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明风总是藏得很深、很难找,顽皮又恶趣味的alpha喜欢在暗中看着沈凉月找不到他时焦急无措的样子,在他隐匿无踪时红了眼眶、在他突然出现时破涕为笑。长大之后,贺明风在重重的迷障中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沈凉月哭着找了太久,终于放弃了——其实他的心一直都在沈凉月身上,可笑的是,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军靴踏在楼梯上,孤单的脚步声空洞地回响在无人的宅邸,目之所及是如此的冷冷清清。贺明风想起童年时,他和沈凉月沿着这盘旋的楼梯追逐玩闹,冲进书房弄乱了沈先生的学术资料,隔着落地窗,是穿着漂亮衣裙的沈夫人和他母亲,挽着手在花园里眉飞色舞地聊八卦。在满地的阳光和佣人们的笑声中,他们被老管
家一手一个地抱起来,笑眯眯的提醒他们别跑太快、小心摔跤。
这场雪带走了所有的一切,沈凉月把他的爱情、童年和仅剩的温情都带走了,贺明风一个人孤零零地被抛弃在呼啸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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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风无头苍蝇般找了一个礼拜,熬得双眼通红、下巴上冒出淡青色的胡茬,他的寻偶症更加严重了,必须在睡觉前注射使肌肉无力的药物,否则整个屋子都会被他砸得稀烂。一夜睁眼到天明,感觉到手脚恢复气力,贺明风解开绑住手脚的绳索,从床上爬下来,再次出门去找。但他找遍了帝星,也找不到手绢和玩具弹珠,沈凉月不愿再给他留下线索,他带着他的心决然地离去,再也无迹可寻。
无计可施的贺明风打开了军部的定位系统,输入沈凉月的通讯器编码。在“嘀嘀嘀”的定位音中,贺明风的心脏紧揪在一起,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紧盯着雷达扫描过一个又一个行星,直到屏幕上突然蹦出一行血红的字:“没有权限查看”。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猛兽,用双手抓着头发,崩溃地低吼了一声。办公桌和光脑被踹翻在地,他用发颤的手点燃了一支烟,在屋里神经质地走来走去,他强迫自己思考些什么,否则这种无力的绝望感简直要把他当场逼疯!
如果军部的权限还不够,那只可能是定位被人有意拦截,是谁有这样的权力?还不想让他知道沈凉月的去向?贺明风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踩灭,抓起一把枪大步向外走去。
他不管不顾地硬闯进皇宫,在侍卫的阻拦下声嘶力竭地大喊:“顾云深!是不是你!”贺明风甩开拼命拉扯他的宫廷内官,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是不是你让人把凉月的位置信息屏蔽了!”
顾云深挑了挑眉,挥手让心惊胆战的众人先行退下,冷笑道:“你发现了?比我想象的早嘛...”
贺明风扑过去,双手撑在书桌上恨恨地说:“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我有这个权力!”顾云深“啪”地合上书,狠狠瞪了一眼狼狈失态的贺明风,“就凭我是皇太子,就凭我是他的表哥,就凭凉月之所以能从绑匪手里活下来,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未婚夫
而是因为他是帝国的公爵!”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顾云深冷眼看着贺明风颓然灰败的脸色,一字字地说:“我要保证皇室成员的安全,因为你没本事保护他!他的位置信息会是皇室最高机密,我已经签署了相关文件,军部的定位系统什么也查不到!”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贺明风心口,他如何能得知皇室的最高机密?甚至没有人敢帮他,如果强行破解屏蔽信息,这举动如同叛国。贺明风强撑的一口气全散了,这么多天不眠不休地寻找,早已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强大的alpha现在不堪一击,浑身止不住地开始发抖,却还颤着声音执拗地问:“他已经离开帝星了,是不是?”
“无可奉告。”
贺明风恍恍惚惚地走出顾云深的书房,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连沈凉月在哪儿都不配知道,他找不到沈凉月,无论是对不起、还是我爱你,都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贺明风在侍卫们警惕的目光中走从出皇宫,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队侍卫都没能拦住的alpha,目光呆滞地一脚踏空,直接从长长的台阶上滚了下去,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他被人送回了军部宿舍,躺在床上发了三天的高烧,没人来看他,只有下属偶尔来送药送饭,从生病到病愈甚至没有一个人关心地询问一句。贺明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小时候的事,原来那时沈凉月躺在病床上,是这样的寂寞无聊,怪不得他总是望眼欲穿地等着他来陪他。
病中唯一的安慰是箱子里的童话书和雪球。他抱着雪球,用嘶哑的声音一本一本给没什么精神的老猫念童话,念着念着,雪球就无聊地打起呼噜,总也等不到他读完美好的结局。他记得那时候沈凉月却是听不够的,一本书颠来倒去的读上好几遍,他也听不烦,现在想想,大约只是不想让贺明风太快离开。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童话,翻开一页缓缓地念道:“他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他是我浇灌的;因为他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他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他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他的沉默——因为他是我的玫瑰。”
贺明风满心酸涩,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小王子宁愿被蛇咬上一口,也要回到他的星球去找他的玫瑰。可贺明风已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他的玫瑰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
喉咙如被火烧,他忍着疼自虐般的接着往下读,可很快,滚烫的水滴晕开了书页上的火红玫瑰,他看着那行字,眼前模糊一片、再也读不下去——“...可我那时太年轻,还不知道怎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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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渺茫无垠的宇宙里寻找一个人,究竟有多绝望?
贺明风驾驶飞船,一次又一次地在星系间搜寻游荡,在每一次起飞时满怀期待,在每次降落后郁郁无欢。一定是因为他不懂珍惜,所以耗光了他们之间天生注定的缘分,他脚不沾地地找了大半年,几乎天天在小行星带与虫洞中迁跃穿梭,可他从没有遇见过沈凉月。他看着舷窗外美丽的仙女座星云,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他本该是和沈凉月一起来的,他早就想好要在这里告诉omega,你比绚丽的星云更美。
贺明风失去了站在沈凉月身边的资格,也再没有机会告诉他很多未说出口的话。沈凉月离开他越久,贺明风越是清楚地知道他在自己的心里有多重要,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当初不经意的点点滴滴都变得那样珍贵。
他想起自己曾在暮春一朵朵拾起落花,堆满了沈凉月小自行车的车筐,看见Omega发觉后惊喜的笑,贺明风恨不能把整个春天都送给他。再也没有那样的童年、再也没有那样的浪漫、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境,那种恨不能把全世界都给一个人的冲动,贺明风再也不可能在别人身上体会。
这些他以为早被遗忘在旧时光里的往事,在沈凉月离开后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为什么人总是在错过后才能学会珍惜?可如果没有经历这一切,又怎么能确定爱过?也许只有痛,才能让爱的轮廓更加清晰,其实那些过往他一刻也未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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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明风疲倦地走下飞船,帝星的记者们忽然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他们高举着手里的报纸,上面赫然是贺钧和贺知节的照片——贺钧高调地承认贺知节是他的亲生儿子,甚至在记者采访时,动情地感谢那个女人多年的隐忍和付出。
贺明风沉默地看完了报道,无视记者的追问,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他以前是很爱笑的,笑起来时浅褐色的眼睛中闪动着的柔光令人沉醉,但现在只剩下阴郁麻木。他很快向军部申请驻扎边塞,沈凉月不在帝星,他留在这儿不再有任何意义。
他回到这里时,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是。
那时,宇宙中还有一朵玫瑰在等他,现在,只余下满眼的凄凉和荒芜。
作者有话要说:【他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他是我浇灌的;因为他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他身上的毛虫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他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他的沉默——因为他是我的玫瑰。】——《小王子》
【..我那时太年轻,还不知道怎么爱他。】——《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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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最后的联系
贺明风两次离开帝星,第一次是十八岁负气出走、远赴军校,那时他虽然也常常会想到沈凉月,但心里只把他当成漂亮的弟弟、青梅竹马的玩伴,未婚夫这个身份,小时候说得多,大了反而提起得少。没有一个alpha会在十八岁就想要早早结婚,他也不能对十四岁的沈凉月有什么亵渎的幻想,贺明风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变强,是建功立业、狠狠打他父亲的脸!
第二次是二十三岁,他再次一个人去往边塞,心态全然不同,那股心气儿全然散了,他在一众勾肩搭背的同袍间,像是个疲倦而孤独的中年人,无论眼前怎么热闹繁华,心里都觉得苍凉。
“明风,晚上出来玩啊,”老同学挤眉弄眼地嬉笑着说:“我知道个好地方...”
贺明风摇头道:“我不去,我的猫换了环境,会不适应,我得陪它。”
“...猫?你认真的?你说的是喵喵叫的那种,还是哪个omega的昵称啊?还真会玩!”
贺明风没再答话,他的行李很简单,里面一大半都是雪球的东西。猫咪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情感寄托,分离日久、有时候贺明风甚至觉得沈凉月是他的一个美梦,只有看见雪球乖巧地睡在他身边,自顾自地和它说一会儿话,他才能有些许实感——沈凉月并不是他的臆想,那样美好的omega曾真实的存在于他枯燥的生命里。
可世上的一切都有终结,所有的生命都会老会死,猫的年纪大了,又有老年病,注定不能陪主人走到最后。当贺明风某天推开门,看见躺在地上抽搐的雪球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在当场、如被炸雷劈中,他不是不知道雪球老了,但贺明风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残忍又突然的分别。
——连雪球也要离开他了!他连和沈凉月之间最后的联系也留不住!
高大的alpha脸色发白地俯下身捧起雪白轻飘的毛团,小心翼翼地的模样仿佛是怕碰碎了一团飘渺的云、或是一朵残破的白花,他顾不上找箱子,把艰难呼吸的老猫用军装外套一裹,开车冲向边塞唯一的一家宠物医院。
雪球的状况很糟,一到医院就被抱进治疗室吸氧,贺明风看着医生护士围拢而入,他甚至有点不敢走进去,如
果雪球真的死了,那他和沈凉月感情最后的凭证,也就彻底消失了。他把雪球送给沈凉月的时候,它还那么小,用一只手就能托住,现在,它已经老得器官都开始衰竭。
他恍然间觉得,雪球就好像他们的感情,沈凉月悉心地把它养大,照顾了它十几年,而贺明风只是有空的时候去抱一抱、摸一摸它,只享受猫咪的可爱,而不必为它负责、担心;直到沈凉月离开他以后,他照顾雪球吃饭、洗澡,为它的病日夜悬心,贺明风才知道,原来养一只猫是这样不容易、要花那么多的心思。
一如在那段感情里,他和沈凉月的付出从来都不对等,他对他的好只是浮光掠影,而沈凉月要为所有的悲欢买单。
人们总是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其实反过来想想,若无怆然的今日,又怎么会去追悔未觉有错的当初?
“救救它,”贺明风抓住一个出来取药的护士,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它真的,不能死...”
护士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她见过很多焦急伤心的宠物主人,但没有一个人的悲伤如此绝望而压抑,光看着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的猫情况不是很好......我们一定会尽力的,你先坐下等一等吧。”
贺明风站着没动,他紧盯着治疗室喃喃地说:“连它也要离开我了...雪球不能死......无论花多少钱、用多少时间,无论需要什么药,我都答应!”
“好的、好的,先生,您先歇一会儿,压力不要太大...”护士头上有点冒汗,她有种感觉,如果医生告诉这个人他的猫没救了,他们可能马上就要抢救他。
贺明风的嘴唇又微微动了几下,护士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觉得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她心里瘆得发慌,赶紧走开了。
“你们看见了吗,外面有个极品大帅哥!”换班的小护士兴奋冲进治疗室,“肯定是alpha,穿着军装军靴,胸以下都是腿!”
“天,他还在啊?!”护士摘下口罩,“已经站了一天一夜了,他的猫在打点滴,还没脱离危险。”
“又帅又有爱心,我可以!”
“帅是真帅,但这里...”护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毛病,不眠不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