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就着喝了一口,嗓子舒服了, 才继续说:“我是个人类,普通的人类,不是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奴隶。我需要吃饭、休息、睡觉, 还需要娱乐生活。想把我当机器人使唤,你就趁早想别的办法, 我做不到。这次我说的够明白了吗?能懂吗?可以的话, 我们就继续合作。”
路西法脸色铁青,“你!”
阿瑞斯又喝一大口水,“哦,我还没说完呢。就你们组织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看着就恶心,以后再也别让我看见。咱们两个是交易,交易就得讲诚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赶紧两清,各过各的日子最好。谁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被人追着打成这样,我可不想跟着你,迟早小命得交代了。”
亚伯等人左看看右看看,眼睁睁看着路西法大人被一个小年轻怼的哑口无言,心里的感觉难以言喻。
除了亚伯这个早有异心的,其他人心思也活泛起来。
这样被追着打的日子他们过够了,暗夜一号有那么强大的武器,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活过下一次袭击。
七天!如果逃不过,很可能这条命就剩七天好活,那么什么礼仪、等级都让他见鬼去吧,什么都不如保命重要。
其实可以仔细想想,真的必须跟着路西法吗?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任何人的手里,都攒了些家底,身边也跟着一群奴隶和仆从,还有星舰和机甲。
跑出去换个名字,自己当家做主不好吗?暗夜一号要追的是上帝之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好,一旦出现在脑海里,就像雨季疯涨的植物,再也压制不住。
路西法简直气疯了,下面人脸上变幻的表情太明显了,如果他现在不做些什么,今晚就会有人出逃,队伍越来越少,他还当个什么“大人”?
光杆大人吗?
厉北辰端着瓶子等阿瑞斯喝,低垂的眼眸中溢出淡淡的笑意,就算是歪打正着,结果也太优秀了。
亚伯似乎是不忍见“大人”的狼狈,俯身鞠躬,深深行了一个礼,“后勤仓储还需要归类,大人,我先去整理,晚上再来给您汇报工作。”
“实验室设置还没检查,我也去看看。”
“奴隶状况还没清点,我也……”
亚伯说完,没等路西法回应,好像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样,理所当然地直起腰,转身要往外走。
跟在他身后出声的人,有快有慢,但是状态和他都差不多。
惨烈的现实,路西法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处境。
他用力掐住虎口,厉声道:“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
亚伯站住脚,惊愕地转身,“大人?”
“聋了吗?没听清我说的话吗?”路西法挥手,“去把大门关上,没我的允许,今天任何人都不许从这里出去。”
战奴应声移动,飞快地关了大门,并且在大厅站了一圈,隐隐按住武器。
个人带来的护卫惊恐地互看,也有人按住了武器,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理论上,路西法拥有处置所有人的权利,让谁死,谁就应该引颈就戮。可是没有人会真的认同这样的规矩,私下里总要做点小手段,比如给自己的战奴洗脑,让他们只忠于自己。
局势就更明显了,除了自己的战奴,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算是“背叛”了自己。
路西法按住额角,气得头昏,“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失望什么呢?我们就应该把自己的生死放在你手中吗?
亚伯和众人绷紧身体站在中间,谁也没动,却也没有任何一个求饶。
一片寂静的对峙中,阿瑞斯摔了盘子,“我刚说了,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要再让我看见。怎么又来?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众人不知道第几次的惊讶目光中,他恍若无感地指手画脚,“昨天就是,说请我吃下午茶,结果当着我的面拆了贝利尔。还被人家杀得血肉横飞……”
“杀了他!”路西法一声断喝,武器不要了,他现在就要结果了这个嘴上没门的混蛋。
没有武器,以后还可以找别的机械师。而眼下这个混乱的局面不终结,他就没有以后了。
厉北辰身形如风,一把抱起阿瑞斯游鱼一般窜进亚伯等人中间。
瞄准阿瑞斯开枪的战奴打在空气中,激光飞出去,射死了同方向的一个侍女。
亚伯这些人先是轰然后退了一步,撞到各自的护卫身上,接着又重新向中间聚拢,因为战奴的子弹追着阿瑞斯过来了。
他们竟然被当成了肉盾。
接收命令的战奴脑筋不够灵活,目标跑到哪里,他就冲着哪里开枪。
亚伯等人的护卫要保护主人,当然回击。
几个呼吸间,现场武器横飞,混战开始。
一道激光从眼前飞过,路西法惊恐地往后跌坐在椅子上,本能地按住了防御按钮,能量罩升起来,保护住了整个椅子的范围,也把他整个人圈在里面了。
奴隶跑近试图带他走,扑上来被防御罩反弹,抽搐着倒在地上,下一秒就被人一脚踩断了颈骨。
冷兵器时代有个词,刀枪无眼,说的是大规模战争中,生死多数时候都是靠运气,根本没有几个人有能力以一当百。
而到了热武器时代,混战起来,收割人命的效率只会更高。
不过一两分钟时间,整个大厅就没有多少站着的人了。
手无缚鸡智力的侍女侍从不说,战奴护卫对射过程中几乎死伤殆尽,亚伯这些人也没有武力值,除了被流弹打中,甚至有被自己的护卫踩死的。
路西法高坐在上,在能量罩的保护中,震惊地看着组织的“精英”们纷纷扑地,等地面都被染红后,他都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十分钟之前,他还是掌握星海地下世界最大的组织上帝之手的头领,虽然有些狼狈,却还持有丰厚的家底,东山再起不难。
十分钟后,他就成了光杆司令。
没有这些下属、侍从、战奴,难道他一个人管理指挥诺大的组织吗?想想吧,亲自和厨师交代菜单、亲自和客户谈生意、亲自跟仓库管理安排货物、亲自和操作员说要拼接什么样的生物……
厉北辰抱着阿瑞斯,从驾驶台后站起来,打量现场一片狼藉的样子,先捂住了阿瑞斯的眼睛。
屮艸芔茻,太惊人了!
这是他掌管白云舰以来,经历的最匪夷所思的潜伏。
他光明正大地入侵了这艘星舰的广播频道,呼叫白云舰。
早就接受到坐标,悄悄潜伏到附近的白云舰几乎是立刻就回信了,“老大,怎么样?”
厉北辰转接上自己的通讯器,扫过大厅,然后对准上首有些呆的路西法,“上帝之手的骨干,大概都在这里了。”
挤在会议室里一起收信息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岳司风发了六个点过去。
“……”
快嘴王不败都结巴了,“艹,老大,你这样是不是杀戮太过?需要心理医生吗?”
厉北辰一言难尽,“我要说不是我杀的,你们信吗?”
这太明显了,高清屏幕把现场痕迹展示的很清晰,弹道那么多,明显是几方混战。
王不败也就随口一说。
岳司风定定神,先汇报情况,“我们跟到这个卫星,发现旁边就是格林-17,已经跟上级汇报过了。”
“联系上戚朝阳了?”厉北辰凝神。
“没有,我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权限。”岳司风呼一口气,厉北辰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联邦境内、宜居星球附近,一旦出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厉北辰松一口气,队友靠谱,安心了,“那么上面回复怎么样?”
“不乐观。”岳司风气得锤了一下桌子。
白云舰是默海自己的暗线任务,独立在军部之外,不能暴露线索提供人。戚朝阳那边只能说是线人上报。
可是上报内容太惊人了,联邦星域范围内,宜居星球的卫星上,有臭名昭著的星盗组织基地。
格林-17的行政官先质疑,因为这意味着他失职甚至是渎职。本星域的驻军将领质疑,同样这个大案可能终结他的职业生涯。
联邦最高议会为此吵成一团,要戚朝阳交出线人,否则不予采信。
那怎么可能交出来?白云舰还在潜伏中,厉北辰更是深入上帝之手,行踪不明。
先不说暴露了,这些人的生命安全能不能保障,光是默海私自安排舰队混入星盗组织,就会被议会调查。
哪怕他们从来没有问联邦要过一丝一毫军费,也没有参与过任何政治事件。
只因为是隐藏事件,牵连范围就难以估计。
戚朝阳咬死了不说线人,议会吵成一团,格林-17依旧暴露在危险中……
艹!
厉北辰用力砸了一下星舰的驾驶台。
阿瑞斯被他捂着眼睛,难受地晃头,“我闻到血腥味儿了,你不给我看也没用,我要吐了!放开我放开我……”
就在此时,幽暗的星海中忽然浮出了几艘小型星舰,上帝之手的防御系统扫描到星舰的样子,触发警报。
“有敌袭!有敌袭!”高悬在空中的那块屏幕,已经碎了半边,剩下的部分兢兢业业地显示着外边的情况。
那熟悉的样子,是暗夜一号身边的蜂群!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安~
第72章
穷途末路, 这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路西法一时间都呆了,厉北辰是当着他的面和外界联系的,可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可能也是人老了, 反应了很久,他才终于清晰地确定了自己的处境,颤颤巍巍打开了能量罩, 喊舰桥对面的厉北辰二人,“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阿瑞斯仍旧看不见,不妨碍他判断现场的情况, 尤其是听到路西法的声音,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哇, 老头, 你是哭了吗?你刚才是在哭着跟我说话吗?”
路西法张张嘴, 想怒斥我没有,可是喉头哽住的感觉让他发声艰难, 眼眶的灼热提醒他,此时此刻他确实想哭。
而纯人类的□□无法真正掩藏情绪,何况是遭受这样极端打击之后。
路西法抹一把脸, 干脆地示弱,“是的, 我的一切都毁了, 经营多年的组织、忠心耿耿的下属、辛苦建立的航路……一切的一切,都毁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浑身颤抖,颓然倒在椅子上,似乎仍旧不想接受现实, “我还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厉北辰,“你们的人跟来了吧?帮我一次,护卫住我的基地,上帝之手百年积累的财富,就都是你的。”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保护你,”阿瑞斯用力一下扒开厉北辰的手,只是扫了一眼大厅的情况,他就控制不住地“呕”,一气儿把刚才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干净了,他扶着桌面弓着腰,朝路西法翻了一下眼睛,“就算我有那么些人,也不会用来保护你这种人渣。”
“别跟我提钱不钱的,富可敌国没意义你知道吗?就算你说那些钱能花一千年,我只能活一百年,剩下的九百就不需要。而我本来就有那么多钱了,干嘛还要牺牲我的兄弟们换钱呢?没意义!”
“你不要你的老师了吗?”路西法语气阴测测的,显然被阿瑞斯刺激的有些疯癫了。
“克隆人是什么跨越时代的技术吗?”阿瑞斯从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星海中能做到这个的太多了吧?你以为就你一家能做到吗?”
“他们做的是毫无灵魂的□□,我给你的是从深渊带回灵魂的归人!”路西法嘶声强调,“那怎么能一样?”
“哈?带回灵魂的归人?”阿瑞斯掏掏耳朵,“这种神话故事,人类进入星际后,几千年没人讲了吧?你还真敢说。但是我不敢信。”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哪怕是基因完全相同的双胞胎,也不会一模一样。
阿瑞斯必须承认,最早听说可以用先进的技术再造一个老师的时候,他是心动的。这么多年,老师抚养他长大,教给他谋生手段、给他讲做人道理,如师如父。
老师太辛苦了,如果他能重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阿瑞斯想照顾他,像他曾经养大自己一样、养出一个新的老师。
可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了,怎么可能是老师呢?
那会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任何一点生活环境的改变,都会让他长成截然不同的人。把对老师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公平,让这样一个孩子降临到世界上不合理。
清醒过后,他愤怒起来,这么人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利用人类的感情,利用他们对已故亲人的思念、利用他们真挚的感情,去制造扭曲的、不被真正爱着的新生命。
又或者,他们利用人们的恶念,种种阴暗、暴虐、求而不得等不可言说的情绪,为了满足他们的恶念,制造出生来就受苦的生命。
不管哪种,都不可原谅。
阿瑞斯长出一口气,激情开喷,“你现在这种思想,根本就不算个人,你所有的下属跟你一样,都不算个人。哪怕肉身骨骼和普通人都没什么不同,也不能算个人。你不是信那个什么神吗?,看看这个大厅的情况吧,这叫什么?神罚吗?哈哈哈,你的神抛弃你了吧?要不然你怎么落到这个下场呢?”
“据说在母星地球时代,信你那个神的人挺多是吧?我没文化,可是有人性啊,我琢磨着,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是变态神经病吧。能被这么多人信,说明它还挺不错的。可是你瞅你,你打着□□义坏事做尽,你猜那个神它乐意吗?你用人家的名儿行走江湖的时候,得到人家的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