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回过神来,李慈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啊?想什么呢。”
余楠把那张纸抽了出来,回道,“没什么。”
“所以说,你怎么想的啊?”
余楠把许昭的书收拾好,放进他的抽屉里,“要期中,考试了。”
李慈无语,“出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哎,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余楠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最后才低头捡起那盒磁带。
看样子有点年头了,上头的封面已经发黄了,里头的磁带也被许昭摔出来了,看样子是没用了。
这年头已经没人再听磁带了,他不知道,许昭最后扔下这盒磁带是什么意思。
但他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好好的问他了。
他把磁带,连同那张纸,一起收好放进了书包里。
第27章 没有人说过男孩子不可以哭
许昭气得无处发泄,一个人怒气冲冲的去了篮球场。
这个点,篮球场上连个毛人都没有,许昭一个人在那打球。
他气得憋屈,这辈子他头一次这么对一个人,结果那颗真心被揉得捏吧碎。
这不是余楠第一次这么干。
以前许昭可以轻易原谅他,是因为那时候他还没和余楠有交集,鉴于他想和余楠有交集所以可以原谅他,也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喜欢他。
而现在不能原谅他,是因为他喜欢他,因为喜欢,所以不能不在乎,不在意,至少在这一件事,他很难说服自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毫不在意。
冬日里的阳光格外的暖和,可照在一个满身怒气的男人身上,是热上加热。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脸颊流进他的脖子里,粘巴巴的,难受极了。
他几个健步,跳起身,一个三分球漂亮的落进篮筐里。
赵北和葛一嵩追了过来。
两个人站在一旁,赵北开口说,“生哥,咱现在怎么弄啊?”
葛一嵩坐在篮筐下面,“生哥,你这样也不是事儿啊?拿自个出气啊?你要真这么生气不如直接揍他一顿算了。”
赵北凑合着,“是啊生哥,你要懒得动手,就我来,上回是松子,这回是陈征,我看,那个结巴诚心跟咱们过不去,上回生哥好心放过他了,他非没事找事,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就轻易放过他,你说是吧,生哥。”
许昭被吵得心烦,篮球往上猛的一砸,砸得篮球框震了好一会儿。
“你们他妈烦不烦。”
许昭撸起袖子,坐在旁边的篮球框下面。
葛一嵩和赵北连忙也坐过去,赵北说,“我们这不是找你拿主意吗?”
许昭睨了他一眼,“你要再给我废话,信不信我扇你。”
赵北努努嘴,尴尬的转过脸,这一转脸,刚巧看见迎面走过来的陈征,“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今天先别过来吗。”
陈征几步坐下来,“什么情况?真有人举报了?”
赵北说,“是啊,真尼玛的多管闲事。”
“谁啊。”陈征问。
“还不就是那个结巴。”赵北说。
“妈的。”陈征骂道,“他什么意思啊?真想搞死我们啊?”
“那不肯定的,要不然老举报咱算怎么回事。”赵北说,“你看公告栏了吗?”
“什么公告栏?”陈征问。
赵北只能干着急,“你要被退学了。”
“我?怎么回事?”陈征疑问脸。
葛一嵩摇摇头,“估计是派出所那边联系的学校,学校这回是先斩后奏啊,出钱都没用了。”
赵北转向主心骨许昭,也不敢说话,默默的看着。
许昭沉着脸,“这事你们不用管,至于陈征,我不会让你走的。”
陈征怔了一下,他很清楚这件事并不向之前的那些处分一样那么好解决,这次学校是认真的,不想再给他机会了,干脆在许昭开口前,先发了通告。
既然通告已经发了,就代表这件事已经有了结果,要想改变这样的结果,并不简单。
陈征“嗯”了一声,没说话了。
许昭坐着散了会儿气,虽然还气着,但和之前的盛怒相比,明显好了点。
上课铃响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许昭和葛一嵩不急不慢的回了班。
假模假样的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这节课上的是数学,郑老头知道这群学生,懒得管这些事,连个声也没吭,只当没听见。
许昭回了座位,看到桌子上被摞得整整齐齐的书,也没吭声,摆着张阎王脸,歪着身子坐着。
班里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悄悄转头看许昭和余楠,猜想这两人接下来怎么相处。
许昭随手拿了卷胶带,往前一扔,正好砸到八卦脸的邹文脸上。
他“嗷”的一声,在安静的课堂上格外的吸引注意力,全班人都好看着他。
只听到许昭带着坏情绪的声音,“看你妈啊,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了。”
吓得好多人赶紧正脸看黑板。
本来他气也没消多少,刚才发了脾气,看着余楠连瞥都没瞥过的眼睛,气又上来了。
“你他妈就不能告诉我一个理由,认真的,你连一个认真的理由都不愿意给我?”
许昭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四周坐的近的人都听到了,嘴都张大了,不过都没胆子转过脸看,全都竖着耳朵听墙角。
“我说过了,你问几次,都是一样,没有理由。”
余楠看着黑板,目不斜视的说。
“你骗我。”许昭看着他。
“没有。”
“说谎。”
“没有。”余楠冷漠,“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就不用,说了。”
许昭的脸黑到不行,他握断了手里的笔,嗤笑了一声,“我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没说完,他低头自我嘲笑了一声,也没什么心思再听课,准备直接出去。
忽然想起之前走时扔的磁带,他低头翻了翻抽屉,没找到。
又翻了翻包,还是没有。
他看余楠,“我的磁带呢。”
余楠没说话。
许昭黑着脸,“我问你,我的磁带呢。”
余楠这才转脸看他,轻描淡写的说,“扔了。”
“扔了?!”
许昭差点就忍不住揪住他的衣领了,他咬着牙问,“谁让你扔的。”
余楠没吭声。
许昭胸口起伏,“你扔哪了。”
余楠依旧无言,许昭站起身,蹬开椅子,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许昭的声音很大,“我他妈问你扔哪了!”
郑老头看样子不管不行了,“干什么呢,还在上课不知道吗,有什么问题下课讨论。”
葛一嵩在前面提醒了句,“生哥,冷静点。”
许昭盯着余楠,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最后问你一次,扔哪了。”
每组的位置一个星期会往外换一次,之前他们是坐在靠着外面走道窗户的位置,现在换了组,坐在了最里边墙角窗户的位置。
余楠转过脸,望着楼下的大型花坛,淡淡说,“下面。”
许昭转过身,直接下楼去了。
高二的教学楼在所有教学楼的最后面,楼下就是一大片花坛,真不知道当初设计教学楼的建筑师是怎么想的,这片地背阳,却还要把花坛设计在这,更神奇的是,这坛里的花还生长的特好。
许昭弯着腰,低着头在花丛里开始翻。
这里种的是月季花,10月底,还是花期,根茎叶上长满了刺。
许昭的手被刺了好几下,这地方阴暗,磁带又是黑色的,不仔细看,许昭怕就错过了。
他在一班楼下的那一块花坛下翻,来来回回翻了三四遍也没看见,手背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回了,但这样小的伤口,许昭也没在意。
余楠靠着窗户边,看着许昭在楼下一遍遍的来回找,他摸着口袋里的磁带,有点出神。
一大帮人围在窗户边上,李慈侧头问余楠,“你到底扔了许魔头什么东西啊,他发那么大的火。”
潘瑞也好心劝他,“好好想想扔哪了,找到还给他吧,我看他好像很在乎那东西似的。”
马亦捷伸出头看,“还找呢?这都一节课了,他也不嫌累的慌。”
扔了什么?
大概是把许昭的心扔了吧。
最后一节的英语课余楠听得很不专心,尽管他很想让自己专心一点,但还是克制不住的把余光转向窗外,转向楼下,转向那个背影。
一向所向无敌,坚不可摧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渡上了一层落寞的光影。
一个人不管有多坚强,也总会有倒下的那一天。
昏黄的日光照出他的影子,就连那影子也变得孤寂了起来。
铃声响得很快,余楠倚着墙壁望了一会儿,然后站起了身。
“别找了。”
许昭正低着头找磁带,听到余楠的声音,猛的站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低着头的时间太长了,这么猛地站起来,脑门充血,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眯着眼,看着站在黄昏下的余楠,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身姿修长,身后是那轮黄得发红的落日,晚霞和余晖交相映错。
他出神的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看。
许昭回神问,“你来干什么?”
余楠目光瞥过他被月季花刺得满是小伤口的手,答非所问说,“别找了。”
许昭目光讽刺,“关你屁事?”
说完不再看余楠,低下了头。
余楠掏出口袋里的磁带,伸出手,“别找了。”
许昭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一瞬间目光变了。
他讥笑了一声,抬头看余楠,“你没扔?”
余楠伸着手,看着他,不说话。
许昭偏过了头,笑得很讽刺,转过脸,“你把我当什么了?当猴?耍着玩?”
余楠没有解释,跟个石柱子似的杵着。
许昭在这花坛里找了大半天,早上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他冷静了很多。
他的目光里满是嘲讽,“我这个人缺点是很多,但是有一点,你永远也比不上我,就是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他慢慢的走到他的身侧,看着他的脸,“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说你把我当朋友了,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真拿我当朋友了?”
他低头,踢了块小石子,目光里依旧充满嘲讽,“两面三刀这一套我玩得比你娴熟多了,到头来竟然输给了你。”
他笑笑,冲着余楠竖起大拇指,“厉害,余楠,你真的厉害,今天这一招,我见识到了。”
余楠被许昭这一顿讽刺半个字都没说,他不解释也不反驳,听着许昭好一统话后,才又伸了伸手,“你的东西。”
许昭盯着他的手,“你就不想知道这是什么?”
余楠依旧无言。
许昭拿起那盒磁带,“这是那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唱的那首友谊之光……”
他知道余楠没有手机,特地找人做了磁带,今天带来本想和他一起听得,但是没机会了。
他用粤语说道,“友谊常在你我心里?”
接着讽刺一笑,“真他妈跟个笑话似的,既然你说扔了,那就扔了。”
说完将磁带往前头的大花坛里一扔,一声“咚”之后,几片月季花瓣落下。
他转过身,抄着口袋,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许昭。
落日已经归山,留在淡蓝色天际里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了余楠的背影上。
他抬头仰望着天边红得似血的晚霞,忽然想起以前妈妈跟他说的话。
她说,阿楠,没有人说过男孩子不可以哭的,难过的时候,谁都可以哭。
第28章 我们结婚吧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这雨来得很奇怪,徬晚的时候连丝下雨的预兆都没有,结果太阳落山后没多久,猛地来了一场暴雨。
正好赶上放学,教学楼下站满了人,都是没带伞的。
亏得余楠回来的早,不然铁定落了个落汤鸡的下场。
李慈跟着潘瑞正好从后门出来,一见余楠,好意打了个招呼,“你带伞了没啊?我看外头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潘瑞带了伞,你要没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挤挤?”
余楠有点出神,也没回他话,默默的从李慈身边过去了。
李慈看着余楠,搭着潘瑞的肩问,“他怎么了?”
潘瑞摇摇头,“不知道,估计被许昭骂了吧?”
李慈叹了声气,“伴君如伴虎啊,哎,走吧走吧。”
回到座位上,许昭已经走了。
难得的把桌子上还有抽屉里的东西都收走了,位子上空空如也。
班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三四个值日生。
余楠有点说不出来的累。
他知道这个时间,他应该赶紧回去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可是莫名的,他不大想动,只想好好的在这坐一会儿。
就一会儿,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的人生会有无尽无数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他只挪出这十分钟,六百秒的时间。
他的手臂搭在窗台上,暴雨下的天空是如此的阴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下午许昭的脸色。
也是像这样阴沉,不,比这天空还阴沉。
窗户被拉得很严实,但还是有风从细缝中吹到余楠的脸上,很冷但吹得他很清醒。
雨水像泼在了窗户上一样,将屋外的一切景象都掩得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