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不麻烦
这字一说出口,傅泽沛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竟然说要。
话已经说出去,就跟地上哗啦啦流走的水,收不回来了。再看看天色,昏暗阴森,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场景,傅泽沛悻悻没改口。
祁鹤不知道他脑补了一场大戏,只是把伞举过两人头顶,将倾泻下来的雨水挡在外面。他比傅泽沛高,动作并不费力。
“那走吧。”
折叠伞伞面不大,撑着两个大高个有点拥挤。
傅泽沛平时跟张沃他们挤一把伞挤惯了,此时也下意识往旁边挤了挤,尽量不让雨水站滴自己身上。
但无可避免,雨下得太大,地面积水已经没过了鞋面。开始他还踮着脚尖小心翼翼走,跟靠近老鼠洞的汤姆猫。后来发现一点用没有,该湿的还是湿。
快走到校门口时,傅泽沛没话找话,试图打破尴尬:“用我撑会儿吗?”
刚被自己咬的那一下还有点疼,说起话来口齿不太清楚。
“不用了,我来。”祁鹤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你舌头怎么了?”
“啊?”傅泽沛没想到他听出来了,不好承认自己说错话把舌头闪着了:“辣得吃多了,口腔溃疡!”
祁鹤没再接话,不知信了没信。
走了一段路,雨渐渐小了。傅泽沛光低头心疼自己的新鞋了,走到路口才想起来问祁鹤:“你往哪边走?”
“跟你顺路。”祁鹤说。
那就是右转了。右边路上是一排商铺,转角有家连锁书店,此时不少人在里面避雨。傅泽沛想起自己水笔用没水了,今天还是借的张沃的,想了想说:“我要进去买几根笔,雨应该快停了,要不你先回去?”
他跟祁鹤很熟吗?不熟。虽然从小就一块长大,但是情敌加死敌,撑着伞并排走路上,很尴尬的。
况且他是个话唠,祁鹤是个闷瓶子,半天蹦不出来一句话,两人走了一路,蹦出来的字数屈指可数,还是他没话找话,尬聊那种。
傅泽沛觉得他还不如跟家里的智能机器人聊天。智能机器人还会给你唱歌解闷,这家伙会吗?
想到这场景,他忍俊不禁,笑得正欢看向祁鹤。
祁鹤也,一起吧。”
呃。
傅泽沛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书店,祁鹤在后面收了伞,放进书店外的置伞架上,也跟着推门进去。他看过去,傅泽沛的头发仍旧是软的,有点天生而来的卷,在阳光会下微微呈现出浅棕色。
可惜今天没有阳光。风卷着湿气吹过了发梢,原本微卷的发尖更加卷翘,随着少年的动作打着颤。水汽在发尖凝成了个小水滴,顺着少年白皙光洁的脖颈流进校服里。
祁鹤滑了下喉结,周身散发的气味轻易与外面的水汽融为一体,带着潮湿走进书店。
这家店,是家创意书店,不仅贩卖书籍和文创用品,二楼还有专门设立的咖啡区,供读者休憩。进来之后,傅泽沛便到文创区挑笔,祁鹤则去了另一边找书。
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笔中,傅泽沛抽了几支最简单的黑色,而后又拿了个笔记本,到另一边去找祁鹤。
书店面积不小,空间开阔,视线被一排排书架挡住,找了半天,他才在楼梯后边看见祁鹤。
店员正略表歉意地说:“那本书暂时缺货。”
祁鹤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下次再来吧。”
白进来躲一阵雨不太好,趁着傅泽沛结账,他巡视一番,看见了什么,随手拿过来也排在后面结账。
两人结了账,傅泽沛发现书店里人比刚才少了许多,推门出去,才发现原来外边雨停了。夏天的雨来得急走得也急,大雨过后空气里凝着微小的水珠,扑在人脸上,是湿凉的。
没有雨也不用撑伞,两人距离不用挨得那么进,这稍微缓解了尴尬气氛。
“刚才你买了什么?”傅泽沛没看见,有点好奇。
祁鹤说:“一个书签。”
傅泽沛躲过脚下的水坑,嘟囔着:“书都没买着,买什么书签啊。”
没等到回答,好奇心又上来了,他追问道:“对了,你要买什么书?看看我有没有,有的话借你。”
结果祁鹤说了个名字,他听都没听说过。
气氛又有点莫名尴尬,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不爱看书的人,顺便弥补一下自己的形象,傅泽沛想了想说:“周末去省图书馆看看,我有借书卡,借你用。”
他知道祁鹤刚回来,肯定没有借书卡,就算以前办过,三年也早过期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傅泽沛家离学校不远,平时都是走路上下学,只有快迟到了才坐公交或打车。走到小区门口了,祁鹤还跟着他,有这么顺路?
真到了小区门口,傅泽沛终于忍不住了:“你现在住哪?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合着祁鹤是专门送了他一程,想起自己刚才颇有微词,还试图甩掉祁鹤,傅泽沛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了。
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虽然是祁鹤自己要送他的,可毕竟他没拒绝,还直接送到了家门口。傅泽沛怪不好意思的:“谢谢你送我回来,不下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改天请你吃饭哈。”
一说改天,就不知道哪天了。傅泽沛冲他挥了挥手,祁鹤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神情微妙复杂。傅泽沛怎么觉得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他还没回过味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祁鹤就迈着步子跟了进来,大概长得太帅,小区保安看见都没拦他。
怎么,他还要送到家门口,看着自己进屋?
傅泽沛寻思着,虽说他是个omega,但这事除了他父母没人知道,再说即使是omega,也不用把人家送到家里,再顺便见个家长吧?
何况,就算祁鹤是个O性恋,他也不是该见家长的那个O啊!
“真不用麻烦了,几步路就到。”傅泽沛边揣摩,边推辞。
“不麻烦。”
“不不,真不用……”要命,这家伙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客气了。
祁鹤嘴角非常明显地勾了一下:“真不麻烦,反正住一栋楼。”
这回轮到傅泽沛嘴角抽搐了:“哈?”
祁鹤提醒他:“我家住你家对面,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这回,傅泽沛非常确定,刚才那笑不是微笑,是嘲笑,刚才那眼神,就是看傻子的眼神!
祁鹤以前住他家对面,他当然记得,可他们全家搬走的时候不是把房子卖了吗?他记得好像是他爸说的,还说走得太急,只卖了个不太高的价格,有点可惜。
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么,祁鹤淡淡道了句:“在这住习惯了,我妈有点怀念,就搬回来了。”
没缘由的,他加了句解释,可能怕傅泽沛误会什么:“这片位置和环境都不错,附近有小学中学,以后还会升值。”
傅泽沛能误会什么?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有钱就是任性。
同样的年纪,人家都开始想房子升不升值了,他还每天吃喝拉撒睡呢。
任性的祁鹤和一脸衰的傅泽沛再无话,一前一后走进单元楼,傅泽沛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刚才还自恋祁鹤送他回来,合着人家只是回家,才没有想送他。
自恋也就算了,还被这家伙看了热闹。真是淋雨影响智商!
一下电梯,傅泽沛就先钻出来,拿着钥匙开了门。他听见身后也有钥匙叮铃响的声音,知道是祁鹤在开门,但没回头,还想着刚才巨丢人的事。
一回家,就把门锁得死死的,谁也没跟谁说再见。
唐司捷听见开门声,从楼上下来:“崽崽放学了呀,刚才雨下得挺大,淋着没有?”
傅泽沛闷闷说了声没有,扔下书包从冰箱里开了瓶可乐缓解郁闷。
“怎么了?”唐司捷看出来他情绪不太对。
傅泽沛脱下潮湿的校服外套,往沙发上一靠,问她:“妈,你知道金阿姨他们又搬回来了吗?”
金女士是祁鹤的母亲,也是他唯一见过的拥有高级信息素的alpha。
谁料唐司捷笑逐颜开:“知道呀,下午我还去她们家串门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唐司捷:“早晨要跟你说的,可你走得太急,我还没说完就跑了。”
她这么一说,傅泽沛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快迟到了,着急走,唐司捷问他还记不记得以前对面住的那个大哥哥。
……大哥哥?
谁会把祁鹤那家伙跟大哥哥联想到一块!
唐司捷料事如神,一看见他那表情就知道:“怎么,你碰见小鹤了?听方怡说小鹤转到你们学校了。”
“嗯。”
祁方怡是祁鹤的另一位妈妈,一位漂亮温婉的omega,小时候傅泽沛最喜欢让她抱。祁鹤跟她的姓,决定得比较草率,因为姓祁比姓金好起名点。就跟他的姓氏一样来得随意,唐司捷和傅罗拍拍巴掌就决定了,是男孩就跟男方姓,是女孩就跟女方姓。
傅泽沛比较不争气,多长了二两肉,姓了傅。
唐司捷洗了水果,还在问:“小鹤转到你们班了?”
“没。”傅泽沛佯装一副可惜的表情,“隔壁方嘉年他们班。”
唐司捷也觉得可惜,没再追问。
过了一会儿,他冲完澡出来,打开柜子换衣服,看见衣柜里挂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套。黑色运动式的,看着有点眼熟。
他妈给他新买的?这号码也不太对啊,怎么看着有点大。
正纳闷呢,唐司捷就敲门进来了,看见他手里正往自己身上比划的外套,无情打断:“那不是给你买的,是小鹤的。”
“祁鹤的?”傅泽沛张大嘴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的衣服怎么在我柜子里?”
唐司捷:“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昨天小鹤送你回来,你身上就穿着人家的衣服,全是酒气,今天我洗干净了,等会你给送回去。”
“昨天真是祁鹤送我回来的?”
“嗯。”唐司捷点头。
“我还穿着他的衣服?”
“是啊。”
一瞬间,傅泽沛想到今天张沃那句——是你自己抱着人家不撒手,以及后面那段搂腰抱大腿摸腹肌。
他忽然觉得全身眩晕。
第8章 腹肌与小龙虾
十分钟后,傅泽沛抱着衣服不情不愿站在了对面。
他是被唐思捷赶出来的,除了衣服,怀里还抱着小半框樱桃,也是唐思捷让他送过来的。深呼吸了一口,傅泽沛敲响了对面的门。
等待期间,往嘴里塞了颗樱桃,甜得倒牙。
过了几秒钟,金岚过来开门,看见是傅泽沛站在门外,忙迎他进屋:“是小泽啊,快进来。”
“阿姨好。”傅泽沛向她问好,乖巧得简直不像他。
谁让金岚是个alpha,还是最高级信息素拥有者。虽然他闻不到别人身上的信息素,但作为omega,多少还是会受到压制。加上金岚在政府机构工作,为人严谨端正,傅泽沛从小就有点怕她。
端着樱桃走进屋了,他诧异,房子已经换过一轮主人,里面的装潢却没大变化,还是原来那样。看来祁鹤的两位母亲真的很恋旧。
“阿姨,这是我妈刚买的樱桃,让我端过来给你们尝尝,可甜了。”
傅泽沛将小编筐放下。他从小就招大人喜欢,长得奶里奶气的可爱是一方面,嘴甜是主要的,总讨得周围大人老师一片喜欢。
刚说完,厨房方向传来一阵叮铃咣铛,金岚笑着解释:“方怡在厨房做晚饭呢,小泽还没吃过吧?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不了。”傅泽沛忙说,“我来还祁鹤外套的。”
金岚也不强求,指了指楼上,“小鹤在上面。”
顺着楼梯往上,傅泽沛站在高处不经意往厨房撇了一眼,看见两只大螃蟹正在地上肆意横行。祁阿姨的手艺还是这么……令人堪忧。
右手边第一间就是祁鹤的卧室,左边是书房和客房,小时候他经常和祁鹤到书房玩,祁鹤看房里有一整面墙那么大的书架,傅泽沛总是喜欢趴着梯子去找最上面的书,尽管他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
大人提心吊胆把他抱下来,不一会儿,他又去摆弄放在书架旁的艺术品或花盆。算起来,金女士养在书房里的名贵花草可被他祸祸了不少。
相比于他,祁鹤安静多了,总是乖巧地趴在桌子上看书,一声不吭,只会时不时提醒他危险,然后把大人惹来。
走到那熟悉的门前,傅泽沛再次深呼吸,外套包裹着他的手臂,传来一丝暖意。当初金女士他们把房子卖了,他还失落了很久,毕竟这里也有他一小半的童年回忆。
指节刚扣到门,响了一声,里面就传出来祁鹤的声音,“进来。”
果然门只是关着,没锁。傅泽沛抱着外套进去,看见下一幕,顿时呆住,胡乱遮住了眼睛。
“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祁鹤见他大惊小怪,不紧不慢说:“刚洗完澡,你就敲门了。”
那语气还有点无辜,好像在怪傅泽沛敲门的时机不对。
房间里的光景从指缝间漏进来,祁鹤只腰间往下裹着一条奶白色浴巾,往上是结实的腹肌和胸膛,未干涸的水顺着中央那条沟壑隐隐流进浴巾里,身体线条流畅紧实。
傅泽沛没敢看他的脸,被那不知道六块还是几块腹肌勾住了眼。
他现在满脑子都循环着张沃的话:你还撒娇要摸人家腹肌,还撒娇要摸腹肌,撒娇摸腹肌,摸腹肌……也不知道昨天最后摸着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