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时的视线不经意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竟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极为出挑而熟悉的身影。
陆洺。
他怎么会在这里?导演说的那个资方该不会就是……
目光相遇时,陆洺微笑颔首, 果然在下一秒他便径直穿过人群走进餐厅。
“听李导说要见两名演员, 没想到竟然是你们, 好巧。”
陆洺将手中刚买来的杂志期刊放下, 他在李导的接引下在他和林以时中间的空位坐下,他的话让李导一愣。
“认识?”
陆洺将目光转向身边的林以时,笑道:“林先生。”
林以时回过神, 忙顺着话笑道:“是很巧,我和陆先生前几天刚好搭乘了同一班飞机。”
“还是邻座。”陆洺笑着补充道。
“那是真的巧!”李导笑着引荐道:“这位陆先生是咱们项目的投资人,今天他也刚巧在,就来和我一起见见演员。”
“没有没有。”陆洺谦逊道:“我不过是碰巧过来凑个热闹的。”
几人寒暄着,自然将话题引到了周姒与江燃的身上。
剧集的细节与角色的理解双方讲述了很多,看得出李导对周姒和江燃都颇为满意。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夜没怎么合过眼的林以时不由得渐渐双眼皮打起了架。
见众人聊得正欢,他便靠在椅背上,借着陆洺挡住李导的视线。
几人从剧本聊到导演的前几个项目,没有丝毫要结束的意思,林以时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身侧的人低声问道:
“还没倒好时差?”
林以时的困意消散了大半,看向身侧低语的人,他才偷懒这么一小会就被抓了现行。
李导没听清陆洺说什么,被这一打岔却恍然的话锋一转。
“差点忘了,今天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李导正色道:“江燃的气质很符合咱们男二的定位,我对他也很满意。但是现在有这样一个情况,时方传媒投资了咱们的这部戏,他们同时准备开发一个练习生选秀的项目……”
“您是说,需要选秀与咱们的项目捆绑……再以男团的形式出道?”
李导笑着解释道:“这些东西我不参与,就是给你们搭个桥,具体的你们来谈。”
“我很欣赏江燃,这部戏的男二可以直接定人,在选秀合同中也可以写明保证江燃的出道位。”陆洺的视线落在神色惊喜的江燃身上,不动神色的微笑问道:“不知你们觉得如何?如果还有其他需要补充的,我们都可以商量。”
“这……”江燃虽然目光期盼,但还是将视线转向林以时:“我听以时哥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江燃的话落在林以时身上,林以时的目光却显得迟疑……
他看得出江燃是想签这份合同的,毕竟同时拿下角色和选秀的出道位这样的资源诱丨惑极大,可这却让林以时更加举棋不定。
他不喜欢时方传媒。
虽然他也确实不希望和时方传媒走得太近,可这也并不是他可以耽误江燃前程的理由。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一张大饼画得太圆反而不是好事。
林以时正斟酌着该如何答复,周姒已经轻笑着打断了众人的目光:“陆先生对江燃这样偏爱连我看着都要‘眼红’了,可这样大的事总不是一句两句话就可以定下的,不如让江燃再想想?”
“没问题。”
陆洺的回答倒是十分爽快。
周姒的想法林以时也不难理解,他知道她这是看出自己有拒绝的意思,才抢过话题将事情先拖下来。这样也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陆洺竟会这样轻易的答应下来。
话题被重新拉回剧本身,林以时站起身去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他关上门才拿出手机。外面的几个人实在太过能聊,这一整天都没有登录游戏,也不知道小顾臣怎么样了……
可谁知道洗手间的信号竟然是完全空格的,他反复试了几次都没能打开游戏。
隔壁传来哗哗的冲水声,随后是江燃有些犹豫的声音——
“以时哥,你在吗?”
林以时急忙收起惊得差点掉在地上的手机,收拾妥当推门走了出去。
“好巧,你也来上厕所?”
“恩。”江燃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笑着问道:“以时哥,你希望我去时方传媒的选秀吗?”
关于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林以时思索良久,慎重回答道:“现在看来时方传媒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但越是诱人的条件,你就越要想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开出这样的条件。娱乐圈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地方,表面看起来越诱人无害的,就越有可能是陷阱。”
江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以时哥呢?你希望我去参加选秀吗?”
“想听实话?”林以时有片刻的迟疑,他笑了笑,还是遵从内心的答道:“不愿意。”
江燃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然以时哥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林以时看着面前因想认真表明而脸颊红扑扑的小奶狗,他忽然想着,江燃与顾臣差不多的年纪,如果是顾臣,他可能就是一副老气横生的样子说出自己的看法了……可他如果像江燃一样每天单纯开心该多好。
他看着面前目光亮晶晶的江燃,忽然觉得如果人类有尾巴,那他此刻身后的尾巴一定是雀跃的左摇右摆的。他伸出手安抚的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的叹气:“那是你自己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的。不过如果你喜欢舞台,我们可以去其他选秀。”
“我明白的以时哥!”江燃听了他的话之后像是并不在意选秀,极为开心的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林以时随口说道。
江燃听了他的话开开心心的离开了洗手间,林以时来到洗手台边,他正低着头拧开水龙头……却有人自身后走出,在他身边的水池洗手。
林以时动作一顿,刚刚他竟然不知道洗手间内还有其他人……
他下意识的微微侧眸,那是一双修长而素白的手,他的目光却死死的定在那双手的手腕,那块可以换下一整栋别墅的腕表上。
有些眼熟。
“林先生,好巧。”
林以时猛然抬起头,在他身边洗手的人此刻正微笑看着他。
这样像是说坏话被抓了现行的感觉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强作镇定的笑了笑:“好巧,陆先生你也在。”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尴尬的时候,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掺杂私人感情的话,可如今这样的场景属实让他尴尬得想要立刻逃离。
“陆先生你先忙,我先回……”
林以时说着急忙转过身快步向洗手间外走去,可就在这时,陆洺却出声再次叫住他。
“林先生,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时方传媒有敌意呢?”
林以时僵住脚步。
“陆先生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对时方传媒有敌意呢。”
“那难道……”陆洺顿了顿,笑道:“是对我有敌意?”
“那更不可能了。”林以时说的是实话:“我们只在电影节上见过一次,是你帮了我,我应该感谢你的。”
“不是一次,是两次。”
林以时愣住。
“还有一次在飞机上,林先生忘了?”
林以时的面色稍霁:“记得的。”
“现在是第三次。林先生,无论是你还是江燃,对于时方传来来说都很优秀,我是一个商人,所以一定是看到了足够的利益才会愿意给江燃一个更好的未来,当然……”陆洺笑道:“还有你。”
“如果你考虑清楚,可以随时联系我,时方传媒的大门会永远向你和江燃敞开。”
……
陆洺的话让林以时反反复复的想了很久,或许他确实是对时方传媒怀有敌意,可这样的不喜来自于对一个人的厌恶,可时方传媒上上下下有那么多人,他或许也不应该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人迁怒其他人。
他的内心烦闷,可想起游戏中那个或许也在期待和他一起去游乐园的人……他身上的棱角就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距离三点也没剩多少时间。林以时不敢睡觉,困意席卷间,他按了按眉心,就坐在窗边一颗一颗的抽着烟。
第71章 心病
这样的平淡熟稔, 却又让人期盼的觉得像是有人在等他回来。
林以时却突然想起那好不容易刷起来的好感度在瞬间哗啦啦流逝, 秒怂的不敢接话——当然, 也接不上话。
顾臣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随手打开手机。
顾臣:回来了?
林以时急忙打开讯息栏, 忽略了奇奇怪怪的选项直接回复。
你:你还好吧?
顾臣:你不是都解决好了?
这样的回复看似并不在意,可林以时知道他很可能在得知这件事以后连饭都没有吃就将自己关在房间看剧本。林以时想了想,安静的打下了一行字。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关于……他如何让女主演帮忙说话, 或许他会需要自己给一个交代。
顾臣很久没有回答, 在林以时紧张的等待中, 终于再次收到了小顾臣的讯息。可打开一看,林以时却愣住。
顾臣:还走吗?
他……不是应该问自己是怎么搞定的女主演?林以时反复检查了几次对话,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他看着小顾臣首先问自的这句话, 仅仅三个字却让他再次心下一烫。
有个乖乖的崽崽在等自己的感觉真的是……
你:不走了。
林以时想了想, 又在这句话后补充了一句,才点击发送。
你:不走了。你别难过,这样的事圈子里很多见,以后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想办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顾臣:?我没难过。
顾臣抿唇看着手机, 冷哼了一声, 对林以时的安慰冷冷回应。
林以时撇了撇嘴, 但想着毕竟是自家的崽还是要宠着,只能调笑着回应——
你:是是,记得按时吃饭。
听到手机提示音想起, 顾臣别扭的看向屏幕,待看清屏幕上的那行字他一怔,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的脸上攀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我没有……”
他僵硬的说道。
可肚子叫的声音却像是为了附和他的话一般“咕噜噜”的再次响起,那一瞬间,小顾臣往日隐忍克制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他面上极力维持的平静即将碎裂时,幸好这时房间的门铃适时的响起。
小顾臣急忙站起身,动作僵硬的快步去开门。
而相隔屏幕之外,林以时则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小人也太过可爱了吧,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要整日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他在硬壳中小心藏匿好的柔软并没有让林以时觉得有任何不妥,相反更加让他觉得心下酸涩。
虽然他并不想将这样的情绪归结为“心疼”这样肉麻的词汇,可他明白,有些人成长中的坚强只是伪装的坚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足以应对一切。
林以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从来就是疼了就喊,累了就睡,烦了就放弃。可眼前将一切都表现得不在意、事事隐忍克制的人却让他想将一切美好的东西捧到他门前。
林以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他忙收回了思绪。
眼前的手机屏幕内,是打开门惊讶收到晚餐的小顾臣。
他的面上还带着那一抹来不及藏好的绯红在沉淀中渐渐褪色,他沉默的将林以时买来的晚餐放在桌上。
林以时收了笑意,顾臣的反应让他不免有些忐忑,想起上次回来时候他买的那些商场道具……这饭小顾臣不会是也不喜欢、也要扣好感度吧?
小朋友在长身体,可不能挑食啊喂!!
顾臣在林以时忐忑的目光中坐了下来,他安静的打开餐盒,餐盒内配餐精致、色泽鲜美,香气仿佛都快要从屏幕中溢出来。
林以时看得有些饿了,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忙将手机放在一边去烧水煮面。
等他抱着热腾腾的泡面重新坐到桌边捧起手机时,本以为小顾臣应该早就已经吃完了,却不想他依旧在抱着餐盒安静的吃着饭。
林以时不自觉的缓了动作,看着游戏中也在吃饭的小顾臣,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们像是在一同吃饭,尽管隔了时间与空间、现实与虚拟的距离,尽管他依稀可以感觉到游戏中时间的飞速流逝,可顾臣吃得很慢很慢,像是要将每一口都咀嚼得失去味道,在将那味道记在心底。
他不是没有看出小顾臣有些泛红的眼眶,在很长很长时间的过去,和未来的某一段时间里,这也是林以时吃过最难忘的一顿饭。
以至于在很久很久以后,每当林以时想起这顿饭,他都会觉得心中滚烫。
他想把一切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原本男主演因为与女四号的绯闻就一度跌落顶流,出了热搜事件粉丝极力为他做的伸冤。如今到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各方询问既然是因为他无法继续拍摄剩余部分的打戏剧组才会做出相应的调整,为何他还会点赞那条微博,男主演的回应也只剩下一句:手滑。
可这样的理由明显无法回应带着质疑的网民,最后也只剩下他的粉丝在苦苦支撑。
剧组的拍摄仍在继续,将一些可以用替身的镜头拍摄完成后,便是协商后由顾臣代替拍摄的几场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