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学生,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这条熟悉的路他已经走过无数遍了,路上的石头,草木,砖块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学校的停车场有很多,但只有这个停车场附近是种满了树木的。所以每次楚采翰都会特地绕远路,把车停到这个地方。刚好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太阳衬托下的停车场,如同穿了绿衣又披了件金色的纱。
这么看着,楚翰采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苏鲸坐在车里等白星夜回来。
他倒也想陪着白星夜进去找同学,毕竟白星夜如今大病刚愈,注意点总是没错的。可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件抹茶绿的方领泡泡袖桔梗裙,要是被白星夜的同学看到了,估计会连带着白星夜一起被说三道四。
平日里要是别人指着苏鲸的脸骂,苏鲸可能拎着裙子就上去骂了。可是,苏鲸不愿意连累到身边的人,让他们一起跟着自己挨白眼。
在车里待着有些闷,苏鲸看周围没人,就开了车门出来走走。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
最顶端的发丝被太阳照射直至透明,他转了几圈,长裙随着风飞舞。
风起、风落。
苏鲸拂开脸上的发丝,他自嘲都多大的人了,还跟着风转圈圈。去没想到抬头,看到了楚翰采站在不远处。
苏鲸赶紧转过头,妈呀......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自己这副模样岂不是都被看到了?
怎么办?好羞耻啊!好羞耻啊!
“你还好吗?”楚翰采低沉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飘散在浮沉的光芒中,如同易断的弦。
苏鲸觉得这人肯定是把自己当神经病了,他背对着楚翰采赶紧回了句:“我没事我没事。”
“是吗?”楚翰采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打开车门然后开车走人。
苏鲸也随后钻进了车里,抱着方向盘开始脸红。
真的太丢人了.......
可站在他身后的楚翰采,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浮在眼珠上的笑意沉落至了心底。
就好像某个被封闭的地方,经过了长时间的沉寂,终于被打开。
没过多久,白星夜回来,钻进车里和苏鲸一起回了家。
晚上。
苏鲸坐在床上看着财务报表,他看一张扔一张,不一会儿满张床上都堆满了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他看的已经差不多了,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写成邮件发给了乔露。
然后苏鲸就坐在床上抱着腿想着自己之后的幸福该怎么办?
苏鲸满心想着白星夜搬走之后,怎么把白星昼留在自己房间里。
要不用指压板铺满地板.......算了,白星昼根本就不怕这个。
或者拿水淹了房间?好像这样自己也会倒霉。
怎么办啊,怎么办。
苏鲸挠着头。
白星昼刷完牙准备回来睡觉,刚走进门就踩到了一张A4纸。白星昼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他赶紧弯腰下去捡了起来,“财务报表,这种东西不应该很重要吗?”
白星昼抬头看着苏鲸,他这才注意到满床的A4纸。
白星昼摇了摇头,这个人啊......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了?
“苏鲸?苏鲸?”白星昼喊了他几声,这才把苏鲸的魂给喊回来。
白星昼晃了晃手里的A4纸,“这种文件应该很重要吧,你别乱扔了,丢了就不好。”
“嗯嗯。”苏鲸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地板和床上都是自己到处撒的A4纸,他赶紧走下床和白星昼一起捡。
其中一张飞到了床底下,白星昼趴在地上去够那张文件。
床板下,A4纸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吊坠。
白星昼伸手够到了纸,顺手把吊坠抓了过来。
他拍了拍吊坠上面的灰,然后拿着问苏鲸:“这是什么?我刚才在地上看到的。”
“嗯?”苏鲸看了一眼,“哦这个是之前朋友给我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苏鲸接了过来,找了个自己空了的首饰盒放了进去,然后扔进了衣帽间的首饰柜里。
苏鲸收好吊坠就回了屋,白星昼已经把文件都整理好了,正在按照顺序排列。
“我都收拾好了,我去拿个夹子给你夹上,下次别再乱丢了,”白星昼一边排一边和苏鲸交待,“这种文件要是找不到得有多麻烦。”
“那个......”苏鲸满脑子都是白星昼要搬出去的事情,他没忍住打算直接问白星昼,“白星夜马上要搬去学校住了,那你......你要搬去她的房间吗?”
“我?”白星昼指了下自己,“我.......搬走?”
“对啊......”苏鲸回答。
“不搬了吧,她周六周日还会回来住的,搬东西太麻烦,住你这里挺舒服的,”白星昼把文件收好放在了桌子上,他好像响起了什么,然后回头看了眼苏鲸,“是......我住你房间让你不舒服了吗?你要是.......”
他和苏鲸的生活方式大相径庭,是不是自己的一些做法让苏鲸不舒服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鲸给打断了,“没有没有,挺好的.......”
就.......挺好的......
想一直这样下去。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互相装着看手机,然后又偷偷地拿小眼神去瞥一眼对方。
第60章
惠阳东路有着本市最大的拍卖行,何初阳平日里很少来这边,只是今天为了陪客户,就顺便来见识一下。
客户要竞拍的东西压在最后了,何初阳就陪着一起等。
“第一件藏品,是艺术家福韵先生的油画。”
福韵先生?这个名字何初阳从未听说过,只觉得可能是什么不出名的画家吧。
那主持人先是把福韵先生的个人履历一顿乱吹,何初阳粗浅地听了几句,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便也不再去听。
客户看出何初阳对拍卖的事情兴趣寥寥,便指了下第二排坐着的一位青年,那青年穿着件黑色的风衣,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白色。
“那位就是楚家的公子,”客户颇有些神秘地对何初阳说,“就是前段时间从国外回来的那个。”
何初阳的角度只能堪堪看到楚公子的侧脸,那人生的有股不正常的妖冶感,无论是眼睛的走势还是眉形的勾勒,更摄人心魄的那双唇,若不是涂了口红,那便是天生如同牛血一般灼眼。
这楚家公子,何初阳也听说过。
虽说是个alpha,但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家里人当成个Omega捧在手心里养了好多年,之前都不怎么出来见人。成年之后也不知道是烧对了仙还是拜对了佛,身体转好,这才在公众面前露了脸。
要说有钱,这楚公子也真有钱。
楚家上一任当家做的是不干不净的生意,国内国外两头吃黑,年老了才开始金盆洗手,好不容易洗得差不多了,突然身体出了差错,一命呜呼报告阎王去了。这楚公子是他唯一的独子,遗产便落在了他的头上。也不知道是怕死还是有什么别的考虑,亲爹一死,这儿子便变卖了股份和土地,卷钱回了国。回国之后,就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了。
也不知道是黑道出身隐蔽工作做的好还是真的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何初阳身边的人,鲜少有知道楚公子下落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何初阳的话刚说出口,那边拍卖师开始喊竞价了。
起拍价是5万,何初阳觉得有些高,毕竟是个不知名的画家。
却不成想,刚才被他议论的楚公子举起了牌,他倒也没有多加价。刚好拍卖行也没什么人和他抢,差不多加价到6万的时候,就被楚公子拍下了。
拍卖师喊了几声落了锤,楚公子便起身离了座位。
“失陪了,”何初阳和客户说了一声,然后跟着楚公子的身后追了出去。
“楚先生!”何初阳在过道上喊住了他。
楚公子转过身看着何初阳,他的神情有些疑惑,“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认识你。”
眉头微皱,衬得那双桃花眼满眼迷醉,尤为好看。
“我叫何初阳,这是我的名片,”何初阳递上名片。
楚公子接过去看了一眼,礼尚往来,他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楚翰采。”
何初阳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后接着说:“一直久闻楚公子的大名,还是第一次见到......”
楚翰采看到了名片上的公司,直接把名片递了回去。
“抱歉,我最近不考虑投资的事情。”楚翰采说了声抱歉,鞠了下躬。
他从国外回来,身上带着的是有些人奋斗几辈子都攒不下来的财富。国内的这些精明的商人和资本,怎么可能放弃追逐他这块肥肉。这段时间已经有无数的项目负责人,公司董事,经理来找过他,但他都一一拒绝了。
“我不是来和你谈投资的。”何初阳解释。
“你们这种套路我见多了,”楚翰采忙着去交钱领自己刚买的画,“不好意思我和我的父辈不一样,他们喜欢用钱生钱,享受站在权力顶端的快感,但是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可是.......”何初阳还想说话,可楚翰采双眼里嫌弃的神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何初阳叹了口气,他确实有点想拉下楚翰采的投资,今天不过就是来混个脸熟,可没想到这个传说重的楚公子还是个不爱慕钱财的世外高人。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楚翰采拿着画,开车回了家。
他家住在前几年房地产开发商吹得比较狠的高级住宅区,是个两层的小别墅。离市中心相对较远,开车也得要个20分钟,但还好附近有几个超市,买东西什么的都比较方便。虽说附近是富人区,但大多数人在这里买房也就是为了存个房产,平日里住在这附近的人也比较少,楚翰采刚好乐得清闲。
他开了铁门,进入花园。
小小的花园被石子路分成两部分,秋末的季节,花园里没有花,道路旁种着忍冬。
然后是客厅的大门,楚采翰开了个小缝,身子溜了进去然后就把门关上。
换好鞋再把画挂起来,然后去了二楼的卧室。
刚进卧室,楚采翰伸手便按下了桌上的蓝牙音箱,音箱里响起舒缓的乐声,如同海妖塞壬的吟唱。
是《斯卡布罗集市》。
“今天去买了一幅画,是个不知名的画家画的,”楚采翰脱掉了穿在外面的风衣,他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还挺喜欢那种笔触,想买回来学一学。”
他把风衣挂在熨烫机上,插了电线开始熨衣服。
“早饭吃的是面包片,配了点火腿和鸡蛋,味道还行吧,但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我做饭也就那样,不算多难吃也不算多好吃,”烟雾在房间里弥漫,遮住了他那双妖冶的眼,“我知道你又该说我不吃蔬菜了,明早我会记得的。”
“午饭,今天上课急,就买了点盖浇饭,肉末茄子和土豆丝.......我是真的不爱吃绿叶蔬菜。你不许叨叨我啊!”
“还有下午有个Omega学生带了点糕点给我,我没收,但看起来挺好看的,下次带回来给你尝尝。”
“下次如果有拍卖行,我去看看能不能淘到一点古董首饰,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哎不是我说你,你戴着的那些都是假的,也就你看的跟个宝贝似的。”
他熨好衣服,挂在衣架上。
关掉音乐,水雾褪去,唯独留了一些在他的眼睛上。
蓝牙音箱的旁边,放着一个漆黑的盒子,上面没有装饰,没有花纹,只有深沉的黑色。
楚采翰小心翼翼地伸手,手指划过那盒子黑色的边缘。
“随手就能买下的画,想吃的蛋糕,又大又温暖的房子,你看到了吗?”他看着那个漆黑的盒子,微微低下头,在盒子上印刻一个吻,妄图以自己太过鲜艳的唇红点缀那凄凉又孤苦的深黑,“我得到了小时候所梦想的一切,但唯独失去了你。”
第61章
何初阳叹了口气,继续回去陪客户了。他刚落座,就收到一条来自张书礼的消息。
“常辞名下有一家公司有点问题,”张书礼的信息简单明了,“具体的事情我们找个机会见面说。”
何初阳看了一眼,收起了手机。
希望一切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常辞就是来骗取周允彬的信任,进而卷走周家钱财的。只要他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就能够让常辞彻底离开周允彬。
他陪客户买完东西,就回了周家。
周允彬正坐在花园的摇椅里玩着手机。
“回去吧,天快黑了,”何初阳叮嘱道,“别坐在这上面玩手机,对脊椎不好。”
周允彬听了他的话,从摇椅上走了下来,“初阳哥,今晚你想吃什么?做饭的阿姨没时间过来,我点个外卖吧。”
“我们出去吃,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麻辣烫了,”何初阳随口一说,“就咱们初中学校门口那个巷子里那家,我上次听人说还开着店。”
这话倒是勾起了周允彬的回忆。
他和何初阳之间差了几岁,闯什么祸都是何初阳帮忙担着。一直到大学之前周允彬都是个小胖墩,家里不允许他吃零食,更不允许他在外面买吃的。周允彬放学后看到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去麻辣烫店买麻辣烫,馋得直流口水。周允彬把这事和亲娘说了,可没想到他妈不心疼儿子,反而责怪儿子长得这么胖吃什么吃,这么喜欢比干嘛不去比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