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行乐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人打个招呼再走,他到温听筠跟前站定,还没说话,温听筠就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小时的衣服你穿好大,你穿多少码的,阿姨打个电话叫人给你买几套过来。”
她说着就要去拿手机拨号,池行乐不大适应这么体贴入微的关心,有些僵硬地摆了摆手,劝阻道:“阿,阿姨,不用了,我穿这个就行。”
见他不大愿意,温听筠也不坚持,拉着他坐到沙发上,温柔地朝他笑了笑,“穿这个也行,你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比阿姨带的小明星都好看。”
池行乐:“........”
“阿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池行乐,”池行乐有些不大自在地抓着衣服下摆,垂着疏朗分明的长睫解释道:“就是及时行乐那个行乐。”
温听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跟我们家小时还是情侣名啊。”
池行乐猛地呼吸一滞,莫名因为这话觉得有些羞耻,为什么高冷书呆子脸的苏亟时会有这么活泼的妈妈,这和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看见池行乐有些局促和茫然的表情,温听筠压住了想要捏捏他脸颊的冲动,笑眯眯地道:“阿姨不逗你了,乐乐,你和小时是同学吗?”
“嗯,同桌,”生怕温听筠误会什么,池行乐接着补充了一句,“我是年级倒数第一,老打架老逃课,成绩也很差的,是小混混。”
温听筠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顶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语气乖巧声音软软地说自己是个小混混,她哑然失笑,眼里翻涌起一片泛滥的母爱,“没事没事,成绩不好也没关系,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点也不坏。”
这话戳到了池行乐的软肋,他想起了池延安,也想起了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和打骂,眼底微微有些生涩,他哑着嗓子低声问道:“您真的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吗?”
“当然啊,”温听筠没有一点犹豫,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地道:“你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坏孩子。”
标准典型又固执的颜狗想法。
池行乐:“........”
苏亟时今天上课有些心不在焉,课间休息的时候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没有池行乐的联系方式,于是他给路衡发了条微信,让他把池行乐的微信推给他。路衡一连发了几个嘲笑讥讽的表情包,然后就把微信推了过来,苏亟时点开那张名片,放大池行乐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才发送了好友验证过去。
午休的时候苏亟时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没有微信消息,下午第一节 下课的时候,还是没有消息,一直到放学铃声响了之后,他拿出来看了看,还是没有通过消息。
路衡攒了三页竞赛题要问苏亟时,刚拎了书从前门进来,就看到苏亟时从后门走。
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落在石子路上,归巢的鸟儿穿过云层没入黄昏的小林子里。
苏亟时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道人影,池行乐背对着他,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宽大的裤脚被他卷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纤瘦白皙的脚踝,背影看上去单薄而安静,温听筠拿着一本打印的文件在和他说着什么,时不时用马克笔做笔记,池行乐听得很认真,白白净净的侧脸看上去竟然生出了一种乖巧的味道。
温听筠刚说到手上拿着的这个剧本的转折剧情,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天生一副面部神经瘫痪脸的儿子杵在玄关里,她皱了皱眉,“你没事站那干什么?”
苏亟时把门带上,然后把钥匙搁在玄关的鞋柜上,语气平静地跟她陈述一个事实,“放学了,我回家。”
温听筠:“.......”
池行乐看着这对大眼瞪小眼的母子,嘴角忽然弯了弯,只不过那笑容没有持续太久,眼底就涌上了一股难过的情绪,虽然很快就被他用疏朗分明的睫毛盖住了,但是苏亟时还是看见了,不仅看见,而且还看得很清楚。
第22章 不需要你管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生出你这么欠揍的儿子。”温听筠叹息了一声,然后就把手里的剧本放下,进厨房去帮着阿姨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苏亟时走到沙发边上,微微低了低下颌,这看清楚了刚才温听筠和池行乐在看什么东西,一沓又一沓的剧本,应该是影视公司给温听筠寄来的剧本,让她给手下的艺人挑选的,“如果觉得无聊你不用搭理她。”
池行乐“嗯”了一声,疏朗分明的长睫微微动了动,慢慢又接了一句,“也不是很无聊。”
吃过晚饭之后,苏亟时就上楼回房了,池行乐也跟着一起上去,因为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温听筠时时刻刻散发出来的慈母般的目光。
苏亟时房间里有个小沙发,池行乐起初有些拘谨,后来实在太累了就干脆倒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发呆,期间苏亟时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药箱。
把药箱搁在桌子上,苏亟时问,“还记得要涂哪些药吧?”
池行乐点头,说记得,然后就自己打开药箱找棉棒跟碘酒擦了,苏亟时没有走开,就这么看着他对着镜子把药擦了,就在池行乐处理完脸上的伤口之后,他指了指他的胳膊,“你这里也青了。”
池行乐本来想不管装作看不见,但是苏亟时指出来了,他只好拿出药油,倒了一些在手上,因为怕疼,所以他用的力道很轻,基本上就跟挠痒痒一样,苏亟时看了几秒,说他的力道不对,然后就拿过药油倒在自己手心,一只手抓着他的臂弯,另一只手撩开他的盖到臂弯的衣袖给他抹。
苏亟时的手掌第一次碾过那些乌青淤血的时候,池行乐就疼得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嘴巴抿得紧紧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等苏亟时擦完了药酒,他的脸颊都被汗水打湿了,细密的汗水顺着下颌流到了白皙的脖颈上,很快就把小半张脸濡湿了。
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苏亟时垂着乌沉沉的长睫望着他,“怕疼?”
池行乐点了下头,然后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嘴巴内侧被他咬出了一条泛白的线,“别那么看我,我一疼就会冒冷汗,我也不想。”
苏亟时也不打算就这个问题进行太深入的讨论,干脆就直接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没看手机吗?”
他这么一问,池行乐才想起自己今天都没看手机,连忙起身翻了出来,按了两下发现没什么反应,他道:“应该是没电了。”
苏亟时找来了数据线,充了一会儿电之后池行乐按了开机键,一堆未接电话和短信微信就跳了出来,有池沐沐的、池延安的、尤一奇的、周嘉措的、也有老黄的,全部都是问他在哪里的,他一一抹掉之后,抬起眼睛望向了苏亟时,“你没告诉老黄我在你这里吗?”
苏亟时说:“没有。”
池行乐抿了抿嘴巴,沉默了半晌才道:“没有也好。”
他长指一划点开微信,发现里面有一条新的好友验证,对方头像是一片漆黑,微信账号是一堆乱码,没改昵称也没改账号,直觉告诉他这是苏亟时,发送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半,第二节 下课的时间。
“通过吧,找你方便些。”苏亟时说道。
池行乐也没想到问苏亟时为什么要找他,鬼使神差一般顺着他的话就通过了验证信息,然后当着苏亟时的面把微信备注名改成了他的名字,只不过他一时忘了苏亟时的亟怎么写,于是顺手打了个丞字上去,想起当事人还在一旁看着,他就想点进去改,苏亟时却道:“就这样吧,一个名字而已。”
是啊,反正就一个名字,写什么无所谓,池行乐放下手机,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要不要给周嘉措和尤一奇回个电话,然后就听到苏亟时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疏朗分明的长睫微微抬了抬,池行乐望进了苏亟时那双微微泛着几分墨蓝的乌黑眼眸,那里面的情绪依旧很冷淡,没什么热切关心的温度,好像他回答或者不回答,都不会影响到什么,沉默了半晌之后,池行乐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苏亟时说了,包括白文晋在他手机里安装窃听软件,联合莫野堵他,给校长发匿名短信的事情,只不过池延安打他的那一巴掌被他含糊带了过去,但是苏亟时依旧猜到了大部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池行乐不愿意提,所以并不会追问什么。
听完了整件事情之后,苏亟时没有跟平常人一样出言安慰或者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平静地问他,“想不想还回去?”
池行乐扬起眼眸,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苏亟时的视线在他左脸脸颊上依旧清晰的指印上微微扫过,然后把话说得明白一些,“还你清白,顺便教训一下你后妈的儿子。”
“想,”池行乐非常真诚地点了两下头,“非常想。”
他恨不得直接一砖头拍死白文晋那个阴险的变态。
苏亟时乌黑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有别于冷淡的情绪,他目光落在池行乐那头长得盖过了眉梢,而且还染得发黄跟个鸡窝一样的头发上,微微蹙了蹙眉,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嫌弃的情绪,“你先把头发染黑剪短了,否则免谈。”
池行乐呼吸一滞,愣了,片刻之后才干巴巴地和他打商量,“.......能不能换个条件,这是我特意找发型师设计的。”
苏亟时勾了勾嘴角,难得笑了一下,确切来说,是一个饱含着浓浓讽刺意味的冷笑,“劝你还是别去光顾那家发型屋了,傻到家了。”
池行乐张了张嘴,目光多了些愤怒的情绪,“苏亟时,你真讨人嫌。”
气了一晚上之后,池行乐还是妥协了,第二天就把头发染黑剪短了,发黄飘逸的长发不在了,池行乐觉得脑袋凉快很多,也就没那么反感了。
刚染的头发像是墨汁一样,漆黑的颜色将他冷白的皮肤映衬得越发白皙,长度只比板寸要长一些,整个眉眼都露了出来,温听筠倒是很喜欢他的新发型,说显得人很精神,更乖了,池行乐被她拉着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就火急火燎地跑上楼梯关上门不敢再下来,因为女人拍照时用的美颜滤镜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亟时放学回家的时候温听筠正在做饭,还心情不错地一边哼着歌,看见他回来,立刻就把手机递到他跟前,炫耀一样说道:“看我新换的手机屏保,是不是敲可爱?”
照片里池行乐被她搂着肩头,神情茫然又不自在地睁着眼睛看镜头,没有刘海的遮掩,漂亮的眉目变得格外清晰,温听筠用了猫耳朵的特效,两只白色的小耳朵把池行乐那双桃花眼衬托得更夺目,苏亟时呼吸微微一轻,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七八秒。
温听筠哼着歌把手机拿走,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朝苏亟时说道:“有空你帮我探探乐乐的口风,问他有没有兴趣出道,要的话我一定签他。”
苏亟时没听清温听筠说什么,长指搭在楼梯上静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抬步上了楼。
池行乐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底下还压在一张卷子,不过什么也没写,显然只是拿来垫桌子好睡一点而已,苏亟时走到他身后,垂着眼眸看着他那头染得跟墨汁一样漆黑的发丝,垂在腿侧的长指微微动了动,还没抬起来,池行乐就醒了。
看见站在身后的苏亟时,池行乐吓了一跳,惺忪的睡眼睁得大大的,跟只炸毛的猫一样,“你没事站在人背后干什么,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苏亟时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漂亮的眉眼扫过,语气平静地道:“你用我的卷子垫着睡觉了。”
池行乐脸上的怒意一僵,随即目光心虚地左右晃了两下,小声辩解了一句,“没睡多久,就一会儿。”
苏亟时没说什么,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大堆卷子,“这些都是学校发的,你这几天要写完。”
池行乐拿过来看了两眼,差点儿没气得爆粗口,里面有语文有数学有英语有化学有物理有生物,当真是一应俱全,什么不缺,“你开玩笑吧,我连一张都写不完,你还叫我,”他数了一下,“写八张,这不可能。”
“不可能也得可能,”苏亟时语气强硬,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写不完就别睡了。”
“我偏不。”池行乐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类型,谁也不能逼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把那堆卷子往书桌上一扔,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只是刚走出两步,苏亟时冷冷淡淡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今天我看见你爸了,他准备给一中再捐三栋楼,联系莫野他们赔偿医药费,池行乐,你还想要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收拾到什么时候,一边埋怨你爸的偏心,一边又利用他给你善后,这很矛盾。”
池行乐握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抿着嘴角,眼里浮起了一层戾色,像只处于暴怒边缘随时都会暴走的小豹子,“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第23章 脱胎换骨
“我没你想得那么闲,”苏亟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乌黑泛蓝的眼眸情绪极其冷淡,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其冷漠,“要么听我的留下,要么滚出去自生自灭,随你选。”
池行乐愤怒得眼尾都泛起一抹红,一双赤红的双眸死死地看着苏亟时,攥着的长指节骨泛白,情绪都逼到临界的崩溃点,下一刻不是拳头出去,就是人撞上去,长久的僵持之后,他转身走进了浴室,水流声哗哗,片刻之后,池行乐出来了,脸上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发梢上下巴上鼻尖上沾着水珠,眼尾泛红,被气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