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还偷偷看了钟年初一眼,对方吃着饭,完全没给他眼神。
被洛星“哒哒哒”地扫射了一通,李华放下碗筷,起身道:“行,我这就给星哥打碗排骨汤去,补补身子。”
洛星:“……”
*
江市望不到头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了。
洛星眼巴巴地盼到周四,一下语文课就拉着钟年初冲出了教学楼。
下节是体育课。
高三学习负担重,体育课被文化课老师瓜分征用已经成了默认的潜规则。
但6班不同,谢妈妈人帅心善,主张劳逸结合,开学就跟其他科任老师打好了招呼,坚决不占用大家的体育课,此举感动得6班学生热泪盈眶,也虐得别班同学泪下沾襟。
每回6班大摇大摆下楼去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会被其他班的围观,那一个个羡慕的小眼神,看着别提有多爽了。
洛星足足憋了两个星期,终于能跟他哥一起打网球了,他本来挺开心的,结果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是凌起发来的。
凌起:你猜我在干嘛?
洛同学:不猜。
凌起:我在你头顶看钟年初遛狗。
洛同学:?
洛星没看明白凌起在说什么。
凌起:你每天围在钟年初前后左右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哈巴狗。【doge】
洛星猛地抬头一看,凌起那厮果然在四楼栏杆那儿趴着呢。
他不禁怒从心头起,差点儿就冲头顶比中指了。
洛星: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欠呢?
第27章 十八岁
洛星搓了一脑门火,刚把怼人的话发出去,头顶突然传来钟年初的声音。
“偷偷摸摸的,在和谁聊天?”
洛星吓了大跳,立刻熄灭屏幕:“一个朋友而已。”
他心虚地把手机藏到身后,心说凌起这些不利于兄弟感情的屁话可千万不能被钟年初看到。
不然他揍死凌起的心都有。
钟年初也没继续问,只是在洛星看不见的地方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危险的目光和凌起戏谑地眼神遥遥相对。
凌起伸出大拇指,对钟年初比了个倒赞。
十多米高的距离,两个压根没讲过几句话的Alpha之间,瞬间一片硝烟四溅。
到了操场之后,体育老师例行列了个队,就放他们自由活动去了。
洛星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手里缠着几根歪七扭八的野草,心里更是一堆的“草”。
他把凌起说的那番话翻出来又看了一遍,再看还是很欠抽。
虽说凌起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挑事儿,但洛星却为此陷入了沉思。
因为就在刚才,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钟年初二次分化的事儿。
可这跟凌起说的那番话又有什么必然关联呢?凌起又不知道钟年初分化了,何况他俩都好了多少年了,又不是光这一天两天……
洛星不禁扪心自问,成功地把自己困住了。
冬日暖阳下,他有些烦躁地看向前方。
不远处有群嘻嘻哈哈跳大绳的Omega妹子,他突然心思电转,一拍大腿——
对啊,钟年初是Alpha了,他还霸占钟年初身边的位置,岂不是严重阻挡了钟年初物色其他Omega的目光!
到时候万一他哥不小心打了光棍,回头还得怪他。
洛星心说自己牛逼,居然这么快就找出了两件事的关联所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真的好心让路,又有哪个天资卓越的Omega能配得上他哥呢?
然后,洛星脑中瞬间闪过了一堆既优秀又美貌的小O……
靠。
他连忙掰起指头一一细数,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得连身体都绷直了。
直到把所有候选人都认真清点了一遍,他才无知无觉地松了口气。
就说嘛,一个也没有!
几分钟后,钟年初从体委那里拿了网球拍过来,冲坐在台阶上的洛星伸出手:“小星,打球去。”
洛星单手枕着后脑,懒洋洋道:“今天懒得动了,我坐这儿看你打,好好表现。”
钟年初深深地看了眼洛星手里的手机,没说什么,转身往球场上走去。
人还没进场呢,身边就呼啦一下聚了一大堆人,挣着抢着要和他打球。
这样的场面洛星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其实钟年初从不缺人围着,即便小学那会儿的他还高冷臭屁得像根冰棍,也依旧有小朋友前赴后继,非要和他做朋友。
洛星对此深有感触,因为他就是其中一个,只不过他骨骼清奇,坚持得比别人更久一点。
之所以在别人看来,钟年初的右肩好像从来都只有他,仅仅是因为他的存在太过霸道,其他人插不进来罢了。
现在,钟年初身边的人终于换成别人,洛星怎么看怎么别扭,来来去去就没一个跟他哥搭调的,还不如换他上场呢。
他已经很慷慨地给过机会了,是其他Omega不争气,这能怪他挡道吗?
显然不能!
思及此,洛星拍拍屁股起身,气势汹汹地朝网球场那边杀过去,正巧赶上一局结束的空档。
钟年初不仅在学习上是个冷酷无情的魔王,在网球场上也是,把排着队找虐的对手们打得落花流水,包括很多自命不凡的Alpha。
洛星摇着头大声嚷嚷道:“不行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接不住钟年初的球。”
输球的几位听罢,立刻白眼翻上天:“别吹牛了星哥,说得好像哪回不是钟哥让你一样。”
“是吗?哥,你今天务必给我正常发挥,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我的实力。”
洛星嚣张地说完,还拽不拉叽地蹭了一下鼻子。
他脱掉外套往外一扔:“华仔,接着。”
球在洛星手上,他故作挑衅地眯了眯眼,冲对面高大挺拔的身影发了一个虎虎生风的球出去。
球被稳稳接住,带着更凌厉的气势被打了回来。
四局之后,洛星连输了三局。
最后一局还是因为下课了,给他俩做裁判的体委要回收器材,洛星却杀红了眼,抱着球拍死活不肯给,体委无可奈何,才说判洛星赢一局。
钟年初和洛星真刀实枪的打球实属世界第九大奇迹。
某人难得不双标一次,围观群众只会多不会少。
小半节体育课下来,洛星一张老脸丢得干干净净。
李华他们在一旁笑得肚子都痛了,只嫌今天太阳太大,不够应景,恨不得原地变出个瞎眼老头来给洛星拉首《二泉映月》。
回教室的路上,洛星闷闷不乐地走在钟年初身后,对自己前所未有的惨败依旧难以置信。
“原来你以前真是让我的啊……”
原来他和那些人一样,都接不住钟年初的球。
“以后还可以继续,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钟年初在前面双手插兜,看不清表情。
洛星低头踢了一脚石子:“哥,你知道你现在很欠揍吗?”
钟年初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洛星很少这样耷拉着小脸和他说话,他突然有点儿后悔没一如既往地宠着洛星。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他是个中考都可以为了洛星故意考低一点来三中的人,却突然连几场球都不肯让洛星赢,非要让洛星看到他作为Alpha的强大。
他明知自己事后还是会无条件地对洛星投降。
“后天元旦放假,回家让你慢慢揍。”
“回家”两个字让洛星心尖微颤了一下,导致他没注意看路,“哎哟”一声,胸口直愣愣地撞到钟年初的后背上。
钟年初停下脚步,回头,洛星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洛星眨巴了两下眼睛:“我去你家?”
这么近的距离,洛星长卷的睫毛简直像羽毛一样,挠得钟年初心头发痒。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他点点头,强迫自己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十八岁前的最后几天,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他说。
钟年初的生日很好记,一月一号元旦节,所以取名“年初”。
这不过是两人之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邀约,放平常洛星可能连一个“好”字都懒得回答,直接去就完事儿。
但此时此刻,他却像拨云见日一般眼前一亮,原本持续走低的情绪也瞬间飞了起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必须是我陪着你啊!”
林荫下,洛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从钟年初身后用力地搂住他,一激动,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挂到他哥身上。
去他丫的傻逼凌起!好兄弟就是要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使被污蔑成小哈巴狗,也在所不惜!!
*
元旦在即,拼命学了大半个学期的高三党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超过两天的假期。
6班是重点班,各科老师都跟打了鸡血似地疯狂布置作业,又被谢妈妈好说歹说,劝到了三科加综合每门一张模拟卷。
薄薄的一叠作业拿到手,全班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样的班主任,不是活菩萨是什么?
今年的“十佳班主任”必须是他高三6班谢力强!
再次收获学生们满满的热爱,谢妈妈表面笑得谦虚慈祥,内心却老谋深算道:呵呵,就你们这帮兔崽子,平均十人一个小群,有几个能认真独立写作业的?不如让你们念我点儿好,下学期冲刺方便一个个招安。
然而对于手速一流的洛星来说,别说四张卷子了,就算八张也只是小菜一碟。
他用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赶完了三天的元旦作业,然后应人民群众的需求把答案拍下来发到群里。
晚饭随便吃了点儿就拎着包飞奔去了钟年初家。
洛星坐电梯上了二十楼,刚到门口门就开了,钟年初站在暖白的灯光中。
“快让我进去,外面冷死了。”
他跺跺脚,取下背包毫不客气地放在钟年初手上,然后挤进门换鞋。
钟年初打开拉链,果然是一包零食。
洛星直接上楼换好居家服,下来之后撒着拖鞋哒哒哒跑进客厅一看。
好家伙,一整个茶几上都是他喜欢的零食,还有不少是他舍不得买的进口货,相比之下,他自带的那包简直不够看的。
“靠,早知道我就不买了。”
洛星为自己消瘦的钱包默哀了三秒,然后满脸荡漾地扑进了钟年初为他准备的零食天堂里。
钟年初切了一盘水果出来,洛星已经美滋滋地吃上了。
他心说洛星还是这么好哄,一顿零食就能养活。
但他转而又担心起来,洛星这家伙实在太招人了,偏偏还这么好骗,万一哪天被其他人如法炮制拐走了怎么办?
想起某个图谋不轨的傻逼,钟年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几分。
吃饱喝足之后,洛星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都要脱离组织了,而我还在坚守阵地。”
他总觉得过了明天钟年初就是大人了,而他还是个小孩,这么一想就特别羡慕。
洛星用光.裸的足尖踢了踢钟年初的小腿,被钟年初捉住脚腕挪开。
“你这个先驱记得探探路啊,帮我感受一下当成年人的感觉,我半年之后也好有个准备。”
“有区别吗?”
“多了去了!”洛星一骨碌从沙发上爬坐起来,掰着指头给钟年初数,“比如蹦迪啊、喝酒啊、网吧啊、开车啊,还可以谈恋爱。”
钟年初打断洛星:“最后一个才是你的重点吧。”
“谁说的?老钟同志,你看我像有这种想法的人吗?”
洛星“梆梆”敲着桌面,义正言辞地反驳。
钟年初认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洛星。
嗯,确实不像。
洛星突然想到什么,扬起拳头威胁道:“在我成年之前,你可不许提前谈对象!”
钟年初心跳陡然加速,脸上却依旧克制:“为什么?”
洛星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继续威胁道:“没有为什么,反正你要等我一起,不然不是兄弟。”
钟年初明知道洛星说的“一起”不是那个意思,却还是郑重其事地说了声:“好。”
九点多的时候,洛星把屋里的灯都关了,和钟年初窝在一起看电影。
片子是洛星选的,一个获了国际大奖的文艺公路片,用他的话来说,超级英雄看多了,偶尔也需要陶冶一下情操。
结果,说好了要陶冶情操的人才看十几分钟就走神了。
洛星眼神从男主角脸上挪到钟年初脸上,仔细对比了一下谁更帅,得出他哥更帅的结论之后,又飘忽到落地窗玻璃上。
他对着墙外壁灯下的夜幕看了一会儿,突然惊喜道:“哥,下雪了!”
钟年初也看了过去,果然,有细微的雪落在窗户上,像绒毛,没成花状,很快就化掉了,每片下落的时间也隔得很开。
就像偶尔出现又倏忽不见的想法,没头没尾,无影无踪。
洛星观察了半天,失望道:“真可惜,这样的雪就算下个三天三夜也铺不满地面吧。”
钟年初从后面拢了拢洛星松垮的睡袍。
“这是雨夹雪,再过一个月会正儿八经下一场的,耐心等等。”
江市这座城市不算太南,也不算太北,千里冰封的景象肯定是没有的,但每年至少会下一场大雪。
洛星小时候特爱在雪地上撒野,但从不允许体弱多病的钟年初玩。