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扫了几眼,楚翰采就能看出这位母亲平日生活的不易。
“你等一下,”楚翰采说了句抱歉,就拿着公文包飞快去了公园附近的一家儿童用品店,他顺手拿了个娃娃付完钱又跑回了公园。
楚翰采回到原地,把刚买好的娃娃递给了小女孩的母亲。
“不不不,这我不能收,”母亲往后退了好几步,可怀里的小姑娘似乎对新玩具很感兴趣,伸手去够。
“是我没看路撞坏了她的玩具,拿着吧,”楚翰采面不改色将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又一手拿着玩具逗着小姑娘,那小姑娘似乎更喜欢这个软绒绒的兔子,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楚翰采微笑着放在她的手心里,然后抬头对那位母亲说:“你看,她很喜欢。”
楚翰采的话带着颤音,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可他脸上的笑,却是实实在在的,刻印到了眼底的那种开心。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上同时出现了两种极端的情绪,也很难知道他的过去经历了什么。
“那......谢谢您,”这位母亲家境拮据,女儿的玩具都是捡别家孩子剩下的,她知道这样于礼不和,但又着实无法拒绝孩子渴求的眼光。母亲颤抖着伸手接过玩具塞到了女儿的怀里,然后摸了摸女儿的头,“快,说谢谢叔叔。”
可小姑娘太小不懂事,不知道感谢的话语应该如何表达,看到新的玩具她只知道放在手里玩。
“怎么一点都不懂礼貌,要说谢谢!”母亲拍了下女儿的背,催促女儿道谢。
可楚翰采却弯下腰看着女孩,那双眼里充斥着似水的柔:“没事,小孩子就是这样。”
而后他和Omega母亲道了别,拿着公文包走进了地铁。
回家的路有点漫长,坐地铁45分钟,才慢慢悠悠地回了家。在夕阳暖黄色的柔光里,他苍白的肌肤被染成了正常的小麦色,然后随着夕阳褪去,又恢复成了惨烈的白。
门上的把手被晒得暖暖的,楚翰采贪恋着温度,伸手摸了几圈才打开家门。
说是家,但终归不过是一个空荡荡的建筑。
他偏爱极简的风格,除了必要的东西,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杂物。
楚翰采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没有装饰,没有花纹,只有白。
“今天遇到了一个母亲带着孩子,那个母亲看起来很辛苦,我就送了那个孩子一个玩具,”他说着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黑色盒子,“是个毛茸茸的兔子,就是我小时候很想要的那种。”
他自言自语着:“你说你不知道吗?那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啊,我要是和你说,你又会想方设法地赚钱给我买玩具了,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
楚翰采委屈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也满是细小的伤口。
然后如同孩童一般,抬头绽出了温柔的微笑:“你看我多懂事啊......”
“我多听话啊.......”
“你过来........夸奖我吧......”
他就那么笑着,笑着。
直到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直到双瞳的泪珠低落在手心。
直到风声过境,告诉他这个屋子里除了他,别无活物。
夜幕低垂,他起身来做饭。他倒也不是很饿,拿出了冰箱里放着的剩饭剩菜,按照顺序放进了微波炉里,然后一道一道摆放在餐桌上。奇怪的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楚翰采却放了三个碗,三双筷子。他坐在正中央,一左一右都是空碗。似乎是在伪装着有人陪着他一起吃饭一样。他的正对面的是电视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怎么爱用电视机了,要看剧也都是去电脑或者是手机。楚翰采还留着之前的习惯,开了下电视随便放了个新闻频道。
蓝色的光衬着他吞咽的动作。
楚翰采咀嚼着这些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的食物,时不时夹起一些蔬菜放在左边的碗中,时不时夹起一些肉放在右边的碗里。
“据知情人透露,不死鸟乐队.......”
他无意识地听着电视机里新闻的声音,米饭还是夹生的,楚翰采懒得回锅处理,拿了杯冰水夹着饭咽了下去。他不怎么在乎新闻和外面的世界,吃完饭洗了碗就关了电视,和卧室里的黑盒子说了句:“我去画画了”就去了画室。
他坐在画布前半个小时都没有动笔,脑海里全是白星夜今天在课上画的那个恶魔。
做老师这一行啊,有时候就不得不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原本以为白星夜不过就是个普通的Omega,和所有人对Omega的印象一样,温柔,善良,简单,容易被利用。但没想过那样小小的身躯之下,能画出那么让人振奋的油画。
他拿了画笔,勾勒两笔之后,发现自己画出来的东西还是在模仿白星夜。楚翰采苦笑着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状态是不太适合画画了。
抛下画笔,楚翰采蹲下身子去整理自己堆在角落的画。
中间有一副水彩,用极致温柔和细腻的笔触勾勒了一个男人的背影。昏黄的月光,漆黑的小巷,男人身体瘦弱,但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楚翰采看了几眼还是有些不太满意,他素来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挑剔,伸手便撕碎,毫不留情。
第72章 邱张
张书礼家的投行开在惠阳西路的当口,平日里张书礼要是上班也都是去这里。张家老爹早就退了,张书礼如今接管了基本上投行的所有事务,他脑子不算聪明,但好歹有几个靠谱的叔叔大伯拴着。张书礼也没打算再这行混出个人样,他就打算光靠着亲爹留下来的基金股票都够他霍霍一辈子。
可偏不巧,他还是惹了人。
一辆改装过的哈雷摩托停在了张家投行的门口,刹车时发出的噪音惹人不快,大家纷纷侧头过来看到底是哪个混世的青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车上的人翻身下了摩托,摘掉头上的头盔,一头长发被放了下来。那人浓黑色的发尾染着如同火焰一般灿烂的红,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如同灼烧的火舌。
她的名字和她的发色一样,都带着灼人的气息。
夏焰,alpha女性。
而且是和邱入世同等级的a级。
她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精神力,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精神力会给周围人带来多大的影响。扔下头盔,摘掉手套,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了张家公司的大门。
她找到前台,前台是个可爱甜美笑起来有点酒窝的Omega男孩,夏焰稍微收敛了一点精神力,鲜红的唇角勾起笑,“找一下张书礼。”
“好......”前台看得有些入迷,来自强大alpha的气息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撩拨他身为Omega的本能。
夏焰等着前台打电话,用手拢了下自己的长发,扯过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给自己扎了个慵懒的马尾。
“请.......请问,”前台的眼神一直盯着夏焰那白皙带有骨感的手腕,他咽了下口水,“您找张总有什么事情吗?”
夏焰弯下身子,不老实地头发顺着从肩膀滑落,她朱红色的唇微微张开,如同念动魔咒:“电话给我。”
话音刚落,a级alpha的精神力外泄,压制着面前这个Omega的意识。这种强迫Omega服从自己的行为在现代社会早就被视作不道德的行为,是对Omega的不尊重,可面前的这位alpha似乎并不在意。
她伸手接过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怒斥:“张富贵你给老子滚下来!”
那边接了电话的秘书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赶紧问了下对方是谁。
“夏焰。”alpha自报了姓名,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说,就把电话还给了前台。似乎是为了对自己刚才强迫性】行为表示歉意,她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片薄荷糖,拆了包装塞到了前台的嘴里。
“谢谢你。”
这次的笑是温柔的,却还是鲜红的。
张富贵听了夏焰的名字,恨不得赶紧找地方躲。
可人都找到公司来了,在公司大门口等着,再闹下去那群叔叔伯伯知道了,估计得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
思来想去,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死,张富贵鼓起勇气,拾弄了一下衣服就进了电梯。
公司大门口,夏焰正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黑色的长皮靴趁着她的腿无比修长。
看到张富贵过来,夏焰起身一把拉住张富贵的后领,“张富贵!借你玩车,你就把我车弄成这样?”
夏焰和张书礼老一辈有点交情,两人也算是所谓场面上的朋友。前段时间夏焰爷爷做寿,张书礼去她家做客时看中了夏焰的机车,随口说了句好拉风啊能不能让他玩玩。夏焰平日里对人也算大方,看张书礼喜欢就随口答应让他玩两天。可没想到张书礼这人不小心把车刮了三道杠,刮了就刮了吧,出钱补一下就行。可张书礼又抠又怕死了夏焰,拿自家老抽抹了点颜色给人涂上了。
夏焰一闻到那股浓浓的酱油味就知道张书礼这个傻子把自己车刮了,立马骑车过来找他算总账。
“张富贵我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么有创造力了?老抽抹机车,你怎么不给你脑子抹点老干妈?”夏焰看到他就是一股无名火,讲真的她平日里对周围人大方,性格也算直爽,今天真是被张书礼戳中了怒点,从城西一路烧到城东。恨不得把人皮给扒了。
“我错了我错了!”张书礼一个劲的道歉,“我给你修车......”
夏焰怕他再作妖,一个字一个字地提醒道:“正规修车行,正规涂料,正规师傅,你要是敢给老子省钱,明儿就把你公司砸了!”
“不省了不省了,”张书礼低头认怂。
气也生过了,人也认错了,夏焰的火气总算下来了一点,她兜里薄荷糖还剩一点,扔了一块给张书礼,拆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你到底是咋想的?酱油补色?你要是拿油画颜料给我画上我还能理解点。”
“那不是便宜吗?酱油才多少钱一瓶......”张书礼话音未落,那边夏焰的火气蹭地一下又上来了,他赶紧捂住嘴低头认怂。
“老子懒得跟你说话了,”夏焰掏了手机准备给邱入世发消息,“老子找邱入世把钱给我。”
张富贵听到她要给邱入世发消息赶紧去拦,“别!他最近手里有个案子要忙你别去打扰他......”
夏焰放下了手机,“哟,这人和人之间就是不一样,我这酱油补机车,他这人肉防骚扰?抠抠嗖嗖地平日里不是最喜欢邱入世给你还债了吗?”
“那不一样,”张书礼咬了下牙掏了钱,赶紧把这大神仙给送出门,“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修。”
夏焰也不想多呆,她只想赶紧去修车行把自己爱车的漆给补了。
送走夏焰,张书礼松了口气。他回了办公室,看着桌子上散乱不堪的文件按了按太阳穴。
想起刚才夏焰要给邱入世发消息的举动,张书礼不自觉地掏出手机,切换到和邱入世的聊天界面,他每天都在给邱入世发消息。
“公司对面的包子涨了五毛钱!好贵!”
“去超市抢了一块钱一斤的洋葱!”
“楼下奶茶店在搞第二杯半价,你要喝吗?”
可邱入世回他消息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会让他忙的连自己的消息都不回了。
第73章 邱张
张书礼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家的大门开了条缝隙。他明明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把门锁得好好的,怎么大门被打开了?莫不是进贼了?
张书礼把公文包举到面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他左顾右盼生怕那贼突然冒出来。可没想到看了一圈没看到贼,反倒看到邱入世横躺在自家沙发上。
“卧槽,你给老子吓死了!”张书礼把公文包往桌上上一扔,如释重负地瘫在沙发上,“你来我家倒是把门给关上啊,也不怕进贼把钱偷走.......”
邱入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我是警察有什么好怕的,真有贼来了就抓走当今年业绩了。”
张书礼想想也是,但他又不肯在斗嘴上和邱入世服软,踹了下邱入世的腿,“大爷您今天来我这里干嘛?”
邱入世正烦得很,哼着鼻音,“加了好几天班,刚回家我爸我妈逼着我相亲,我就来你这躲躲。”
相亲?
张书礼捏紧了手掌心,“也不用那么急吧,咱们这都才几岁啊,我爸妈都不急,你看周周爸妈也没说啥。”
邱入世伸了个懒腰,“哎,本来我爸妈也不怎么急的,就是苏鲸鱼那个傻子啊,那么早结婚了,我爸妈就开始着急忙火地来给我介绍对象了。再说了,苏鲸那结婚对象不是白星昼吗?我那亲爹早就想把白星昼当半个儿子对待了,这下苏鲸和白星昼结婚,我爹非要挑个好的Omega。”
Omega?
张书礼咽了下口水。
他只不过是这众生之众最平平无奇的beta了。
“那你怎么想?这么早就结婚?”张书礼玩着自己的手指,不敢抬头看着邱入世,“其实咱们年纪都还小,再玩几年......”
“也不小了,”邱入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他来张书礼家的次数太多,多到轻车熟路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你看从初中到现在过得多快,再没几年就得考虑结婚了。算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能躲一天就一天吧,到时候再说。”
张书礼点点头。邱入世倒了杯水给自己,又倒了杯水给张书礼。张书礼握着杯子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跟个被老师审问的学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