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是秦戈付的。乔音和其他两位学长都明确表示想要aa,秦戈还是执意要请客。陈栖叶没给乔音帮腔,因为一顿饭钱对秦戈来说确实算不了什么,但他留意到秦戈罕见地用现金而不是刷卡,将人送到机场后,秦戈订的也只是普通经济舱。
“阿姨最近怎么样了?”陈栖叶最后还是问了。戚渺渺肯定生了场大病,不然不可能把婚礼延期,秦戈才有时间在黄金周出来游玩。
秦戈说:“已经出院了,现在居家调养。”
“那就好……那,我可以给阿姨发条短信,或者去看看她吗?”陈栖叶并没有松口气。他的身份太特殊,上大学后就没再跟戚渺渺联系,戚渺渺对他的态度也是若即若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戚渺渺说她会把一切交给时间,她现在无话可说,但七八年后秦戈身边的人若还是他,那她也无话可说。
陈栖叶什么都告诉秦戈,包括这段对话,秦戈当时还开玩笑,说如果他们先分开个八年,八年后再破镜重圆,这种情况算不算。
陈栖叶挺直腰板:“我也能帮到你的,我……”
我也想你信任我,什么都告诉我,和我商量。
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想法,而不是一味地帮我做决定。
“我没什么需要你担心的,你别自作主张,倒是……”秦戈的指间穿过陈栖叶的头发,将他长过眉毛的刘海往后掀,把原本严肃的话题往细枝末节上引。
“头发该剪了,你留短发好看。”
他在陈栖叶光洁的额前亲了一下,动作很快没有引起侧目。两人再见面就到了兰州,秦戈在出发前特意给陈栖叶转了笔坐飞机的钱,但陈栖叶找了两份家教兼职,执意要用自己赚的钱买便宜三倍的绿皮火车票。
第71章 乔音
像很多被thu录取后来成为kol的人一样,陈栖叶在成名后不止一次被问到过,他曾经在thu收获了什么。
这种问题陈栖叶刚开始总是回避。一来他在thu只念了一个学期,二来他在入学前对那个定向专业一无所知,入学后才发现自己毫不感兴趣。
而兴趣和喜欢一样,是无法花时间培养的。那一个学期上过的专业课陈栖叶连教材名字都忘了个精光,有一次实在被问烦了,才说《马克思主义原理》的通识课挺有意思。
托尔斯泰当时就在陈栖叶边上憋笑,陈栖叶问他笑点在哪里,中文已经学顺溜的托尔斯泰甩出一本《资本主义是怎样在苏联复辟的》,说:“苏联亡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要是遇上好老师,这种课真的很有意思。”陈栖叶还挺严肃,抛出几句“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对后者确实深有体会,尽管当年并不懂理论的东西,他在校园生活趋于稳定后就有了兼职打工的念头,而对于top2的本科生来说,给初高中生当家教是来钱最快和最轻松的,学校外的电线杆和告示牌上也会有家长贴电话号码,想找学生给自己家孩子做一对一的辅导。
陈栖叶专门花一整天时间搜刮这些告示单获得联系方式,和家长洽谈好后上门免费试讲一节课,家长和孩子若都觉得满意,他再展开长期稳定的授课。
陈栖叶刚去首都就和秦戈提过想做家教的念头,但秦戈并没多在意。他太了解陈栖叶高中时期的缺陷和不足了,根本不觉得陈栖叶能成,不然也不会拒绝他加入暑期补习班当老师。当陈栖叶喜笑颜开地告诉他有两个高中生喜欢自己的授课方式,秦戈第一反应是这两个家庭给陈栖叶的价格肯定很低,把陈栖叶当廉价名校劳动力。
陈栖叶被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视频那头的秦戈还以为自己猜对了,劝陈栖叶别为几个小钱劳神费力,有那闲工夫不如在课外学学专业知识,争取第一学年综合排名足够靠前,然后转专业去学数学。
陈栖叶不是很开心:“可是我就是因为不喜欢现在学的专业,所以想找些别的事情做。”
“诶哟,我也不喜欢药学啊。还能怎么办,总不能退学复读吧。”视频那头的秦戈从室内走出来到安静的周边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脑袋左右摇晃张望了会儿,说抱怨话时的无精打采便荡然全无,把手机屏幕凑近到眼跟前撅嘴咂巴两下后催促道,“快,趁现在没人,快亲你老公两口。”
陈栖叶被秦戈的猴急模样逗笑,不去计较秦戈对自己赚钱积极性的打击。
陈栖叶隔着屏幕按秦戈的要求照做。秦戈得知寝室里目前只有陈栖叶一个人后愈发得寸进尺,怀念陈栖叶皮肤的质感与温度又摸不到,就想看看。
“你……!”陈栖叶下意识捂住胸前,把骂秦戈鬼迷心窍的话咽了回去。秦戈哼哼唧唧一脸苦相,说他心里空落落的,陈栖叶不给他看,他就头疼,心里好难受。
陈栖叶到底心软招架不住秦戈的撒娇,磨磨蹭蹭把衣摆掀起来,过了两三秒后迅速盖回去。得偿所愿的秦戈变脸回正常表情,心满意足道:“我又有安全感了。”
陈栖叶挺莫名其妙,秦戈长叹一声后感慨:“我现在只有你了。”
陈栖叶没去深究秦戈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尽管没得到支持和理解,他选择继续那两份家教工作,每个月能有近一千的额外收入。那两位家长确实把价格压低到平均薪资下,秦戈这种有脾气的人势必会咬定一个不能再低的低价,但陈栖叶不一样,他穷过,只要有机会他就不管赚多赚少,能把钱尽快放进自己兜里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他没把真实的课时费告诉秦戈,但收到的微薄的时薪越多,他就越希望自己在秦戈面前的姿态更独立些,而不是一种依附的存在。十一期间他们需要提前从自己的所在地出发抵达兰州市区,和同伴与包车司机会合,秦戈很早就帮陈栖叶付了西北大环线的车钱,陈栖叶看从首都飞兰州的机票在节假日猛涨好几倍,就先斩后奏用赚到的课时费抢到火车卧铺票。
腿长在陈栖叶自己身上,他想用什么交通方式出行应该由他自己拿定主意,但他告诉秦戈时用的语气很小心。秦戈听后果然不满,不听陈栖叶说他为了蹲点抢票花了多少时间,也不管火车票价比飞机便宜几倍。他希望陈栖叶的旅途舒服些,陈栖叶的关注点则在省钱,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不下之际陈栖叶委屈上了,说秦戈独裁,根本不考虑他的感受,擅自替他做主。
“我不考虑你的感受?”秦戈也生气,都气笑了,“我就是太在意你的感受,怕你坐一天一夜的火车腰酸背痛没精气神游玩,才让你坐飞机。还说什么坐火车能看更多沿途风景……这些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吧,风景要真有这么好看,乔音和那两个学长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坐火车?”
秦戈不跟陈栖叶废话,用他的信息下单了张飞机票,把界面发给他,有些惩罚意味地说道:“你选吧,你是要退这张只能拿回五十块钱燃油费的飞机票,还是火车票?先说好啊,反正我不缺钱也不心疼钱,你随便选,跟随你内心的真实想法选,免得又说我独裁……”
陈栖叶愤懑不平地挂断电话,再多说,秦戈火气大起来肯定会和他吵。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两人的想法明明都是好的,出发点都是对的,怎么碰撞到一块儿就水火不相容,像是非要争出个优劣输赢,毫无高中时期的默契与平和。陈栖叶也不再是秦戈手心里面团似的泥人。离开秦戈庇佑独立生活,他对新环境的适应和性格上的转变是惊人的。
他甚至主动去社交,而不是像从前,心安理得将自己边缘化。他们六人包的是一辆商务七座suv,林记坐在副驾,其他五人在后,开车的司机师傅文化程度不高,问他们在哪里读书,一听车上有四个thu的学生,惊喜地直拍方向盘:“诶呀,好啊,你们让我这车都蓬荜生辉啊!”
司机师傅很激动,但同行的一个学长没多思忖地来了句:“蓬荜生辉不是这么用的吧。”
车内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尴尬,司机师傅咧开的嘴角弧度僵住。林记和秦戈向来思维活络,最后见缝插针开玩笑打圆场,但这两人不知怎么的都不是很在状态,反倒是陈栖叶开口:“没事的叔,我们的语文造指也高不到哪里去。”
陈栖叶故意把“yi”念成“zhi”,林记终于反应不过来了,扭过头给陈栖叶搭腔:“诶哟,谦虚什么呀,叔夸你们,你们怎么好意思不识抬举呢?”
“也对,”另一个学长会意,也乱用成语,“当年我妈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啊,高兴得音容笑貌都露出来了!”
乔音单独一个人坐一排,为倾巢而出的各位成语大王竖起大拇指:“在座的各位都是人才,真是让我贻笑大方啊。”
林记还来劲了,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敢当不敢当,乔美女和我们也是一丘之豹……”
司机也被这群没名校包袱爱抖机灵的学生们逗笑了,心里头的小疙瘩荡然无存,更为热心肠地给他们推荐沿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陈栖叶侧脸稍稍仰头,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秦戈,像是在向他邀功,想要听到秦戈的夸奖,秦戈的目光却是波澜不惊的,带着那么点无法言语的意味。
以陈栖叶这么谨小慎微的心性,若这么打量自己的是别人,他肯定会觉得那个人瞧不上自己,一颗敏感脆弱的自尊心受了针扎般的刺痛。
陈栖叶并没有获得想要的回应,原本就算不上好的心情一下子就降到谷底,晚上住宿安排房间时,还主动帮林记解围,和他交换房间。黄金周期间什么都涨价,住宿也难订,林记和乔音这对孤男寡女就决定晚上住一间,平摊双床标间的房费。
天地良心,林记和乔音清清白白,单纯只是朋友,但林记怕陈小娴胡思乱想,所以就没把这事告诉她。这不隐瞒还好,一隐瞒,林记就有了欲盖弥彰的嫌疑,在一次视频聊天时不小心说漏嘴后,陈小娴醋得大有第二天就买机票回国捉奸的架势,林记则认为陈小娴无理取闹,不从实际现实考虑,陈栖叶要是没在旅途的前两天跟他换房间,他为了气陈小娴绝对会和司机一起睡车里。
而让陈栖叶感到意外的是,向来占有欲呼之欲出的秦戈这回异常大方,欢送陈栖叶和乔音睡标间,救林记于水深火热。乔音对陈栖叶当然不存在觊觎,但她对陈栖叶和秦戈的关系异常感兴趣,当一天的游玩结束,大家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乔音在关灯的黑暗中却比白天还要兴奋,要陈栖叶继续昨天晚上晚上没讲完的故事。
“……所以你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是没做到最后。”不知为何,乔音对与性有关的话题毫不避讳,甚至谈得上津津乐道。
乔音又笑了一下:“真难想象,秦戈这种人居然忍得住。”
“这有什么好忍不住的,他又不是动物。”陈栖叶在被窝里的身子动了动,弄出的动静很小。他其实也是困惑的,再过两天行程就要结束了,秦戈依旧放任自己和乔音同个屋子,大方得判若两人。
这样的念头也让陈栖叶感到心惊胆跳,好像他已经习惯了对秦戈表示依附和驯顺,秦戈给他绝对的自由,他反而像个久居监狱的牢犯,对围墙外的生活失去向往和渴望。
但人格与经济上的独立对陈栖叶来说依旧有吸引力。
他固执又古板地用这种方式保护自我尊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在思想开放的乔音眼里是很可笑的,乔音却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获取快乐的方式多种多样。
陈栖叶一头雾水,乔音点到为止地买了个关子。
第二天他们进入一处开发完善的沙漠,该景点有很多游玩项目,游客也多,滑沙摩托等性价比高的项目都需要排很长的队伍,唯一不需要等待的是费用最高的滑翔机。
林记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提议大家拍拍照一起离开,今天晚上可以早些休息。但秦戈说来都来了,别留遗憾还是玩吧,并给所有人都交了钱,说是自己请客。
林记唇角扯动的表情有些微妙,陈栖叶刚看了他一眼,就被工作人员请上准备台,按照他们的指示抬起手臂,套上一件黑色连体马甲样式的防护服,负责带他滑翔的教练将他背后的绳索狠狠一拉——
陈栖叶幅度很大地挺起胸膛,躯干部位的束缚感强烈,尤其是裆部,皮革摩擦带来的拉扯感强烈,他本应该觉得不舒服,他最私密的地方居然在这种捆缚状态下有了生理反应。
陈栖叶脸颊发热,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太紧了。”
“是你太紧张了。”滑翔教练经验丰富,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松开陈栖叶的防护服,还把他腰部与自己座位连接的细条皮革再度拉紧。
“还没飞呐。”教练瞅着陈栖叶逐渐涨红的脸,以为他胆小害怕,一直在旁观看的秦戈告诉教练:“他怕痒。”
秦戈的声音清冽,没给陈栖叶降温,反而添了把火。陈栖叶完全控制不住身体前所未有的应激反应,目光闪烁不知往哪儿放,落到乔音身上,乔音却饶有兴趣地注视秦戈的反应。
陈栖叶眼眸一侧,望向秦戈。秦戈从始至终,眼里也只有他。
陈栖叶那天晚上没再和乔音睡一间房。他们运气好,住的酒店没和之前几家那样爆满,留有一间空房,林记赶忙下单拿房卡滚蛋,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把二人世界还给秦戈和陈栖叶。
但陈栖叶洗漱完后出浴室,阳台和卧室全都空无一人。陈栖叶又等了会儿没见秦戈回来,正要打电话,秦戈却主动打了回来,陈栖叶“喂”了一声,对面没有回应,但有模糊地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