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茹说:“我跟他联系一下。”
“不用了,钟叔叔,江阿姨,谢谢你们关心我,但我没关系的,他饿不死我。”赵疏遥说。
钟时天也忍不住了,说:“可你除了泡面什么都不会,没钱了接下来吃什么?馒头吗?”
赵疏遥瞪了他一眼,才说:“我这次从赵家出来,就再也不是赵家人了。在我的心里,我没有爸爸,所以他也不需要理会我的生活。我已经长大了,小时候妈妈拼命隐瞒我的事我全都知道了,赵明凯,还有他的妻子冯语秀,赵家的所有人,都是逼死我妈妈的凶手,我怎么能依靠仇人活下去呢?”
他的声音平静,却让钟家三口震撼不已,江茹握住他的手心疼地说:“疏遥,你还小,你的心里不应该背负这么负面的情绪,雅子也肯定不希望你压抑的成长。你不仅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谢谢您能这么说。”赵疏遥轻笑了一下,“也是啊,像妈妈那样纯粹美好的人,是不会吧仇恨放在心上的……您放心,我不会做出冲动的事,我会以正当的手段,让他们得到惩罚。”
药效发挥作用了,赵疏遥渐渐感到疲惫,他提出回家休息,却被江茹拦下,“今晚就在这里住吧,你这孩子太不让人放心了,病害之前不能离开。”
“真的不用……”赵疏遥说。
“时天,带疏遥上楼休息。”江茹说。
“哦,好的!”钟时天得令,搀扶着赵疏遥上楼,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贴心的扶着他躺下。
“我为什么要睡你的床?”赵疏遥一百个不情愿。
“那你想谁那里?我哥的房间?他那里有监控的,闲杂人等进入一律秒杀。”钟时天做出凶狠脸抹脖子,“我姐的房间更可怕,就像个实验室,去那不是睡觉而是被解刨。”这激起了他不好的回忆,让他打了个哆嗦。
“所以,我的房间就是最好的选择啦。”钟时天说,他帮赵疏遥脱下外衣,却被赵疏遥打手。
“嗷!疼啊!”钟时天呼呼着手背,“生病力气还那么大。”
“说了让你别碰我。”赵疏遥哼声说。
“今天不知道碰你多少次了。”钟时天嘀咕。
赵疏遥冷眼视之。
“好了你不要别扭了,等会儿我妈妈上来又要唠叨了。”钟时天好言相劝。
赵疏遥依然很不乐意,却也只能躺进被子里。
钟时天的味道就铺天盖地的包笼着他,他嘲道:“在床上你也要吃牛奶糖,怪不得那么胖。”
“也没有很胖吧?”钟时天受伤地捏了捏肚子,他蹲了下来,脑袋与赵疏遥呈水平线,莹润的眼睛直白地看着赵疏遥,就像一只守护在主人身边的胖狗狗,“睡吧,睡吧,时天哥哥陪着你。”
这句话赵疏遥想反驳的地方太多了,可奇怪的是,无论是那股甜丝丝的奶味,还是钟时天的目光和声音,都像温泉水一般让他忍不住放松,安心地被拉入黑暗。
第二十二章
“睡着了?”钟时天诧异,“也太快了吧……”
他手臂交叠着搭在床上,脑袋垫在上面巴巴地看着赵疏遥的睡颜。
安静,美好。
闭着眼的赵疏遥丝毫不见清醒时的冷漠,似乎被这房间的气息感染,也变得柔和了起来,五官俊秀绝伦,像一幅绝世的画。钟时天盯着看好久,只觉得越看越好看,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确认,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人。
他贴上了赵疏遥的脸颊,温热得有些灼手,是人类的皮肤。
手指轻轻在赵疏遥的脸上描摹,嘴巴,鼻子,眼睛,眉毛,生得真好看,眉目像雅子阿姨,但赵疏遥的轮廓更深刻清晰,呈现出与雅子阿姨截然不同的倔强孤傲气质。
他的触碰让赵疏遥觉得痒痒,肩膀顶起被子蹭了蹭,接着翻了个身,与钟时天面对面。
钟时天大气不敢呼出,生怕惊醒了赵疏遥,相顾无言片刻,他才放下心,看到赵疏遥的手裸露在外面,就起了玩性,把手指放进他的掌心轻挠。
赵疏遥无意识地合拢五指,把那个作乱的小东西包裹住。
他的手心也是热烫的,钟时天像是被烫疼了那样,浑身一颤,却没有立即把手指抽出来,他看着赵疏遥,赵疏遥的表情隐隐透着满足,似乎陷入了美梦。
钟时天感觉到手指的桎梏更紧了些,那滚烫的温度,似乎顺着手指,一路烫到了他的心脏。
房门悄然打开,江茹端着两杯牛奶走了进来,小声说:“疏遥睡着了?”
钟时天抬起头,说:“嗯,秒睡的。”
江茹见他们拉着手,便笑道:“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睡觉也拉着手?”
“小时候?”
“可不是。”江茹把牛奶放在桌上,递了一杯给钟时天,“你们好得像连体婴,去哪儿都要把疏遥带着,别的小孩碰疏遥一下,你都要生气。”
“是吗?”钟时天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小时候他的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
“那时候你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就成天说疏遥是你的童养媳。”江茹掩着嘴笑,转念想到了什么,说:“我就不理解了,到后来疏遥怎么就成了你的噩梦了?”
钟时天借着喝牛奶的举动避开视线,“我不知道。”
他知道赵疏遥是男孩后,为了不让哥哥姐姐笑话,就自己生了一场闷气,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邀请过赵疏遥到家里玩,大人们都没放在心上,大概是认为他在幼儿园又有新朋友了,谁也不会料到他会对赵疏遥做过分的事,说过分的话。他欺负过赵疏遥,是从小到大唯一向家人隐瞒的事。
可赵疏遥为什么没有告状呢?
钟时天有了新的疑惑,他看着赵疏遥,求知欲异常旺盛。但他知道要是问赵疏遥,肯定不会好过。因为那段回忆是赵疏遥的逆鳞,一旦重新提起,他们的关系又会降回冰点。
钟时天喝完牛奶后,江茹说:“你也出来吧,不要打扰疏遥休息了。”
钟时天眨了眨眼,“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江茹挑眉,说:“今晚是疏遥的,你去你哥那边睡。”
钟时天苦着脸,“他房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全是规矩,我去那不是睡觉的,是去服刑!”
“小点声。”江茹瞪他一眼,“那你想怎样?和疏遥一起睡?我可不想明天再加一个病号。”
钟时天眼睛转悠一圈,说:“我睡沙发。”
江茹奇怪的看着他,“宝贝,你怎么了?有床不睡睡沙发?是不是你爸做了什么伤脑子的菜……”
“我非常好,聪明绝顶。”钟时天起身把江茹往门外推,“早点休息,晚安。”
门再度关上后,钟时天也茫然了,心想,对啊,为什么我要睡沙发?钟时年远在天边,就算是把他的房间拆了他也束手无策,我睡沙发干嘛……
可当他看到床上的小山丘时,想呆在这个房间的执念就更强了。
管他呢,沙发就沙发吧。
钟时天去洗了个澡,回来后拿着一床被子躺在沙发上,却怎么睡怎么不自在。
于是他又一骨碌爬起来,做贼一样来到床边。
赵疏遥睡得深沉,嘴巴微张,透着股天真稚气。
钟时天盯着看了会儿,着了魔一般俯下身,在赵疏遥温热的额头上亲了亲,低声说:“晚安。”
离开后,他像突然醒悟一般,脸嘭地一下熟透,如同一个短路的机器人,同手同脚的回到沙发上。
次日。
赵疏遥是在一片柔软的温暖中醒来的,眼睛还没睁开,他的身体自动依恋地蹭了蹭,蹭到了绵软光滑如煮熟的蛋白一样的东西,软乎乎的,很舒服。
他一蹭再蹭,终于睁开了眼一探究竟——
钟时天咂了咂嘴,睡得香甜。
赵疏遥睁大了眼,怀疑自己现在是否身处现实。
他怎么会和钟时天躺在一张床上,并且脸贴着脸,亲密如同连体婴?他动了动手,果然抱着钟时天的腰,手指不自觉捏了捏,多出来的肉不是肥腻的肉,而是软弹滑嫩的肉。
又捏了捏。
……
赵疏遥抽回了手,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他应该——
“哎哟!”
咚的一声钝响,钟时天惨叫,就算地上铺着地毯,冷不防摔下来还是很疼的。
赵疏遥坐起来,冷冷地看着他在地上翻滚。
钟时天捂着屁股叫道:“你干嘛推我下来?”
赵疏遥像在看一个变态:“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啊!”钟时天悲愤不已。
“我睡在这里,你就不可以在。”这话说得实在没良心,可对象是钟时天,赵疏遥就很理直气壮,“活该。”
钟时天委屈地想哭,控诉道:“你太过分了,昨晚你踢被子,我还帮你盖上,全方位照顾你,你怎么能这样!”
赵疏遥抿了抿唇,气焰微收,昨晚他一夜好眠,具体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钟时天敏锐地捕捉到赵疏遥的缓和,抓住机会一跃而上,胖头鱼一般灵活地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团。
“你!”赵疏遥瞪着他。
“还早着呢,我再睡会儿。”钟时天闭上了眼睛,昨晚他睡得不好,在沙发上辗转发侧,经历了好几次差点摔下去,最终还是爬上了自己的床,本想着早上能在赵疏遥醒来之前再爬回去,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赵疏遥面色铁青,“起来,我要出去。”
钟时天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赵疏遥暂时拿他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式没辙,下去的时候倒还是大度地没踩着他,坐着穿鞋时,钟时天又忽然坐了起来,手从后面伸过来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好像不烧了。”
赵疏遥身体僵了片刻,接着很粗鲁地把钟时天的手拿开,站起来对他一字一句地说:“再碰我就剁了你的手。”
钟时天像只受惊地蜗牛,缩进了壳里,小声说:“就知道凶。”
赵疏遥来到客厅,江茹正在布置早餐,看到他便笑着说:“早上好,疏遥。睡得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赵疏遥礼貌答道:“睡得很舒服,已经退烧了。”
“那就好,卫生间里我放了你的牙刷和毛巾,去洗漱吧,然后过来吃早餐。”
“好。”赵疏遥说。
“时天起了吗?”
“还在睡。”赵疏遥答道。
“真是只小懒猪。”江茹摇了摇头。
等他们快吃完了,钟时天才揉着眼睛下楼,“早上好,妈妈。”
“早上好宝贝,快去漱口,再晚就凉了”江茹说。
“好。”钟时天懒洋洋地答。
赵疏遥放下碗筷,彬彬有礼地说:“我吃饱了,谢谢您的款待,家里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我先回去了。”
“回去了?”江茹说,“那可不行,药还没吃,体温也没量,没完全康复你可不能走。”
“这……”赵疏遥有些为难。
江茹把药拿过来,看着他吃完药在给他体温针,说:“还有大事要谈呢。”
“什么大事?”也来到饭桌的钟时天好奇地问。
江茹说:“疏遥,以后的日子你就打算打工赚钱吗?”
赵疏遥答道:“打工只是暂时的,我会把……”
“不是阿姨小瞧你们年轻人,只是你现在不仅要顾及学习,还有生活,甚至是生存,稍有偏颇,就一定会有一方受影响,这样你太累了。”江茹真诚地说,“你现在的主要,是好好学习,成为人才,才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所以我和你钟叔叔商量了,今后你的生活费由我们负责。”
“这怎么可以……”赵疏遥说。
“先听我说完。”江茹温和地打断他,“我们家的经济基础可以负担,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实在有负担,可以当做是借,不过我们不要利息,也不定期限。疏遥,不要拒绝,我知道你是个独立,而且自尊心要强的孩子,但你妈妈生前把我当做了她的好姐妹,把我们当做亲人,我希望你也可以这样。与其去费心费力的打工,不如接受亲人的好意,把重心放在学习上,蓄势待发,让那些人大吃一惊。你觉得呢?”
赵疏遥沉默着。
钟时天小声说:“我觉得很OK。”
赵疏遥斜了他一眼,接着站了起来面向江茹,正式地鞠了一躬:“谢谢您那么多次的帮助我,还有帮助妈妈。今后也多多麻烦了。”
江茹终于笑开了,说:“还真是雅子如出一辙。”
钟时天兴冲冲地问:“话说,你的日语是谁教的?自学吗?看动漫是不是不需要字幕?”
赵疏遥给了他一个白眼,“アホ。”(笨蛋)
钟时天说:“我听得懂的,这是骂人的话,妈妈你看他骂我。”
赵疏遥说:“我说错了?”
江茹无奈摇头,起身去厨房收拾,不理会他们幼稚的争执。
第二十三章
学校的食堂在大课间是会开放供应餐点,供青春期的学生们可以及时补充能量。
钟时天每个星期会去三次,虽然他每天都会在书包里装上许多零食,但一个星期总有那么几天想吃现做的。
人不少,但他还是占到了位置,美滋滋地端着堆满茶叶蛋肉包子炸鸡串炒面的托盘回到座位,专心致志地大吃起来。
食堂嘈杂不已,在各式各样的说话声中,“赵疏遥”这敏感的三个字猝不及防地钻进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