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人往墙上撞的时候也狠厉得可怕。
不像一个少年。
直到再一声闷响传来,顾池才从一片血腥中回过神来。
“江溺!”顾池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上前去虚虚握住了江溺抓着潘韩领子的手,声音有些抖,“这样就够了。”
潘韩再怎么过分,也不至于把他打成这样。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江溺愣了愣,却没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高憷,沉声道:“带他去医务室,给付冬打个电话。”
高憷楞楞点点头,迅速走到顾池面前,说:“和我走吧。”
顾池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意识涣散的潘韩,想说点儿什么。
“你别拦他,你越拦他,背着你他就会把人打得越惨。”高憷语气淡淡,声音很低。
顾池就没再说什么,他知道高憷没有骗他,因为江溺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他看了江溺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犹豫着转过身慢慢跟着高憷走了。
顾池到出了教学楼都没再听到什么让人心悸的声音。
“别看了,在你走远之前,他不会动手的。”高憷突然说。
顾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紧抿着唇。
……
“扔医院去。”江溺接过旁边一个人递过来的纸擦了擦手。
周边立马就上来几个人把满头鲜血已经彻底昏过去的潘韩从地上扶起来拖着往校门口去,血就这么滴了一路,犹如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看的人毛骨悚然。
冰寒的血腥气笼罩了每一个人,寒气入骨,魂飞魄散。
“那个要和顾池谈恋爱的女生呢”江溺低声问,随手将擦过的纸顺着窗口扔进了七班教室里,因为见了血,眉宇倦松,神情却仍旧冰凉着,未消的戾气笼罩在他周围。
给他递纸的人把之前跟着顾池过来的女孩往前面推了推,女孩吓得浑身都在抖,瑟缩的往周围望了一圈,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七班前门门口。
“她……”
江溺微微抬起眼皮,就见一个穿着时尚,染着波浪卷化淡妆的女孩,一看就是学校里面跋扈惯了的那种,显然她估计也是被江溺抡人这一幕吓蒙了。
江溺眉眼冰寒,悠悠抬步走到了她面前,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冰渣子上,犹如疾风冷冽,女孩吓得往后躲了一下,脚绊到了地上掉落的门,摔在了地上,讷讷地看着江溺,脸色苍白。
江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你想和顾池谈恋爱”
女孩吓得抖了起来,楞楞看着撒旦逼近,遮住了她所有风光,眼泪不自觉的糊了满脸,昔日光鲜的她,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
“我不打女生,”江溺揉了一下手腕,语气散漫,眼底阴沉,眸色极黑,“但是再有下次,老子把你送去夜总会好好谈一下爱。”
……
日光正盛,懒懒洋洋地透过玻璃撒到顾池脸上,顾池微微眯着眼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江溺那边怎么样了。
顾池的手也就看起来恐怖,小小的笔尖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就是一向温和沉静的他在白皙的手背留下这么一道格格不入狰狞的疤看着就让人心疼。
“你这……我跟你说,就依照江溺那个性子,没把人从楼上踹下去就算好的了,想当年……”
也不知顾池这伤是戳到了他老人家哪一点,从见到他开始就对他开启了炮轰模式,这盛夏带来的烦热更甚了。
说实话顾池和他真不熟,话都没说几句,上次还不欢而散,他就不太明白这人怎么这么会套近乎,特别……烦。
顾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手上的伤不断刺激着他昏沉的大脑,他想昏昏欲睡都难。
“我跟你说,当时江溺啊直接一脚就把那小子给踹飞了,我当时都看蒙了……”付冬兴致勃勃。
“付医生。”顾池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经他这么一念叨也死得差不多了,“我对江溺不感兴趣,你给我讲个童话故事都比这个强。”
“……”
付冬讪讪摸了摸鼻子:“行吧……”
其实他就是想多说点江溺小时候的事给顾池听,让他更了解江溺一点,对江溺的排斥和偏见也能小一点。
他和江溺相处时间很长,知道江溺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不好,也好。
自己喜欢的人或者东西谁都不能碰,他的爱极致,恨极致,连带着对这世界的厌恶也极致,他的所有脾气,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这个世界。
在江溺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没被送去精神病院已经不错了。
顾池不愿意听他当然理解。
要换做他被江溺这么弄,估计已经跳楼自杀了。
“我要缝针了啊。”付冬突然说,带着点儿警示的意味。
说实话顾池从小到大,受的最大的伤也就是膝盖摔破皮,这么被划一道还要缝针的经历为零,他不知道疼不疼,但光听名字手就痛了。
“那个……可以打麻药吗?”顾池犹犹豫豫,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矫情。
付冬愣了愣,举着针管说:“就是要给你打啊。”
“哦……”顾池不太好意思。
付冬却突然笑了几声,顾池怀疑他在嘲笑。
“哎,这一针也挺痛的,你忍一忍啊。”付冬提醒。
顾池咽了口口水,转开头:“那你快点。”
付冬憋笑:“好嘞。”
顾池也不是没打过疫苗,但是他保证打麻药绝对比打疫苗疼,打疫苗是被蚂蚁咬一口的话,那打麻药就是被狗咬一口。
他很怕疼。
不过还是挺过来了。
“我要缝了,你要是怕就闭上眼睛。”付冬再次说。
顾池已经把眼闭上了:“知道了。”
这麻药还真不是赖的,过了一会儿他都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想着付冬是不是还没开始缝,或者已经好了在包扎
顾池又睡不着,眼睛一直闭着,被阳光刺激的眼睫直颤,很不舒服,就想睁开眼去看一下,结果才睁开一半,眼睛就被人重新捂住,顿时又是一片黑暗,他在黑暗里面眨了眨眼睛,能感受到这只手抖了一下,捂得更紧了。
“别睁,还在缝。”
那冰冷熟悉的声音让顾池瞬间醒过神,身体跟着抖了一下,他瞬间僵硬,没动了。
付冬看了他俩一眼,叹着气摇了摇头,江溺这厮就是趁火打劫,悄无声息的进来就为了吃人家豆腐。
“认真缝,别乱瞟。”江溺瞪着他。
“……行吧。”他就是多余的。
缝完针之后,顾池手上又被一轮又一轮的绷带缠了一圈。
他举着那只包的和粽子一样的手,懵懵的看着付冬:“我怎么写字”
付冬挑眉,故意吓他:“你还想写字?用劲的时候不怕把线绷开啊。”
顾池果然被吓得寒毛直竖,但是学习不能耽误啊:“……那我要学习的啊。”
“噗呲——”付冬笑了,“你看看你这手,包成这样还怎么写字啊?除非你用左手。”
“……”顾池无言以对。
“我帮你买一只录音笔。”江溺突然说,“你把要记的录下来就行了。”
顾池一听他的声音就沉默,捏了捏手心没说话。
……
顾池继续回去上课,江溺让高憷送他,付冬还有些事要和他说,两人就出校门,在车里面坐下谈,外面是烈日,车内开着冷气,并不觉得闷热。
江溺环着手靠在后座上,微微眯着眼,一脸惬意,没有一点刚刚还给人开过瓢的痕迹。
两个人坐在车里面消了消热气。
“顾池的手,会留疤吗?”江溺突然问。
付冬笑了笑:“放心吧,休养得好就不会留的。”
“嗯。”江溺沉默下来,垂着眸细细琢磨是不是要给顾池喝点补品,不过他送的补品他大概不会喝,那让付冬去送。
“我给你钱,你去给顾池买点补身体的东西,就说你送的。”江溺认真的说。
付冬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赶紧憋着笑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难以置信的看着江溺:“不是,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他胃是不好,但也不是老年人啊,补什么身体,补肾的话我可以……”
江溺一记冷眼过来,付冬立马闭了嘴。
江溺没再问这种傻问题了。
付冬一边撇嘴,一边心想,不遇到你这些伤都到不了他身上。
“你叫我来,谈什么”江溺语气冷淡,有意岔开刚才的话题。
付冬愣了愣,默默把水杯放好,靠回座椅上。
“江叔叔差点被砍。”付冬瞄了他一眼说,“而且我怀疑他们有枪,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在地上看到了弹坑。”
江溺松松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有枪”
“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不过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江家是表面上的世家大族,人藏在黑暗里,不好正面对抗。”付冬神情凝重。
江溺淡淡“嗯”了一声不以为意,再怎么对抗,也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付冬问:“你来就为这个”
付冬被戳穿了也不尴尬,嘿嘿一笑说:“那个……江叔叔让你回去一趟。”
江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当机立断:
“不。”
付冬早猜到了,立马说:“他知道顾池了。”
江溺眉宇一沉:“什么意思?”
“唉我的少爷,你早该想到吧,你这事做的又不隐秘,”付冬叹了口气,“要不是为这个,我就给你回绝了。”
江溺没说话。
“江叔叔说要听你的解释,玩玩可以,敢来真的他不介意冒着被你抡的危险解决一下顾池……”付冬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家人思想顽固,那种一代传一代的迂腐思想堪堪断在了江溺这里。
反正在他们看来,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耀祖光宗,就是对不起祖宗,下了地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不孝。
江溺就不同了,每年清明节必要去江家祭堂骂自家祖宗十八代,完了以后还仗着江家财多势大飞横跋扈,优良素养是一点都没继承,当然,他爸除了传宗接代这一点十分执着,其他地方也没比江溺好到哪儿去。
尤其江溺的父亲这辈子就留下江溺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香火断他手里,付冬听他老念叨说是死了会下十八层地狱。
付冬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对这种想法不敢恭维。
反正他们读书人只相信科学,作为医生更是清楚,人死就是一堆白骨。
“解决顾池”江溺突然嗤笑一声,眼神都是凉的。
“看他有没有这个命吧。”
付冬抖了一下。
第18章 018 破晓
怪物的少年,谁也不可以碰。
……
顾池短时间之内在大家心里:从“江溺的敌人”转化成了“江溺的祖宗”。
也从被孤立的对象变为了奉承的大佬。
毕竟之前就连江溺身边算是最要好的高憷被人揍一顿,江溺都没亲自出手,只是找了几个人把那人绑过去,跪在高憷面前让高憷随意揍。
顾池可不得了,江小爷直接把人崩一地血,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
也没人再去纠结楚阳和陈苒的事。
顾池对这些变化有所感觉。
那种眼神的实质转变实在明显。
人心如此。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依然平淡的上课下课去食堂。
那种之前被人高高捧起的形象又立了起来,他还是那个被全校女生追捧爱慕的校草,也是被老师们喜爱关注的学霸。
只是少了一个笑容甜美的同桌和一个蹦蹦跳跳的朋友。
还少了一个满身傲骨的顾池。
所以当文娱委员把元旦文艺晚会的报名表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其实之前也没有上过台,只是不知道周鸿从哪里知道他学过钢琴,非要他上去露一手。
文娱委员是个圆脸女孩,长得挺可爱,头发很长,确实带着些文艺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一早上她已经来了四次了。
顾池被她念得烦,干脆打算吓走她:“小心江溺找你麻烦。”
文娱委员反倒不怕,笑嘻嘻地说:“你别吓唬我,我不怕。”
“不怕江溺”他有些意外。
“怕啊,但是现在没人敢拍你了,也没人敢传你的绯闻了,最重要的是全班都知道我来找你是因为这个事。”文娱委员很得意。
此话在理,顾池无言。
最后顾池还是以学习是当前重心为由拒绝了。
他确实是学过钢琴。
从小就学。
他小的时候对什么东西都三分热度,画画学过小提琴学过,还学过沙画跆拳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唯独对钢琴最上心,父母都很支持他,那时家里还算宽裕,父亲特意为他买了一架钢琴,还为他请了一个钢琴老师,老师说他天赋很高,直到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才不得已卖掉了。
母亲在中学当老师的时候学校里面也有琴房,母亲人缘好,特意为了他和音乐老师打好了关系,然后顾池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去练琴,那个老师听了都觉得他有这个天赋。
只可惜他后来才堪堪练到九级就没机会了。
这都过去多久了,都不知道还认不认得那些音符。
文娱委员大概是知道他心意已决,便没再烦他。
第二天顾池如往常一样查着装。
奇怪的顺利,别说是高一前五个班,就是六七八班都穿的整整齐齐,看到他进来还有意无意的拨高读书声音,尤其走到七班门口,那一声整整齐齐的“池哥,我们错了”响彻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