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谁更尴尬些。
但反正尴尬到谁也不会尴尬到陈又涵。车门被用力合上,力道正好,并不失礼。他夹着烟的右手轻轻地揽过叶开,而后对Lucas点头致意,漫不经心地寒暄:“真巧。”
Lucas的眼神从陈又涵身上移开,移向叶开的肩膀,略一凝滞,继而停留在叶开的脸上。他刚才下车那一瞬间的神情很生动,有隐约的嗔怒,像在撒娇。叶开在面对他时总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想看他鲜明地笑一笑都有点难,更不要说在眼神里妄图找到一点暧昧、眷恋的痕迹。
眼神停留的时间即将到了失礼的边缘,Lucas收回目光,微微一笑:“Leslie,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陈又涵刷卡,随口问道:“卢先生也住这里?”
神他妈卢先生,他到现在都还懒得开口。
“阮,我姓阮。”
“哦。”陈又涵淡漠地点点头,“阮先生是已经在宁市置业了吗?”
“刚租不久。”
他说完这句话,便感到眼前男人的气场似乎更深沉了些。
陈又涵眼神微眯,随即不动声色地说:“看来还是不一定会在宁市留下。”
社交老油条的寒暄都没什么意义,却又暗藏机锋。Lucas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虽然有怒气,但仍尽力保持绅士地说:“不一定。”看了叶开一眼,“什么城市的人就带着什么城市的气质。我很喜欢宁市。”
完了。
叶开心里冰裂,他今晚上真的完了。
Lucas又问:“Leslie,你还好?”
电梯到了,高级香氛与冷气一并涌出。陈又涵在垃圾桶顶的烟灰缸里捻灭烟,先进一步,很有风度地帮两人挡住电梯门。Lucas刷卡,“17”数字灯亮。电梯运行很快,在一片静谧中,叶开礼貌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还可以。”
Lucas微妙地笑了笑,看着他:“只是还可以而已?”
眼神若有似无地飘过陈又涵高大的身影。
这男人长得过高,尤其是在宁市这样的南方海滨城市。他一米七八,已觉得很够用,而陈又涵仍比他高了十厘米。他已经有所收敛,但深沉的气场依旧迫人。
有趣,真是与第一次见面很不相同。
不像那时候,在叶开面前,落魄得像条丧家之犬。
在SA入职近一个月,宁市的上流圈子花边新闻听了个七七八八,不想原来他的故事这么有趣,搭个电梯的功夫都能听到有人想睡他。
叶开的声音唤回Lucas的神智,但他没听清。
“pardon?”他鼓励性地——甚至期待地看着叶开。
叶开的分寸恰到好处。
“你还习惯吗?”
宁市和温哥华、纽约的气候都很不同,很多人会败倒在它潮湿闷热的空气中。
“还可以,但的确比不上温哥华。冬天什么时候再去外婆家,记得一定要通知我。惠斯勒——你还记得的,我有朋友在那边专门做直滑,你喜欢的话,甚至可以定制专属于你的直升机涂装。”
叶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又涵言简意赅地说:“买。”
叶开:“……”
电梯到了,Lucas憋着火,冷冷地说:“陈先生真是有趣,直升机滑雪是一项高难度、高风险、高专业度——”
“连公司一起买,可以吗?让你朋友联系我,价钱好说。”
陈家富了多少代,只有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像个暴发户。Lucas面容冷肃,嘴角绷得几乎抽搐。他一勾唇角,深吸一口气,与叶开告别:“Leslie,你知道的,有什么心事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都在。”
心事?叶开能有什么心事?
一步踏出,回身——电梯门缓缓闭合,Lucas近乎挑衅地直视着陈又涵。
陈又涵抿着唇,冰冷的笑意从紧绷的唇角缓缓勾出,而后扣着叶开后脑,低头吻了上去。
这孙子别他妈想看到叶开接吻的样子,陈又涵揽着他的腰,用高大的背影和宽阔的脊背挡住了Lucas的视线。
“……asshole.”
电梯门终于闭合,最终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这么一句。
叶开被激出一身冷汗,唇分时气喘吁吁,“他说你是混蛋。”
陈又涵冰冷深沉地问:“我是吗?”
叶开觉得这样的陈又涵不太妙。他的眼神、气息、表情都不太妙。
喉结心虚地滚了滚,他一双黑色瞳眸紧张地盯着陈又涵,小声说:“……不是。”
陈又涵更近地欺近他,沉声说:“我是。”
繁宁空墅电梯只接受公共空间到各楼层的往返,各层一梯一户——也就是说,从这里到二十六楼,都绝不可能有人再上这部电梯。
砰!脊背被撞上冰冷的银色轿厢,叶开本能地低声呼痛,还未反应过来,微张开一线的唇瓣便被毫不留情地侵入。火热的唇舌席卷着一切理智。叶开徒劳地挣扎,断断续续地求他不要在这里,但陈又涵如同未闻。冰冷的怒意浸透了他所有的温柔。他握着叶开不堪一握的修长脖颈,卡着他因为仰头而绷紧的下颌线,一刻不离地深深地用吻占有着他,另一手将他的衬衣从掖得平整的裤腰中拉了出来。
叶开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用尽全力去推陈又涵纹丝不动绷得坚硬的肩膀。
“不唔……不要唔……”两个字都被吮得支离破碎。
随即两只手都被牢牢扣在了冰冷的金属墙上。他五指微蜷,陈又涵霸道地要与他十指交扣。
谢天谢地,电梯到了。
门开了,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陈又涵甚至不放他出轿厢,扣子和衣襟都被解得七零八落,叶开涣散地睁着眼睛,从倒影里看到自己近乎被侵犯的身影。在电梯门合上即将下沉的那一瞬间,啪!一只手百忙之中握住了缝隙。尖锐的蜂鸣警报拉响,沉重的门再度向两侧推开,陈又涵稳了稳心神,收回被夹出一道红印的手,打横抱起了叶开。
叶开在这种时候总是容易流眼泪。明明是很凶的表情,但因为恰好没入鬓角的那一滴泪水而变得软弱,甚至有了勾人的味道。
陈又涵眼底一片晦暗,静了静,低哑深沉地说:“哭也没用。”
叶开想撒气,但被人抱在怀里怎么撒?怎么都像是调情。
健身房的钱真不是白花的,什么拳击击剑也都不是白玩的,陈又涵抱他轻而易举。这回电子门锁都没来得及说完“欢迎回家”就被砰地摔上。径直穿过玄关、客厅、套卧门廊,叶开被狠狠扔上床。乳胶床垫撞得他头晕目眩,还未反应过来,陈又涵已经欺身而上。
两只手压在他耳侧,陈又涵居高临下:“给你一个机会。”
叶开委屈死了:“你神经病!”
陈又涵咬牙切齿地笑了,眼眶都有点红:“我神经病?七月三十号我的登记册上为什么有你的名字和笔迹?你划掉了我以为你来找我又后悔,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其实是去找他的?”
叶开在混乱委屈和愤怒中用力地回想了一下:“他搬家乔迁请我吃饭不小心写到了你二十六楼,我又不是故意的。”
陈又涵差点被气炸:“不小心?一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请你上门吃饭,你告诉我打的是什么算盘安的是什么心你会不知道吗?”
叶开不知道他这种时候吃什么迟来的醋:“知道,我还买了花跟他一起喝了酒可以了吗!他的厨艺很好煎的羊排比你还好吃唔……”
急风骤雨般的吻如同掠夺,叶开心惊胆战。
嘴唇都被吻破了。
“然后呢?”陈又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喘息声很重,眼眶比刚才更红。
“然后他是不是还邀请你参观了他的房子和装修告诉你这里的开放式浴室非常适合泡澡主卧的落地窗有最好的风景最好再请你连床有多舒服都要试一下?”
操。
叶开不惯他,很凶地低吼回去:“然后我他妈的跟他接了两个吻发现自己既不想干他也不想被他干所以就跑了可以了吗!后面还用我重复吗?你他妈的不是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吗!”
陈又涵一身暴怒的占有欲在这句话中短暂地停息:“……是那天?”
叶开气喘吁吁,虽然是恒温冷气,但他出了一身汗,衬衫都被闷塌了。他的神情又凶又委屈:“你怎么回事?我骗你和他交往你都没有生气。”
陈又涵凝视着他,努力收敛自己蛮横的霸道,“你去他家……你带着花去他家,”他静了静,竟组织不了得体有逻辑的语言,“是准备好了……”
是准备好了给他一个机会,合适的话——就在一起。
叶开一瞬间心口难受得抽疼,他知道陈又涵什么意思。但他不愿意骗他,只能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陈又涵笑了一下。他的笑很奇怪,仍然英俊,但并不让人开心,反而看了就觉得,好痛。他的笑转瞬即逝,随即紧紧抱住叶开,尾音甚至颤栗:“不可以,不准,不允许。”
“只是有这个打算——”
他的解释太糟糕,陈又涵更紧地抱住,几乎要把他嵌入身体,一向淡漠自信的眼神瞬间被惊痛掠夺了所有神采,“不可以有这个打算,不能有这个企图,你——想都不要想,听到吗,想都不要想……”
时过境迁了,一切沉静下来,他多少痛得要命的瞬间都扛了过去,却在此刻难以理喻地后怕了起来,连听一句曾经有过的心猿意马都会坐立难安。
是珍宝失而复得,所以才会前所未有地害怕起那个差点失去他、摔碎他的瞬间。
叶开环抱着他,感受到他的不安和躁动渐渐平息。他有太多的安全感要送给陈又涵——但,还不到时候,还没有准备完全。他只好问:“又涵哥哥,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蓝宝石戒指还给我?”
第104章
一句蓝宝石并没有换来他的免死金牌, 到后半夜了,被喂得太多,肚子都有点鼓。往下轻轻一压, 室内就弥漫开让人脸红耳热的味道。
他在床上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鼻尖萦绕的都是荷尔蒙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分不清是谁的。涣散的眼神许久才回神, 叶开感觉到自己脏得一塌糊涂的身体被陈又涵打横抱起。
随即被放入盛满热水的浴缸中。
Lucas说得不错,这里的开放式泡澡间会让任何人心动。
譬如说现在,耳边听着城市繁华在脚下发出的巨大轰鸣,风卷起热浪盘旋在灯海之上,而叶开只需要抬眸,就能看到一片星空。
热水刺痛了他, 他蹙眉,终于回神。
胳膊被懒洋洋地抬起,陈又涵帮他细致地擦洗。他全身都被喷得、涂抹得没眼看,已经干掉的液体遇水化开, 那股味道被热气氤氲而出,叶开累极了的眼神动了动,转向陈又涵, 把Lucas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回敬了一遍——
“asshole.”
更难听的话他在床上反复骂了不知道多少遍,听在陈又涵耳朵里都是要命的催情, 甚至用低沉的气声哄他:“再来点儿。”
陈又涵被骂混蛋当然无动于衷。他是什么?在床上坏事做绝, 何止混蛋, 简直畜生, 一句asshole不仅无关痛痒,还显得很绅士。他啄吻叶开的软腮:“后面是自己来还是混蛋来?”
叶开瞪他一眼,扶着扶手, 分腿屈膝在浴缸里跪坐,又冷又凶地说:“滚开!”
陈又涵半举起双手,看着像投降,但脸上的表情餍足慵懒而坏:“那怎么舍得?”
叶开下不去手,羞耻,语气软了下去求饶:“……别看了。”
陈又涵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水波晃荡,因为多进了一个人的缘故,甚至漫了出来。叶开被不由分说地摆好姿势,对方亲自动手,虽然极尽轻柔,但还是疼得他龇牙咧嘴。
陈又涵“啧”了一声,轻飘飘地沉声说:“宝贝,肿了。”
叶开疲惫已极的身体在这句话中不受控制地轻颤,他不知道在他身后的陈又涵眸色愈深,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作弄,又附上他耳边道:“……好漂亮。”
一场澡半玩半认真地洗了半个多小时,等出来时水都变温了。叶开被裹在毛巾擦干,这下是真的再没力气站稳,被陈又涵伺候换上T恤睡裤后打横抱起,却不是回卧室,而是进了衣帽间。
隐秘的开关被按下,电动门无声缓缓推开,露出里面全玻璃的奢华收藏密室。
叶开勾着他的脖颈,怔愣,问:“干什么?”
要送蓝宝石戒指也不要现在吧,拜托,他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
陈又涵把他放下,亲他过分好看的眼睛:“当然是把你锁起来。”
“变态。”
陈又涵失笑:“作为我最贵的藏品,你觉得把你放在哪里比较好?”
叶开环顾四周。他当然来过,还曾经听陈又涵好好介绍过。许多藏品他不陌生,因为好玩,甚至求他带他去拍卖会举过牌。那套瓷器被圈内另一个公子哥紧咬,陈又涵云淡风轻,只哄着叶开频繁举牌。金额攀升至一千万,他当时手心都是汗。一锤定音的时候数字定格在两千九百八十万——尾数是起拍价自带的,谁好意思十万十万地加?
拍卖会结束,陈又涵礼貌见过那位大师的后代子女,谢绝了一切媒体采访,只带着叶开低调离开。
然而近三千万的东西,也不过是被安置在一角冷落。
灯光华美而冰冷。
“那个是我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