不愁没人说话寂寞,俩人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
先是贺淼明羞暗秀了一波周六和周暖一起出去喝了奶茶,然后于昭再吐槽一波班主任假期里让他做表的糟心事,嘤嘤嘤与曹尼玛起飞,十分和谐。
唐星北和方临俩人平时也不爱说话,于是就只坐在一旁,边吃边冷漠地听着。
不只是他们,刘致锦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像是有些走神。
还是于昭注意到他,刚要问一句怎么了,就忽然想起前几天晚上的那场讨论。
于是试探道:“额……二哥,你下巴上怎么有道口子啊?是碰哪了吗?”
在方临来学校之前,刘致锦一直是万年老二,被班里的人戏称为二哥,至今也没改称呼。
刘致锦似乎没什么大的反应,依旧低头吃着东西,只含糊嗯了一声:“不碍事。”
于昭一顿,继续试探:“我怎么总觉得你脸上身上有伤什么的,是不是跟打架了啊?”
“……没有。”刘致锦顿了顿。
他摆明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于昭犹豫了片刻,刚要再问,就听唐星北不耐烦地冷淡开口:“行了,直接点儿吧。”
于昭一愣,抬头看他。
刘致锦拿筷子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个小包厢,周末的晚上,也没几个学生过来,只有旁边居民楼里带着小孩儿来吃饭的。
唐星北刚好吃饱了,放下筷子,往后一靠,眯着眼不再出声。
方临漠然倒了杯果汁,顺手给他也添满了。
贺淼在旁边一头雾水地皱着眉左右横跳,茫然地问:“啥啊啥啊?怎么了怎么了??”
一片寂静间,于昭吸了口气:“那行,那我就问了。”
他盯着刘致锦,犹豫着低声把那天的猜测说了出来,善意地隐去了同性恋的部分。
贺淼在旁边听得一会儿一个惊操的。
刘致锦却始终没有开口,等他说完,也没承认也没有否认,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不用你们管,谢谢。”
于昭顿时有些着急:“哎!你别这样啊!这事可不是你给了钱就能解决掉的!这样一直被威胁到时候影响高考怎么办!”
“谁跟你说我要去高考。”刘致锦忽然抬起头,漠然地看他,语气平缓中又带了些刻薄,“我只想要个高中毕业证,然后出去打工赚钱,仅此而已。”
贺淼都愣了:“可是你成绩这么好……”
“成绩好又怎么样,”他迅速打断了贺淼的话,“麻烦你们别这么好心,我没什么可抱怨的,这样很好。”
说完,他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再见,直接出了门。
留贺淼和于昭俩人面面相觑。
方临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像是在旁听一件不相关的事,或是一道索然无味的语文题,无聊地喝着果汁。
唐星北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吃饱了,走吧。”
回去的路上,于昭一反平日里的热情,拧着眉,久久地沉默着。
唐星北瞥他一眼,没说话。
这件事似乎是把于昭打击到了,一连几天都有些郁郁寡欢,排练的时候也时常走神。
但对比起他来说,刘致锦就十分平静,每天晚自习最后一节来排练室仔细练习,放学后再一个人出门回家,之前的争执像是从未发生过,甚至还能平和地笑着和于昭打一声招呼。
倒显得于昭的尴尬像是太过多余。
周日晚排练结束后,等人转身离开关了门,于昭才丧气地放下吉他:“你说他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
来练习室旁听旁玩儿的洪洋几个男生也有些奇怪,讨论了几句,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唐星北懒得理他们,看了眼方临:“回吧。”
方临嗯了声。
学校的宿舍楼和校门口离得不远,贺淼在拐弯的车棚口和他们再了见,就直接背着书包出校门了。
于昭跟在俩人身后,走着神,皱着眉一声不吭。
身旁的洪洋他们还在大声商量着晚上回去加个宵夜,再搞个什么小电影爽一爽,嘻嘻哈哈的。
转到回宿舍楼的那个路口时,于昭不经意抬起头,忽然瞥见一个瘦小的影子,连忙一把拉住唐星北,震惊道:“北哥你看!”
唐星北抽回胳膊,拧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洪洋他们也熄了声,好奇地抬头瞅着。
是刘致锦……还有他身后跟着的黄毛,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黄毛像是在说着话,偶尔不耐烦地踹他一脚,看口型是在骂骂咧咧。
唐星北并不感兴趣,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刚要转身走开,就听见于昭压低了声音着急道:“咱们也跟上去!”
他说完,甚至来不及等唐星北拒绝,直接狗狗祟祟地冲了上去。
“咱们也去!”小眼镜赵主任一拍大腿,也跟着冲了。
眼看着几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往前冲,唐星北咬牙骂了句操,皱眉看一眼方临,到底还是有些担心于昭他们会惹出什么事来,只好无奈地跟上了。
幸好今天是间隔周的周日,晚自习小修,宿舍也没有门禁。
刘致锦和黄毛两人出校门之后,就直接上了辆公交车,看方向是准备回五河巷。
他们直接赶了下一班车,也跟了过去。
下车时,天已经黑透了。
五河巷这一片独有的脏乱差十分显眼,狼藉地矗立在繁华的城镇角落,从破旧的公交车站路口望过去,一眼就能看到灰扑扑闪烁着的霓虹灯。
隔着老远,机车轰鸣的噪音和尖叫混着狗叫声就扑面而来。
几个少年毫无所觉,背着书包,提头就要直愣愣地往里闯。
“等等。”方临忽然开口。
于昭扭回头:“怎么了临哥?”
方临朝街道口的昏暗望了望,面无表情。
……这种生活环境,是他曾最熟悉不过的。
他没多解释,肩一沉,背包带已经滑到腕上,拎着,冷漠地说:“书包卸了。”
唐星北看他一眼。
于昭几个虽然一头雾水,却下意识地跟着他照做了。
他们把书包暂时寄存在了一家生活超市里,方临这才活动了下手腕,语气平静道:“等会儿进去之后别乱闯。”
几个人立即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一丝莫名的紧张感,连忙点头:“知道了!”
唐星北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扭头看向于昭:“刘致锦家的地址还记得吗?”
于昭一愣:“记得。”
“带路吧。”
一行人顺着左边那条宽阔一些的马路,转身进了巷子。
五河巷长江街区55号。
越往里走,周围的建筑和房屋就越发破旧,像是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了一般,电线杆灰扑扑地挨着路灯立着,低矮的楼房紧挨着,处处都透着上世纪破败老城街的感觉。
柏油马路斑驳地“掉了漆”,坑坑洼洼,路上也只偶尔掠过一辆面包车,嚣张地贴着人冲过去了。
李勇刚买了没多久的球鞋顿时被他溅起的脏水污了,骂了声操,心疼地抬脚看了眼,抽出袖子来擦着:“他妈的这车有病吧!看见人都不躲一下的吗!”
几个人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一丝紧张,没接话,谨慎地靠近了些。
方临没说话,没什么表情地朝里望了眼,跟着于昭继续往街区内走。
等穿过这条空旷的林荫马路,转过十字路口,街道上的店铺就开始多了些,虽然大部分是些五金店、烧烤店和杂货小超市,但人还算多。
感应到熟悉的生活气息之后,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于昭开着手机导航,带着人继续往里走。
穿过一条巷子时,身后传来一群人的笑声和骂嚷声,听动静是刚刚喝完酒回来,接着忽然有人惊异地叫道:“操?!唐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